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时候,傅长陵提醒还在喝酒的傅玉殊,拉扯着他道:别喝了别喝了,赶紧去掀盖头。
    一听掀盖头,傅玉殊顿时精神了,赶忙放了酒杯,跟着傅长陵一起进屋。
    傅长陵扯着秦衍去闹洞房,秦衍喝了酒,话说得少,就靠在房间边上,看着傅长陵闹着让傅玉殊又猜谜又发誓,最后傅玉殊忍无可忍,把他们全都赶了出去。
    傅长陵被赶出去后,拍着门喊:傅玉殊,你有本事让我进去!我还没完呢!
    滚!
    傅玉殊笑着喝了一声,秦衍晕乎乎去劝傅长陵:行了行了,给他们休息。
    傅长陵被秦衍一拉就乖了,两个人都喝得高了点,走了几步就累了,傅长陵干脆往长廊边上一坐,耍赖道:不走了不走了,我要休息。
    秦衍听了傅长陵的话,有几分无奈,但他也有些晕乎,见傅长陵坐下,自己也跟着坐了下来。
    两人并肩坐下之后,傅长陵抬头看着月亮,小声哼起歌来。
    秦衍听他说话,平和道:高兴么?
    傅长陵听秦衍问话,转过头道:高兴。见着他们这么好,哪怕是好过,我都觉得高兴。
    高兴就好。
    秦衍应声,傅长陵听着秦衍的话,他转头看着秦衍,秦衍见他盯着自己的时间有些长,不由得回过头去,看着傅长陵道:你看我做什么?
    师兄,他温和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对我很好。秦衍平和道,我欠你,理当还报。
    师兄,你对我这么好,不怕我喜欢你么?
    傅长陵侧过脸,撑着下巴,看着秦衍,秦衍拿着酒囊,淡道:上一世的秦衍对你不好,你不也喜欢他吗?
    听到这话,傅长陵愣了愣,秦衍抬眼看他:其实我一直不明白,傅长陵听不出他到底是醉了还是清醒着,只听他道,你为什么喜欢秦衍?
    如果说喜欢晏明还可说是风雪中的救赎之爱,那岁晏魔君是杀了他家人的魔头,又哪里来的情爱?
    傅长陵听着他问话,不由得笑了:我若回答你这个问题,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我不骗你。
    秦衍的意思傅长陵听得明白,若是他不能回答的问题,他不会回他。
    傅长陵笑笑:那尽量答我,行吗?
    好。
    秦衍点头。
    傅长陵想了想,缓声道:其实没有多喜欢秦衍的。
    他看着天,认真道:我至今也不知道,我对秦衍的喜欢有几分。动心是必然动心的,他那样的人,很少有人不动心,可是若说喜欢,我倒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我和他交集并不算多,每一次见面,要么他快把我杀了,要么我快把他杀了。我无数次见他在血里爬起来,然后想尽一切办法逃跑。说句实话,你别生气,傅长陵抬眼,有些无奈道,我见他周身染血,一人一剑无惧万千修士的时候,我都会觉得有一种冲动。
    这种冲动难以启齿,傅长陵转过头去,淡道,但是我的确觉得,他最美的,就是他的剑。
    你因此喜欢他?
    我对他欲念,傅长陵平缓叙述,这种欲念我没有同人说过,我也不敢想。有人告诉我,有时候,鲜血与床事的感觉是相似的,一个修士酣畅淋漓的交战,其实也是会体会到床事相似的快感,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我的确有这种感觉。
    你对他,只有这些吗?
    秦衍平淡开口,傅长陵回头轻笑:哪些?
    欲念。
    得了这话,傅长陵低头轻笑,似是好笑:这或许是最容易说的东西吧。其他的感情,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我曾经和他喝过好几次酒,每一次,要么是他不知道我是谁,要么是我不知道他是谁,后来才知道。唯一一次两人面对面喝酒,是在他师父坟前。
    当时我是去杀他的。
    傅长陵看了秦衍一眼,见秦衍神色如常,便转头继续道:跟了三个月,想要伏击他,结果发现这人根本没什么好的伏击时间,随时随地都是一样的。有一天早上起来,他突然换了一套衣服,那时候我就知道,是最好的杀人时机。
    于是我跟着他,一路走了很久,结果就发现,他到了一块墓地面前。他拿了酒,两个杯子,倒好酒以后,他突然和我说,他师父坟前不动刀剑,请我喝一杯酒。酒后下山,再说恩怨。
    你喝了。
    秦衍肯定开口,傅长陵笑了笑:对,我就陪他喝了那杯酒。当时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我看他喝酒,我就觉得,其实他很难过。
    他和我一样,我们两个人,好像都是一无所有的人。
    然后他问我,轮回桥我约了他,为什么不来。那一刻,我突然不想杀他。至少那天不想了。
    后来他死了,死之前我才知道,哦,这个人喜欢我。当时倒也没有太大的感觉,就是觉得一眼都挪不开,就一直盯着看,看到他烧得什么都不剩了,站起来就呕了血。
    他一死,就什么意思都没了。觉得活着没意思,也不知道为什么活着。所以你说我对秦衍,除了欲念,其他感情我如何说呢?
    是喜欢吗?是爱吗?傅长陵苦笑,我感觉不到。但我知道,其实无论是我,还是他,那三十年走到最后,也就只剩下这个人了。我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所有见证过我过去的人,都消失了,大家只认识华阳真君,可那是我吗?
    秦衍他是我的过去,傅长陵平静看着秦衍,平静开口,是我的人生,我为什么喜欢他?我不喜欢他。
    他苦笑:我是离不开他。他死了,我也活不了。
    秦衍静静听着,傅长陵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明白
    我明白。
    秦衍打断他,傅长陵顿了顿,随后苦笑摇头:不,你不可能明白的。
    说着,他叹息出声:秦衍,你没经历过那三十年,你永远不能可能明白的。
    秦衍不说话,傅长陵想起来:该我问问题了。
    嗯。
    这块玉佩,傅长陵拿起腰上玉佩,挑眉道,到底什么意思?
    秦衍目光落到傅长陵的玉佩上,听傅长陵道:上一世的秦衍也给了我这块玉佩,当时他杀了我族人,傅家那时候,除了妇孺老幼,其他几乎都战死在魔修手里。本来我也该死的,只是我命大。
    傅长陵说着,摩挲着玉佩道:他杀我之前,在我手里放了这块玉佩。后来我入鸿蒙天宫,你也给我这块玉佩,这块玉佩,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衍喝着酒,没有出声。
    傅长陵挑眉:你答应我会尽量说的。
    这块玉佩,秦衍缓慢出声,本就是你的。
    第82章 她有喜了
    听到这话, 傅长陵愣了愣, 随后就见秦衍看了过来:你不记得了。当年鸿蒙天宫宫主继任大典, 你我见过。当时我随师父出席, 但不小心把我的玉佩摔了, 长老都骂我, 这时候你出来说, 一块玉佩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傅长陵听着,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秦衍平和道:我一直记着, 得还你。
    傅长陵静默着没说话, 许久后, 他不由得笑了笑:我竟一点都不记得。
    那时候太小。
    秦衍抬起头来,看着天上星辰:我不到八岁, 师父也年仅弱冠。你更小了,比我矮一些。
    我现在不是比你高了么?
    傅长陵赶紧开口,秦衍淡淡看了他一眼, 傅长陵住声不说话了,毕竟谁被说矮都是不高兴的。
    他想了想, 连忙补救着话题:不过那时候我依稀也是记得一些的, 我就记得你师父册封的时候, 有好长一个台阶,你跟在你师父身后,和他一起往上走到顶端, 面不红气不喘的,苏问机和他父亲在册封台上等着你们师徒,等到了之后,苏问机和你一左一右站着
    这你到记得挺清楚。
    秦衍不由得笑起来,傅长陵不好意思道:一方面是看着你爬这么高的台阶都不喘气,觉得你也太厉害了,另一方面你和苏问机两个人站在师父身后,看着也也有点傻。
    秦衍瞟了他一眼,傅长陵有些奇怪道:不过,话说你师父为什么想做鸿蒙天宫宫主啊?我听说他当年剑挑百宗,还以为他是个很散漫的人,鸿蒙天宫宫主这种位置这么难受,他也能忍?
    谁知道呢?秦衍取了一壶清酒,轻喝了一口,平静道,我四岁时,他将我捡回来,那时候他什么都不懂,买一套衣服,还要我帮着穿。
    不可能吧?傅长陵笑出声来,师父竟然是这种人?
    他宗门奇特,久居荒野,秦衍缓慢出声,除了剑,他什么都不懂,我照顾他,他收留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去各大宗门,一家一家试剑,我问过他,他和我说,他就是想知道,自己多强。
    后来我们路过一个村子,在那里住了半个月,那个村子人很好,师父很喜欢他们,接着我们去找一个小宗门比试,等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个村子没了。
    怎么没的?
    傅长陵有些奇怪,秦衍喝着酒:邪魅作祟,求援无人。师父在村子里站了很久,他突然就和我说,他要参加鸿蒙天宫大选,所以我想,或许师父,是想有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鸿蒙天宫与其他宗门不同,如今各大宗门都是自己修炼自己的,从来不管这世界其他事,除非牵扯到自己,可鸿蒙天宫会管。
    鸿蒙天宫,是这个世界唯一的道义了吧?
    秦衍苦笑。
    傅长陵没有说话。
    鸿蒙天宫在秦衍心中,是这世间唯一的道义。
    可是这个道义,如今也毁了。
    你说,秦衍看着天,这世上,有几个好人,这么难吗?
    天道坏了,傅长陵垂着眼眸,世道也就坏了。
    秦衍没说话,两人沉默了片刻后,秦衍撑着自己,站起身来,随意道:我累了,先回了,你休息吧。
    师兄,傅长陵见秦衍要走,这才想起来,你还没告诉我,那你送我这块玉佩,是什么意思?
    秦衍没说话,他看着不远处在月下轻轻摇晃的枝叶。
    他觉得自己有些醉了,有些话本不该说,可他还是开口。
    苏问机说,应当还给你。
    说完,他转过身,便往自己房间离去。
    傅长陵看着他的背影,静立无言。
    他起初是有些想笑,觉得秦衍这人也太执着,一块玉佩,这么多年,有什么好还?
    可后来他又突然想起来,一块玉佩,他留这么多年做什么?留了这么多年,当年璇玑密境,他为何不还他,为何要在他杀他那一刻,才真的还他?
    哪怕留着这块玉佩还他,是秦衍的品性决定的,拿了人家的东西,他要还回去。
    可璇玑密境,他认出他,他甚至可能在那时已经喜欢他,留着这块玉佩,留的到底是什么?
    在朝他动手前一刻,还了这块玉佩,还的又是什么?
    在这个问题闪现过时,傅长陵一时竟然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在庭院站了片刻,终于才缓过神,夜风带着凉意拂过他的面容,他抬手摩挲这玉佩,转身离开。
    第二天清晨,傅长陵早早起来,就看见一行人正打扫着院子。
    蔺尘取了面具,梳上妇人发髻,穿着一身浅蓝色长裙,正和傅玉殊一起擦着一张桌子。
    她生得美貌,她的美与普通妇人不同,是一种清雅寡淡之美,笑起来的时候,温和雅致,似若庭院春兰,偶尔一抬眼,便依稀能看出几分和傅长陵相似的影子。
    阳光正好,雀跃枝头,傅长陵双手拢在袖中,斜靠在长柱上,笑着瞧着傅玉殊和蔺尘,觉得心里似是被阳光照耀,暖洋洋的一片。
    两个人说着话,没注意到傅长陵,越思南正清理着墙上杂乱的藤蔓,也没关注到傅长陵,直到秦衍卷着袖子,外面套了一件围裙,用剑提了四桶水进来的时候,他才唤了声:长陵醒了?
    这一唤,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傅长陵抬手打了声招呼:早好。
    说着,他赶紧跨到秦衍身边去,去抢秦衍手里的水桶道:师兄,你怎么做这些?你坐着,我来。
    不碍事。
    秦衍平淡道:一起吧。
    傅长陵也觉得,如果让秦衍一个人坐着,他或许有些尴尬不妥当,于是他取了两桶水,笑道:师兄你去收拾药架,我来打水扫地。
    说着,他快速把水桶提到院子里去,从灵囊里掏了围裙出来,穿到身上卷起袖子,就开始奋力清扫地面。
    秦衍的活被他抢走,只能按着傅长陵的话去清理药架。
    清理药架倒是个简单活儿,他一面取了要加上的簸箕,一面清干净上面的残渣。
    旁边蔺尘看了一眼正把一把竹扫帚用得虎虎生风的傅长陵,又看了一眼稳重如山清理着簸箕的秦衍,忍不住笑道:没想到长陵还是个会干活儿的。
    秦衍察觉蔺尘是在同自己说话,他转过头去,犹疑了片刻后,接了话题道:他什么都会的。
    他父母应当将他教得很好。蔺尘抿唇轻笑,他们傅家人,锦衣玉石惯了,这种事儿一向做不好,你看玉殊。
    说着,蔺尘扬了扬下巴,秦衍抬眼看过去,就见傅玉殊擦个桌子,都来来回回在擦好久都没擦干净,蔺尘转头看着秦衍,温和道:你认识他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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