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曜怒瞪着秦挚背影:你问他,是不是迷路了?找不到路就直说,没人笑话。
    秦挚道:告诉他。朕可比他强,还从未曾迷路。
    跟他说,我也从未迷路。还有,您这么大张旗鼓地自称,是唯恐别人不知道您的身份吗?
    荒郊野岭,哪来的人?
    荒郊野岭,也不得不防。
    满脸迷茫苦涩战战兢兢跟在最后的青釉:
    您二位这又闹什么别扭?怎么还把他给牵扯进来了?
    青釉默默地想,他只想当个没有任何存在感的隐形人,并不想被这谁都惹不起的两位夹在中间。
    半个时辰后,三人抵达避暑山庄。途中林曜已听青釉低声解释过,这避暑山庄在秦挚登基后就被下令封庄了,原因不详。因此五年过去,原先繁华壮丽的行宫早就荒无人烟、遍地荒草。
    避暑山庄占地辽阔,外墙爬满绿植,此时夜色黯淡,远远看去像座阴森森的鬼宅。
    为免打草惊蛇,他们没动门上的锁,而是直接翻墙进去的。
    即使过去五年,院内长满荒草,房屋也很是破旧,但宽阔壮观的格局,精致华美的雕刻图案,都能窥到此处曾经的奢侈华美。
    林曜观察着,挺想不通这么好的山庄,秦挚为何要封锁起来,简直暴殄天物。
    他正想着,就见秦挚转身要走,连问道:你去哪?
    秦挚看了林曜一眼,视线着重掠过他头顶,沉声道:闭关疗伤。你们随意,别打扰我。
    他说完就走,脸色比之前还臭。
    朕辛苦雕的发簪,怕也早被林曜扔弃了吧。
    林曜摸摸头发,满脸不解,转头问青釉:我哪又招他惹他了?
    青釉低头不语,心道您招惹陛下的那可多了去了。
    没见陛下如今称的都是我了。
    秦挚是在后院的石屋闭关的。这一闭关就连着三天没出来过,也没吃没喝。
    林曜起初还懒得管他,之后每隔段时间就去盯着秦挚,怕他悄无声息地凉掉都没人知道。他那几天觉都没睡好,常被噩梦吓醒,有时半夜还会悄悄跑去石屋,隔着条缝隙观察秦挚,确定他胸口还有起伏才安心回屋。
    这也导致林曜择菜时转身看到秦挚,难得地露出笑容:你终于出来了?
    这天阳光明媚,林曜挽着袖袍,露出半截白玉无瑕般的小臂,长袍下摆也扎了起来,看着很是飒爽动人。
    秦挚视线却更多地落在林曜发顶。他很随意地把长发都拢在发顶,拿发簪简单束起。而那束发的簪子尾端是只娇俏可爱的小狐狸,正是他送给林曜的那支。
    秦挚阴霾数日的心情霎时便明朗起来。
    朕出来你很高兴?
    林曜把择好的菜递给过来行礼的青釉,笑道:那当然。您身体恢复了吗?
    秦挚看着那根发簪,似笑非笑:曜曜是盼着朕好,还是盼着朕好你好离开?
    那不是一样的吗。强扭的瓜不甜,放我走对我好对你也好,你又没什么损失,就当是做好事他说着见秦挚定定盯着他的发簪,不由地警惕起来。
    朕从不做好事。秦挚竟也没恼林曜说的话,只饱含深意道:朕记得曜曜说过,你不再是朕的贵君?
    他那暗示实在太明显,林曜顿时摸着发簪连连后退,试着问:你该不会想把发簪要回去吧?
    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欢这根发簪。
    秦挚对着林曜伸出手,郑重强调道:朕亲手雕的发簪,只会送给朕的贵君,也唯有贵君配戴。
    林曜看着秦挚,心疼不舍,却也只能拔下发簪气鼓鼓地还给秦挚。
    拔下发簪,他满头长发便散落下来。
    秦挚深深看了眼林曜,收好发簪转身离开。
    林曜痛失心爱之物,顿时有些生无可恋,感觉秦挚是在故意欺负他,愤愤地捡起颗刚洗净的青枣冲他砸过去。
    秦挚背对着林曜,却头也没回地准确接住青枣。
    他咬了一口,对林曜挥挥手,语气带着笑意:多谢。
    林曜深吸口气,把头发胡乱高高绑成马尾,气得午饭都没怎么吃。
    当然主要也是没胃口,任谁连吃几顿素,都会受不住的。林曜现在只想吃肉吃肉吃肉。
    但这段时间外面查的严,到处都是官兵,青釉根本不敢出去买菜,现在吃的蔬菜还是最开始存的,还要省着点吃。
    太久没尝到荤腥,林曜现在看什么都像肉,想起肉的味道就嘴馋。
    他也试着在山庄捕过鸟、捉过鱼,却都一无所获。明明都能看到池中肥美的鱼,但就是拿它们毫无办法。
    但这天,林曜躺床上正准备午睡时,却忽地闻到阵极香的烤鱼味。
    香味随风飘来,林曜咽了咽口水,馋虫都快被引出来了。他瞬间睡意全无,爬起身就循着香味一路找去。
    最后在池边找到了正在烤鱼的秦挚。
    几条肥美的鱼被叉着架在火上,秦挚不时地翻烤,香味便是从鱼身上传来的。
    林曜看到秦挚犹豫了会,最终还是美食的诱惑战胜了愤怒情绪。他决定为了烤鱼,暂时跟秦挚和解。
    你还会烤鱼?林曜主动给秦挚递台阶。
    秦挚看了眼林曜:朕会的还多着。
    林曜发现秦挚制了根鱼竿,这几条鱼显然就是用鱼竿钓的。
    他顿时郁闷:我也做了根鱼竿,怎么就钓不着鱼?
    难道连鱼也会仗势欺人?
    秦挚笑看林曜,眼神幽深带着某种深意。
    林曜炸毛:你在说我笨?
    朕没有。
    林曜狐疑看他,也懒得多想,又问:现在外面都是官兵,几路人在找你,都急的要死,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他是看不懂秦挚了。如今外边形势那么危急,皇位都快没了,秦挚竟还有心情在这悠闲钓鱼。
    秦挚没准备多解释,只言简意赅道:先静观其变。等时机合适,自会有人接应。
    林曜观察着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郑相有问题?
    秦挚笑而不语。
    林曜顿时了然,知道他是猜对了。难怪当初在密道听到郑相造反那番话时,秦挚表情平静,似是一点都不意外。
    原来如此。
    但想想也是,秦挚身为原著最强的反派,文韬武略,足智多谋,又哪是郑相能轻易推翻的。若是真能,原著又岂会提都没提这件事。
    知道秦挚心中有数,林曜也就不急了。
    比起郑相,他此时更在意眼前这三条鱼。
    鱼肉香软,烤得金黄程亮,鱼皮微微卷起,鱼肉的香味被激发的淋漓尽致。
    林曜盯着鱼都快望穿秋水了。
    想吃吗?一条刚烤好的香喷喷的鱼突然被送到林曜面前。
    林曜馋的不行,连连点头伸手去接。
    秦挚却忽地又收回了手,态度冷淡地看着林曜:你是朕的谁?若谁都不是,凭什么吃朕的鱼?
    他说完便拿着烤好的鱼走到鱼竿边,坐在软凳上把那三条鱼当着林曜的面都给吃了,一条也没分给林曜。
    一条也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暴君:做朕的贵君,鱼全给你吃~(^з^)☆
    曜曜:he tui!
    第30章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林曜万万没想到秦挚竟如此吝啬。
    他站在秦挚身后,满是怨念的眼神都快把秦挚扫成筛子了。心底则气恼地想,早知如此,当初那只烤乳鸡他就不分给秦挚了,一点都不给。
    林曜气呼呼地转身走了,再待下去口水都咽干了。没能吃到烤鱼,他的怨念极重,看到青釉时也没心情说话,径直就回了房间。
    青釉端着刚洗好的蔬菜,纳闷看着林曜一阵风般地飘过去,倒也没觉得奇怪。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公子这定是跟陛下吵架了,这两位近来不是你气我,就是我气你,吵吵闹闹,兴致不是一般的好。
    那天过后,林曜很不甘心,又带着鱼竿去钓鱼,他就不信一条都钓不上来。
    但在钓鱼这事上,林曜运气真不是一般的衰。他坐那钓了一天,眼看着旁边的秦挚收获颇丰,自己却硬是一条都没钓上来。
    秦挚最后都看不下去了:你把鱼带回去,让青釉煮了一起吃。
    林曜被秦挚的欧皇气势碾压一天,满身都是反骨:谁要吃你的鱼?
    他先前暗暗发誓绝不吃秦挚一口鱼,这么快就投降,岂不是很没面子。
    秦挚收起鱼竿,拎着鱼桶站起身,满脸笑意地看着林曜:这可是你说的?
    别又委屈得像朕在欺负你。
    林曜觉得秦挚是在嘲笑他,连虚张声势道:嗯,我说的。你等着,我绝对能钓到鱼的!
    朕拭目以待。
    狠话放完,林曜的鱼竿、鱼饵却仍然不争气,坚持不懈地啪啪打林曜脸。
    在又蹲了一上午无果后,林曜眼见秦挚一会一条鱼,便决定改变策略。他钓不到鱼,秦挚也别想钓到。
    于是秦挚刚放好鱼饵,等着鱼上钩时,就忽地听到嘹亮的歌声传来。
    那是他从未听过的曲调,欢快悦耳,节奏感极强。但更让他惊艳的还是林曜的歌声。他嗓音清脆干净,没有一点杂质,缠绵在耳畔,着实是种极致的享受。
    秦挚暗道,原来曜曜唱歌也这么动听。
    林曜边唱边观察秦挚的鱼钩,见半晌没动静顿时得逞地笑,唱的也更起劲了。
    他是专业表演学院毕业的,唱歌跳舞表演样样都会,音乐老师还常夸他唱歌好听,有股独特的韵味。若非被演戏耽误,他没准能发展成专业歌手。但尽管如此,也还是经常有导演找林曜配主题曲。
    别人听他唱歌都要钱,秦挚能免费听到,还是听好几首,算是便宜他了。
    秦挚此时注意力也完全被歌声转移。比起听曜曜唱歌,钓鱼实在乏味无趣的很。
    林曜唱了几首歌,生理需求突然涌来,便准备去趟厕所再接着唱。
    秦挚目送林曜走远,想了想,从木桶里捞起条鱼,过去拉起林曜的鱼竿,把那条鱼挂在鱼钩上重新投进池中。
    做完这些,他回到原处,看着池水俨然是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于是等林曜解决完回来,远远就看到他的鱼竿在动。有鱼上钩了?!
    林曜欣喜若狂,连忙飞奔过来拉动鱼线,发现果真是条肥鱼时,比捡到几百两银子还高兴,也完全没发现秦挚木桶里少了条鱼。
    他把鱼往装好水的木桶里噗通一放,看向秦挚的眼神满是挑衅得意。
    秦挚转头恰好触到他意气飞扬的视线,莞尔一笑,疲惫顿消。
    有曜曜在,他的生活总能这么有趣,吵吵闹闹亦觉得无比快活。
    这天青釉煮好早饭,迟迟不见陛下和公子过来,怕饭菜凉了,他便动身准备去看看情况。
    公子和陛下住的是一间院子,只是没睡一间房,他住在陛下隔壁。
    青釉走进院子,秦挚刚好推门出来。
    他连忙行礼,准备到隔壁叫公子起床。谁知就在这时,陛下身后忽地响起公子的声音。
    你睡觉能不能别压着我,自己多重没点数吗?我肩膀都是痛的。林曜揉着肩膀往外走,边愤愤抱怨。
    他睡眼惺忪,看着还不是很清醒,衣袍松松垮垮地披着,一头青丝随意披落,肌肤如雪,唇色殷红,很是惊艳动人。
    但青釉在意的却是公子从陛下房间走出来这件事。
    他顿时惊呆了,所以这些天,公子白天跟陛下争锋相对、吵架斗气,晚上两人却还睡在一起?
    那之前的争吵只是在打情骂俏吗?
    他霎时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伤害,陛下和公子眼里还有他的存在吗?
    或许是青釉的眼神太过强烈直接,林曜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他瞥了眼秦挚,迅速跟他拉开距离,认真解释道:你别乱想,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秦挚忽的打断林曜。
    林曜视线转向秦挚:我正好也想请教您,我晚上明明睡在隔壁,为什么醒来却在你的房间?
    秦挚信誓旦旦:你自己跑过来的。
    我自己来的我怎么没印象?我梦游吗?林曜气笑了。
    嗯。
    你还嗯?你老实说,是你在搞鬼吧?
    绝无此事。
    青釉孤零零地站在一旁,看看公子,又看看陛下,表情很是迷茫。
    他很想说再不吃早饭就该凉了,但此时两人显然没心思理会他。他毫无存在感地站了会,又毫无存在感地默默走了。
    过了好半晌,备受冷落的早饭才等来主人的宠幸。
    饭桌上,林曜跟秦挚还算相安无事,青釉总算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陛下跟公子很快又为洗衣服的事吵了起来。
    起因也很简单,秦挚在山庄找到件勉强能穿的衣服,便把脏衣服脱下来让青釉洗掉。
    这事在秦挚看来理所当然,在青釉看来也理所当然。陛下万金之躯,岂能亲自动手洗衣服。
    但青釉抱着衣服要去洗时,却被林曜拦住了。
    你把衣服给他。他有手有脚,自己不能洗吗?凭什么让你洗。林曜看着青釉,话却是对秦挚说的。
    青釉满脸为难之色,他哪敢让陛下洗衣服?
    秦挚也觉得匪夷所思:你让朕洗衣服?
    洗件衣服怎么了?我的衣服都是自己洗的。林曜毫不惧怕地道:你整天什么事都不做。青釉要收拾房间,要做饭,还要伺候你。你想累死他吗?
    青釉连小声道:没事的,公子。我不累的
    但他的话显然没人在意。秦挚冷道:贵君如今未免太过放肆!
    青釉低着头,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喘。
    林曜也有些心虚,秦挚是真被他气到了,但他也说的理直气壮:谁是你的贵君?不就洗件衣服?谁规定皇帝不能洗衣服?古语还有言,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蛮不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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