这处让他恐惧千年的地穴,仿佛在一夜之间变成了过家家。
    现在没有了阴气的环绕,几人终于可以观察这整间小屋,原先被几人当成出口的木门后,只是个引人丧命的封闭墙柜,而两米之外木柜后面,才是真正的出口。
    张宇看着木柜后面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通路,犹豫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里山水间煞气极重,没人会把墓葬建在风水这么差的土坡底下。
    章昱谨:这阵法绝非等闲之辈所为,但孙书成有着鬼王之上的修为,想要进来也应该不难,何必大费周章?
    但此时已经没了退路,房间中的三具尸体的血液已经流干,渗入了地底的石砖,只剩下一滩白骨烂肉。
    这屋内的景象实在过于血腥,不适宜小兔观看,黑无常抱着兔子率先穿过石门,踏入了后面的黑暗
    竹宁原以为还要经过漫长的隧道,谁知一行人只走出了三五米的距离,光线骤然明亮,氤氲湿暖的水汽扑面而来,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几人似乎突然穿越千年,来到了古代某个大户人家的庭院,春暖宜人鸟语花香,亭廊之后是一处小湖,里面荷叶莲花开的正好。
    章昱谨面带震惊:这是幻阵!我入特调处几十年还从未亲眼见过幻阵,这需要布阵人修为极高没想到竟在这地洞中见到如此大型的幻阵。
    张宇环视着四周,忍不住道:幻阵是明阵,方才那闺房杀阵是暗阵,这布阵的手法绝不是一个路子,就这小小的地洞,修建之人到底请了几位阵法大师?又不是给他自己修建墓地,他图什么!
    垂耳兔看到眼前的出现的一切,并不怎可怕,也就放下心来,站在黑无常手掌上跃跃欲试地想往下跳。
    这时,亭子中走出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面若桃花,肤若凝脂,迈着莲莲碎步来到小湖边,伸手摘下水中的睡莲。荷叶晃动,湖中游鱼惊跳,少女抿嘴而笑,如银铃般清脆婉转。
    天真烂漫,美好得摄人心魄。
    谁知,听到这笑声后,几人齐刷刷转头,有些紧张地看向黑无常,和他手中的兔子!
    生怕这关系户一个不顺心把这幻境少女砸了。
    张宇:这可是幻阵,阵胆不在幻境之中,现在不能轻举妄动!
    黑无常看着手中不怎么害怕的垂耳兔,点点头勉强认可。
    而年轻术士看到少女的面容后,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不由自主后退了数步,差点直接去了黄泉路才刹住脚步,不自然地别过脸,不敢望向远处的人影。
    就在这时,一位中年男子带着七八家丁婆子,突然出现在长廊,朝着少女大步而去,为首的中年男子握着一封信,勃然大怒地咒骂着,命令婆子把少女压到祠堂请家法。
    这一切都如此真实,竹宁甚至能看到不远处的荷叶,随着水波摆动,而后升了起来底下出现了个术士的脑袋,惊疑不定地看着长廊后的几人:你们是什么人,特调处的?
    终于见到了活着的术士,章昱谨连忙开口:那书生打扮的厉鬼在哪儿,你有没有看见一个能变成绒球的年轻
    然而那藏在湖中荷叶下的术士面上惊怒甫定,不耐烦地打断道:现在没时间了,不拦下那些家丁我们谁都别想活着出去!
    眼看章昱谨还想问话,那荷叶下是术士急得语速飞快地描述道:只要那少女被家丁所抓,就会被他爹按家法沉潭,那女的要是被沉了潭,就、就会变成巨大的
    术士脸上充满了恐惧,似乎想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画面,这时长廊木柱后另一个躲着的术士探头焦急大喊:你们还等什么,那些婆子已经抓住她了!
    那群五大三粗的婆子确实已经抓住了哭喊的少女,向长廊的尽头拉去,那里是幻境的边缘,似乎只要把少女带进那里,再次回来之时,就是少女沉潭的时刻。
    虽然那荷叶下的术士没能描述出,女孩被残忍沉潭之后究竟会变成什么,但显然没人想让那东西出现。
    章昱谨没有贸然出手,而是紧盯着那术士:你的同伴们是怎么跑出去,你为什么不去阻止家丁?
    荷叶下的术士急疯了:什么跑出去?我们十二个人没人跑出去!
    张宇早已点燃魂烟用力向前掷去,流星似的烟火散落进湖面,阴气被削弱的那一瞬间,整个湖水荷莲都模糊了片刻。
    在看清湖水下景象的那一刻,本来想跳下去玩的垂耳兔吓得收回了兔爪,重新缩成了绒球。
    春暖宜人的湖面中,飘着八、九具术士尸体,圆睁着眼睛死不瞑目肿胀难看
    眼看哭喊挣扎的少女就要被拉进长廊尽头,张宇低声咒骂了一句,叼着烟就往那家丁群里冲,章昱谨紧随其后。
    年轻术士这时的脸色比死人好不了多少,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但此时他已经压下了一切外露的心绪,用平板的声音艰难开口道:
    那两个术士站在幻阵的阵眼中,只要移动半步就会重新被幻阵发现,我们有两条路,一是顺应幻境的一切,阻止她被沉潭,而是夺取那两人的位置,而后再做打算。
    这时候年轻术士连伪装都顾不上了,直接称呼他的同门为那两个术士,黑无常没有戳破,而是直接开口问道:
    人家小姐私情被撞破,你抖什么,莫非那书信是写给你的?
    在年轻术士神色陡变之时,张宇已经冲到了扭打的家丁婆子中间,木柱后的幸存术士扯着脖子大喊道:这是幻阵,那些人不能打,只能顺应着幻境拦住他们!
    然而情势在这一瞬间骤然变化,张宇闯进人群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些家丁婆子和少女她爹,齐齐抛弃了正在哭喊的少女,转而扭住了张宇。
    威严的中年男子怒视着张宇: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竟敢和那穷小子私相授受,把我们林家的脸面都丢尽了,给我绑去祠堂!
    那少女仍在边上哭喊求饶,但根本就没人理她,所有的家丁婆子全都开始拉张宇。
    张宇不明所以:都住手!
    就连柱子后和荷叶下躲着的术士都懵了,不知道这幻境是哪根筋搭错了,这小姐有私情,训人家千百年后的调查员做什么?
    这林家小姐低眉顺眼,我见犹怜,而和她站在一处的张宇,虽然长得也不赖,但双手插兜咬着烟头的模样,看起来实在欠揍。
    谁知那林小姐的爹,就像没看见自己亲闺女一样,伸手就向张宇的肩头抓去,怒不可赦:你还不知错,为父在这里你还敢大呼小叫,女训都读到哪儿去了?给我跪下!!!
    张宇不知道这阵法抽的什么风,但有人骂他肯定不能忍,他狠狠吸了口烟,往亲生父亲脑门上一吐:
    跪你大爷!
    荷叶下的术士吓得脸色煞白:你干什么,要顺着幻境说话!
    柱子后面的术士也大喊:幻境出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疯了吗,赶紧学着那小姐的口吻道歉求情啊!
    张宇这一句咒骂出口,家丁婆子骤然骚动起来,不相信他们知书达理的小姐会这种脏话。
    中年男子的胸口一起一伏,气得满脸通红:你你
    张宇叼着烟,拎着那中年男子的衣领就撞在了柱子上,狠狠威胁道:我喜欢谁关你屁事,包办婚姻违法,不知道吗!
    中年男子嘴唇都在抖,气得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消散在了空气中。
    第76章 Chapter 76 书生5
    在场无论是人是鬼, 全都愣住了,这幻阵阵法千百年来有诸多解阵之法, 但他们从没听说过谁能把幻阵中的人给气死的!
    连那家丁婆子和林小姐都有一瞬间的卡壳,而后林小姐才继续呜呜哭泣着认错, 七八个家丁和婆子一边向张宇扑去, 一边哭天抢地:
    来人呐,老爷出事了!
    老爷不过是教导了小姐几句, 小姐是失心疯了, 竟然敢顶撞生父。
    一个婆子揪住张宇的衣领,手指往他脑门上点:不仅下贱,心肠还歹毒!
    张宇掏出枪对着那骂他下贱的婆子的脑门,砰砰就是两枪!
    那婆子被这巨响吓得一个哆嗦松了手:小姐中邪了,中邪了!
    然而那出膛的子弹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打去了哪里,这惊得手舞足蹈的婆子脑门上, 一个弹孔也没有。
    倒是他们身后湖面中的一朵荷花应声而倒, 水波恍惚了几秒,但由于这变化太隐秘,章昱谨和张宇无人注意到。
    这些家丁婆子力气奇大,而又不是鬼,对付鬼怪的那一套对他们根本不起作用, 张宇被那些家丁婆子高呼着小姐,拉拽着就往长廊尽头拖。已经赶到旁边的章昱谨,也撸袖子加入了混战。
    孙书成现在已然顾不得伪装, 他看出这幻阵出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后,费劲了全身的力气压下心中的恐惧,化成一道残影向长廊尽头飞速冲去,似乎想趁着混战把林小姐救回来。
    但那些家丁婆子对上章昱谨和张宇,还只算是大力士,但对上孙书成的时候,仿佛强大了千百倍!
    一个婆子在拉拽张宇的时候,顺势一挥手,直接把冲向林小姐的孙书成的残影打得横着飞出,噗通一声栽进了池塘。
    看着那边的混战似乎不怎么可怕,垂耳兔毫不留恋地抛弃了黑无常,三蹦两蹦跳过去加入了战局,一会儿叼半截胳膊,一会儿吞条腿。
    然而,这些家丁婆子的胳膊腿,垂耳兔尝起来一点味道也没有,根本不像是阴气鬼气组成,吃一块长出来一块,再吃一截又长出来一截。
    小兔子认认真真啃了半天,那些家丁婆子的胳膊腿还是全乎的,一点也没少,只是时不时咒骂几句:哪儿来的野畜生,这府上可是失了体面!
    那边扭打的热火朝天,躲在荷叶下和木柱后的两个术士,根本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幻境中的人怎么把林小姐仍在一边不管,全都指着那男调查员骂,要把他拉去祠堂?
    章昱谨和张宇简直是被压着打,章昱谨不敢支使黑无常过来帮忙,只得一边和那些认错人的家伙拉扯,一边扭头大喊着问道:
    这幻境究竟该怎么解阵,你们之前是怎么找到阵眼的?
    那两位血冥宗的术士知道这关乎他们自己的性命,也不敢有所隐瞒:
    这幻阵没有出口,四面的幻阵尽头全是死路,其实我们根本没找到阵眼,我没说谎!
    确实是这样,那林小姐被沉潭之后,就会变成一个巨大的浮尸,碰谁谁死,我们刚才被追得四处乱窜的时候,正巧踩到了阵眼。其他运气不好的,都死了。
    这时候,孙书成才从湖水中踉踉跄跄爬了出来,整个人已经没了活人的样子,脸色极其苍白这还只是被婆子随手挥了一巴掌,要是真被家丁揍几拳,或者被那可能出现的巨型浮尸碰一下,估计就要重伤不治了。
    垂耳兔已经退出了战局,歪着脑袋蹲在长廊栏杆上,疑惑地看着踉跄上岸的孙书成,不知道这只厉害的鬼魂为何变得这么弱不禁风。
    孙书成扶柱而立,整只鬼都单薄了不少,艰难开口喊道:幻阵是明阵,阵法痕迹定然凿刻在我们脚下的石砖和四周的墙壁上,虽然我们看不见,但只要毁掉阵法的痕迹,就能破坏幻阵。
    章昱谨和张宇领悟能力很强,已然明白其中关键,两人掏出特制手枪对着四周砰砰砰砰一阵乱打。
    在这幻阵之中,走直线都能被扭曲成绕圈,蹲下凿地的实际动作很可能是在空气中乱抓,但如果他们在一间半封闭的石室中,只要开枪,这可以吞噬阴气的子弹,很容易瞎猫碰死耗子地打到阵法痕迹。
    果然,随着两人一阵胡乱开枪,湖水、荷叶、莲花、长廊、亭台以及在这些婆子家丁,出现了大块的破洞模糊,整个春暖宜人的画面变得千疮百孔。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垂耳兔乖乖蹦回了黑无常的手中等待着幻境坍塌,而后继续闯关。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幻阵似乎知晓自身即将垮塌,整个吵吵嚷嚷的府邸后院突然一静,环境中所有人物全都停止了动作,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而一直躲在旁边的林小姐,突然像是后颈被一把无形的钩子勾住了似的,突然腾空而起,而后着被扔了出去。
    孙书成陡然色变,想要去救但已经来不及,少女哭叫着噗通一声掉进了湖水沉了下去。
    在少女没入湖面的那一刹那,整个春暖宜人的后院突然阴沉下来,柔和暖风渐渐冰冷刺骨,夹杂着幽幽鬼哭。湖水中鲜嫩清脆的荷花荷叶,迅速**,只剩深绿色的汤浆。
    完了,完了!
    她来了
    两个躲在阵眼中的术士脸上浮现出绝望的神色,充满恐惧地看着波纹渐渐激荡的湖面。
    一座巨大的肉山从湖水中站立而起,被污泥浸泡的看不出颜色的衣裙,肿胀的惨不忍睹的五官,披散的黑色头发这是一具比凉亭还高大的,泡烂了的女尸,凄惨吼叫着伸出巨掌,向岸上的几人抓来!
    孙书成浑身都颤抖了起来,竟是不敢去看那浮尸的面容,扶着木柱滑落而下跪在了地上,双手捂脸不断耸动着肩膀,竟是哭了。
    现在就连被孙书成鬼气所迷惑的张宇和章昱谨,也看出了他的不对,但这时候已经无暇去追究,两人看看避过浮尸横扫过来的巨掌,顺着凉亭仓狂而逃。
    张宇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完了这回交代了,我们怎么就进了这么个地穴?
    章昱谨知道黑无常就在身边,但他仍不敢保证自己性命无忧,无常大人你这种看淡生死之人,说不定认为阳间鬼差和鬼差没什么区别,也可以继续当差渡鬼。
    章昱谨不敢把浮尸往黑无常那里引,只得绕着长廊的柱子敏捷前行,几次堪堪避过肉山肿胀的手指。
    垂耳兔看到这情形,心中担心得不行,用兔爪砰砰踹了黑无常两下,仰头用那双棕色的大眼睛看向黑无常,似乎在质问他为什么不出手。
    黑无常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现在这绒球子越来越无法无天,本尊是用来踹的沙包么?
    黑无常神色不善地看向鸡飞狗跳逃跑的两人,冷冷开口:他们今日阳寿未尽,死不了。
    同时一手握住小兔跃跃欲试的兔爪,把垂耳兔固定成了一个球,防止再次被连环十八踢。
    就在章昱谨和张宇仓狂而逃,两个站在阵眼的术士绝望等死的时候,孙书成已经止住了眼泪,收敛了一切表情,恢复了原本的书生模样,有些可惜地看着幻境中的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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