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蒙筠孤冷又骄傲,就像是湖面上梳理自己羽毛的天鹅一般。但寇学林没有想到的是,执着和执拗有时候只有一步之遥,抑或者是说他当初忽视了蒙筠执拗偏执的那一面。
    你追寻的是什么?
    蒙筠的双目中点燃了一丝狂热,但寇学林没等她说话,继续接着说道:力量还是真理?
    看着蒙筠的狂热,寇学林淡淡地用一句话为他们注定不可能和解的对话画了一个句号:你想要的曾经唾手可得,但现在,你早就已经和你追求的背道而驰了。
    金色的晨曦从地平线上溢出,洒满了这片大地,雪化了。
    ``
    化雪的早晨很冷,警局也从宁静变为忙碌,裹着厚厚的大衣带着帽子口罩的人从凌冽寒风中到温暖的室内,相视一笑,又是新的一天。
    虽然化雪很冷,可放晴的天空依旧让人心神愉悦。
    除了有那么一群人,一群阴沉着脸的督察。
    有人纳闷,扯了扯同事,用嘴努了努:那些人来干嘛的?
    同事赶紧冲他使眼色,用目光睄了一下那群人盯着的办公室。这下有疑问的人恍然大悟了,这是要找特案组麻烦的人?原本还有点紧张的心情,但是一看是要找特案组的麻烦,突然间就没有了紧张,换成了幸灾乐祸,不是看特案组的热闹,是看这群人的热闹。
    他当初也不忿过,也觉得不公平,但是当他们知道特案组都破的是什么案子,都对着什么样的变态,知道了这些人的本事后,他就再也没有不服气了。甚至有时候晚上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时候,恍惚间还会庆幸自己的普通和平凡。特案组是一群高智商,但也不是铜头铁臂,外人看见的是英雄,而他们看见的是运气。
    不是破案的运气,是每次都能平安归来的运气。
    不过这次他不担心,就算是来势汹汹,也不会有太多的危险,所以他恨不得买点瓜子可乐,看看等等特案组是怎么碾压这些平常眼高于顶的督察的。
    不过他的愿望暂时没办法实现了,此刻的特案组还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等等的审讯。他们没有忘记他们的目的,他们要证明柯顾无罪。
    而要证明柯顾无罪就要证明于信东不是柯顾杀的,再直接一点就是,他们要找出杀害于信东的凶手。而比这件事难度更高的是,于信东案件他们现在并不能参与。如果放在平常,负责于信东案件的是余孟阳,余孟阳可以申请提讯韩弈和蒙筠,但是那要走程序,因为韩弈和蒙筠被抓至少从表面上来看和于信东案件没有什么关系,按警局的规定,在韩弈和蒙筠没有被正式羁押之前余孟阳没办法申请。可等他们被正式羁押,柯顾也要被羁押了。
    情况几乎就走向了死局。
    但所有人都以为此刻应该最着急的苏漾,却一点点不慌不忙地写着审讯提纲。
    苏哥,你不急吗?许沁把楼下饭堂打的粥放在了苏漾的桌上,喝点粥吧,暖暖胃。
    着急也没用。苏漾端起碗,用勺子舀了舀粥,看着里面的皮蛋和瘦肉,笑着道谢,很香。
    齿尖咬碎了软糯的米粒,温热的粥顺着喉头滚了下去,温暖了整个胃,空荡荡了一夜的胃终于缓和了一点,苏漾抬头认真地说:谢谢,我很喜欢喝皮蛋瘦肉粥。
    许沁别开脸,强忍着在眼底打转的眼泪,见曾郁一脸惊讶地盯着自己,眯着眼睛警告他不许声张。
    当然是苏哥喜欢的吃的,因为这是余孟阳打电话让她买的,余队转达了柯顾的话,柯顾说让许沁盯着点苏漾,他胃不好,要是方便的话买份皮蛋瘦肉粥给他当早餐,他喜欢吃这个。
    许沁情绪崩溃也不单单因为这个,还因为苏漾的桌上的提纲,提纲倒是没什么,但是在提纲下面还有一张纸,苏漾刚刚一推就露出了下面那张纸。那张白纸上全都是师兄两个字,满满当当。
    许沁没忍住,她想不通为什么有人要为难他们,而且还要置他们于死地。
    这么一想,许沁一咬牙起身了。
    她来的时候就看见办公室外那帮督察合计着什么,现在估计已经商量出差不多的结果了。
    许沁站在门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站在门口,等到门要被推开时,她一把拉开了办公室的门,看着堵在门口像是打算往里冲的督察,一扬下巴:有事?
    为首的人被许沁的气势噎了一下,虽然他比许沁警衔还要大一级,但是莫名地有些胆虚:我找
    找谁?许沁柳梢眉一挑。
    咳,我们负责调查柯顾故意杀人,现在我们要找
    没等他们说完,许沁就打断道:你懂法吗?
    那人脸色一阵难看,因为许沁说话太不客气,一时间没人敢接茬。
    你要是懂法知不知道什么叫作嫌疑人?什么叫做被告人?知不知道什么叫作定罪?许沁一字一顿道,于信东死亡时你在现场吗?许沁上前一步。
    我明知道是个坑,但还是得往里跳,因为他不能自己在,在的话他就跟柯顾一样有嫌疑了,他不禁后退了一步,我不在。
    那是于信东亲口说了杀他的是柯博士吗?还是谁看见了?谁听见了?许沁咄咄逼人,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警察了,别人想着查清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可你呢?不顾证据不顾法律,恨不得直接给柯博士宣判定罪,是不是最好直接判刑?等等就关进监狱?!
    许沁没穿高跟鞋,但是气势凌人,直接让比他高一头的男警察面红耳赤,脸涨成了猪肝色,自然本来想讲的话全都憋了回去。这就是许沁的目的,她猜到了这些人的想法,虽然特案组有人保着,可他们也可以捣乱,只要拖住特案组的时间,等下午徐秉智去开会,他们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现在其实就是一场竞赛,一场争分夺秒的比赛。
    苏漾看着挡在大门许沁的背影,对他们来说娇小的身影此刻却很高大。
    李肖然也从办公室里出来,所有特案组的人都看向许沁,李肖然没有上前,他只是微微一笑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了,当年那个学校里走出来品学兼优书卷气息浓重的文静女孩长大了。
    那个冲进自己办公室里和自己争论苏漾丝毫没有人情味的许沁还历历在目,可再一抬头,被他们包容保护起来的小妹妹此刻也开始站在他们身前,保护起了他们。
    苏漾也看着许沁,他当然知道他们最初合作时有多么的不对付,不过他和李肖然不一样,他不是包容,只是无所谓懒得计较。但随着师兄的归来,他的心态逐渐平和,学会欣赏,学会尊重。
    毒舌的他也是他,但那不是他真正喜欢的样子,他甚至觉得自己活成了自己最不喜欢的样子,就像当年别人刻薄地对待自己一样,他也在刻薄地对待别人,直到师兄回来。
    许沁变了,他变了,特案组的每一个人都在改变,他们逐渐变成了更加成熟更加担当的自己。
    有些出神,但琢磨着这些有的没的苏漾猛地低头看向他一直在修改的提纲,眉头紧蹙十几秒后随即绽开,如同醍醐灌顶一般,他突然找到了他之前一直没能找到的对于蒙筠审讯的突破口。
    改变。
    岁月虽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丝毫痕迹,但却不会毫无痕迹地离开。
    蒙筠也是有软肋的,而突破了这个软肋,也许他们就能问出他们想到的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  许沁这个妹子,是我花了很长时间塑造的,从贴身保护开始。她不完美,也不那么讨喜,她就像刚毕业时的我们,青涩懵懂冲动自我。
    她自卑过,被保护过,也曾迷惑过自己的定位和价值。
    但终于,她突破了那道笆篱,她的肩头也开始主动扛起沉甸甸的责任。没有人去帮她,是因为他们认可了她的实力,也明白她的用心,更相信她有能力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他们。
    第233章 33天赋
    我该叫你蒙筠, 还是叫你师姐?
    这是苏漾看着讯问室的蒙筠时说的第一句话。
    蒙筠抬头了,看着苏漾,目光有些闪动。
    苏漾拉开椅子, 坐在许沁身旁, 没有丝毫心理障碍地吐出了一个称呼:师姐。
    我以为蒙筠抿抿唇,歪着脑袋看着苏漾, 目光好奇, 同时带着浓浓的审视,我以为正直的苏警官, 不会为了破案就出卖自己的良心,你叫我师姐, 良心不会痛吗?
    苏漾平静地回应着蒙筠近乎挑衅的问题:我能问问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叫你师姐就会良心不安吗?
    蒙筠一时语塞,半晌才开口道:我犯了不少事, 不然她晃了晃自己铐在椅子上的手腕,你们铐我干什么?
    那跟我叫你师姐矛盾吗?苏漾淡定地看着她, 我们师出同门,你入门比我早,年纪比我长, 不叫师姐叫什么?
    师出同门?蒙筠就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从许沁的视角上看去, 就像个小姑娘毫无预兆地捧腹大笑, 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师出同门?你这样你老师知道吗?
    苏警官啊,苏警官。蒙筠笑得差点背过气去, 我都不知道老狐狸还能教出小白兔的,真是有意思有意思。
    苏漾没有作声,就这样看着,等着蒙筠笑够了才开口:老师说的,你是他最有天赋的学生,我叫你师姐也和你犯了多少事没有关系。
    蒙筠挑起眉梢,告诉自己,苏漾说的每一个字都不可信,但随后她坚定的想法动摇了,苏漾说
    你救了老师,这就足够了。
    许沁看看蒙筠,看看苏漾,此刻的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连脸上的表情似乎全都收了起来。
    空气似乎都凝滞了,良久蒙筠先低下了头:你还是太天真了。
    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睛。苏漾指了指自己的双目,老师还活着,健康硬朗,这就足够了。
    蒙筠扯起了自己的嘴角,抬头满脸的困惑: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天真,你就没有思考过为什么我会知道煤气要泄露?不过算了,就跟你当初也没想过于信东就是个靶子一样。
    苏漾挑起眉梢:靶子?
    蒙筠似乎受不了了,她止不住蹭蹭冒起的火气:你还不懂吗?当年于信东只不过是个幌子,被扔出来做卒子的,也是那个人想太多了,挖了那么多陷阱故布了那么多疑阵,你根本没往下追查。但是当年老师查了,如今你那个师兄也查了。
    蒙筠说的苏漾不是不知道,但是她这样点了出来,苏漾品出了别样的意味,他在许沁惊讶的目光下开口道:多谢。
    谢蒙筠一脸受够了的表情,谢我什么?苏漾,你能不能别犯蠢?你犯的蠢是要其他人承担代价的!
    谢你心理咨询室的时候提醒了我。苏漾回想着大半年前初遇,我现在明白了,你对我说那些是想激怒我,想提醒我去查当年的那件事对吧?
    蒙筠别开脑袋:但是似乎你没想明白,你那师兄却想明白了。
    其实我知道当年的事没有那么简单。苏漾摇摇头,单凭几张照片不至于让我毕不了业,就算保不了博我还能考别的学校。
    呦,知道这么多呢?不容易。蒙筠讥诮地回了一句,听得许沁心里挺搓火,好好说话不会吗?怎么一开口就火星子直蹿?
    我知道当年的事于信东背后还有人,虽然我不知道是谁,但我知道以他一个人的力量做不到,也不可能拥有足够撼动学院院长的利益,他只是那个冒头的人。
    你知道?我怎么没看出来?蒙筠撇撇嘴,说实话,你要说你不知道,那我看不上你的脑子,但你要说你知道,我看不上你这个人。
    你不明白,我在乎的不是有人害我。苏漾笑了,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心寒,让我无心抗争的不是命运,是人性。
    苏漾抬起手,伸开手掌:人性就像蛛丝,看不见摸不着,可真当蛛网将你缠住,你虽然能够挣脱但却觉得心寒,觉得厌恶。
    我想过一死了之。这是苏漾第一次直白地面对当年的自己,哪怕是对师兄他也不曾如此坦诚相见过,当照片散布出去后,曾经仰慕的目光都变成了讥诮,曾经友好的同学都变成了陌路,曾经夸过我的老师都觉得我这辈子就毁了。包括我的父母,你也许一辈子都不能明白,当所有人都站在你对立面的时候你尚有可能不是孤独的,但当你的父母也站在你的对立面时,你就像是与全世界作对了。
    蒙筠沉默了,沉默之后她彻底愤怒了:你是没断奶的孩子吗?!为了这样的父母断送自己的性命?!
    难道不是吗?所有人都告诉你,父母会无条件爱着你,不管是亲密无间的亲子关系,还是严厉有序的亲子关系,所有人都会告诉你,不管他们的爱说不说得出口,但如果世界上只剩一个人爱着你,那这个人一定是你的父母。苏漾挑起一抹和蒙筠相似的讥诮表情,如果当有一天父母都说你错了,都说你是他们的耻辱时,你真的还能坚持自己没有错吗?
    蒙筠沉默了,就连许沁也都陷入了沉思,虽然她不曾遇见过这样的问题,但她也不禁扪心自问,如果有一天就连她的父母都毫无回旋余地地说自己错了,她真的还能坚持那个选择吗?
    苏漾喝了一口水,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但喝了这口水后他握着矿泉水瓶的指尖还是在颤抖着。
    蒙筠看在了眼里,重重地闭上了眼睛,苏漾说的她怎么可能不懂呢?母亲的冷眼,继父的不屑,妹妹的傲慢,她说她不在意,但她知道这是她永远的心病,哪怕这些人死了,哪怕她死了,她都可能带着这个病长眠。
    后来呢?蒙筠吐出了一口浊气,后来你怎么走出来的?
    我告诉自己,我没有错,是他们错了。
    真爱无敌。这个答案在蒙筠的意料之中,却又让她失望,这不是她能够找寻的药方,苏漾的幸运在于他在拥有爱人能力后才被他的世界抛弃,幸运的是他爱的那个人并没有抛弃他。但蒙筠不一样,她在拥有爱人能力前就已经被这个世界遗弃了。
    但出乎蒙筠意料的是,苏漾告诉了一个她从未想过的答案,他说:我告诉自己的不是我父母错了,是那些人错了,那些传颂着父母会无条件爱着自己孩子的人错了。世界上没有千篇一律的好人,为什么就一定会有千篇一律的好父母呢?总有一些人不是这样的,如果你能接受世界上有黑有白有灰,为什么不能接受世界上有爱着孩子的父母,就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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