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陵和上官明彦一起开口,傅长陵迅速反应过来,握着那同心结,急道:你是说这东西师姐也有一个?
    所以一旦出事,说不定师姐可以保下沈兄,到时候沈兄就可以用这个同心结和师姐对上身份,增加几分被保下的几率,妙极!
    上官明彦一手握拳,往手掌上轻轻一拍,露出了些许笑容。
    傅长陵依旧震惊看着秦衍:这东西,你们你们怎么会有?
    以前桑乾师叔希望我与师姐日后结为道侣,便给了我们这个剑穗作为信物。秦衍平静回复。
    他好好的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傅长陵满脸震惊。
    我们体质相补,心法相同,道心相似。
    实乃天生一对,双修再合适不过!上官明彦再次总结开口,傅长陵忍无可忍,扭头就喝:别说话!
    上官明彦愣了愣,傅长陵捏着这同心结,他憋了半天,看上去有许多话即将爆发而出,却始终默不作声。
    秦衍抬眼看他,平静道:怎的了?
    傅长陵说不出话来。
    怎的了?
    他也不知道怎的了。
    他该怎么说呢?说你们不合适?
    人家想定亲要双修,关他屁事?
    问他都已经有定亲对象了,还璇玑密境招惹他做什么?后来还对他这么好做什么?
    可人家也没招惹,秦衍只是对他好了一点,可他对谁不是这么好?
    最后他得知秦衍喜欢他的时候,那也是他自己从人家识海里掏出来的一点回忆,而且在那回忆里,他说那句话的时候
    谢玉清已经死很多年了。
    傅长陵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突然有些心慌。
    他有些茫然了,他一时竟不知道,秦衍当年为他受罪、为他取往生花时,到底是不是为了喜欢?
    他那时候喜欢的到底是他傅长陵,还是还是
    傅长陵整个人都愣着,上官明彦看着傅长陵坐在椅子上,情绪看上去大起大落,而秦衍始终保持冷眼旁观,上官明彦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道:沈兄,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不如说出来
    没事。傅长陵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他低头看着手上的同心结,站起身道,大家先休息吧,明天我让张二去打听招婿的情况。
    上官明彦应了一声,随后道:这里没有多余的房间,只有隔壁一间房,我留着照顾云师兄,大师兄和沈兄
    我们自便。傅长陵笑了笑,随后便走了出去,扭头同秦衍道,师兄,走吧。
    秦衍点点头,傅长陵领着秦衍一起去了隔壁。
    隔壁虽然是个房间,但所有的东西都落满了灰,可见平时根本没有人居住。傅长陵迅速擦出一个凳子,同秦衍道:师兄你先坐一下,我很快打扫好。
    秦衍知道傅长陵不会让他做事儿,也没争这些,傅长陵动作很快,不到一刻,就将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他自己灵囊里的被褥都放在了寒潭洞,秦衍便取了自己的给他,由傅长陵扑到了床上。
    秦衍的被褥颜色很素,是月光一般的颜色,锦缎做的被套床单,在手上像流水一样流淌。
    如果放在平时,傅长陵大概会想许多,然而此时什么念头,都让他觉得有些难过。
    他忽地想,其实很久以前的秦衍,是不是并不是喜欢男人的。
    也许他也和一个普通男人一样,喜欢女人,喜欢孩子,想有一个家庭。
    其实上官明彦说得没错,谢玉清这样好,如果秦衍喜欢她,那他们当真是天造地设,再适合不过,当年,也许只是谢玉清去得太早了。
    傅长陵这样想着,他心里顿时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他铺好床,低声道:师兄,你睡床吧。
    秦衍听到这话,有些奇怪,他不由得道:你不睡?
    我没事,我坐着打坐就好。
    傅长陵情绪没有半点遮掩,声音发闷。
    秦衍听到这话,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什么都不说,起身洗漱后,自己躺到了床上。
    傅长陵熄了灯,就找了个蒲团,坐着打坐。
    然而他静不下心来,忍了一会儿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师兄。
    嗯?
    秦衍回得很快,傅长陵知道他没睡,也没细想,憋了又憋,勉强笑道:那个,你和师姐,打算什么时候成婚啊?
    不成。
    秦衍果断两个字,把傅长陵搞懵了。欣喜从心里涌上来,又有那么几分胆怯,傅长陵控制着语气里的欢喜,伪作诧异道:桑乾师叔不是想给你们定亲吗?剑穗都给了。
    当时师姐不乐意,说我矮,没成。
    秦衍平淡开口,傅长陵顿时大喜。他头一次觉得人家看不上秦衍是件好事,但依旧有几分不悦。
    谢玉清竟然看不上秦衍?秦衍哪里不好?这天下,谢玉清就找不到第二个人比秦衍好。
    但还好谢玉清瞎了。
    傅长陵有些庆幸。他暗自欢喜了片刻,赶紧起身,脱了外衣,便往床上滚了上去。
    等他上床后,他才发现,秦衍一直睡在里面,留了半截在外面。
    傅长陵愣了愣,随后不可置信道:师兄,你一直留着位置给我呢?
    秦衍翻过身,淡道:你打不了一晚上的坐。
    这话明明还是埋汰,傅长陵却觉得高兴得很。他凑过去,高兴道:师兄,你是不是在等我?
    睡了。
    你刚才回话这么快,是不是一直没睡着?
    秦衍不说话,傅长陵越发觉得自己推断正确起来,他撑着半个身子,继续道:师兄,其实你是不是早感觉到我不高兴了?但你不知道怎么哄我?
    傅长陵话太多,秦衍似是再忍不住,抬手卷袖就抽了过去。
    只是傅长陵早有准备,在秦衍挥手那一瞬间,他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半撑着身子,便稍稍比秦衍高些,低头看着秦衍,便见秦衍脸上那一抹薄怒。
    秦衍生得消瘦,肤色又偏白,如今发丝微乱,搭在他的脸上,同他因为恼怒微微泛红的脸混在一起,呈现出一种惊艳的美感来。
    傅长陵静静注视着他,他在山崖下这八年,让他生得高大了许多,他惯来没规矩,衣衫半敞开来,露出他精瘦的体魄,让他显出了几分青年独有的英气俊朗。
    他生得一双漂亮的眼,上挑的眼角,平日没个正经,微微一笑,便是面犯桃花,如今静静注视着什么,倒反而有了几分压迫感。
    他遮住了大半月光,却仍旧有几分残光落下来,落到秦衍的侧着的身躯上,勾勒出那光滑锦缎之下的曲线。
    傅长陵握着秦衍的手忍不住用了力,他摩挲着他的手腕,感觉那手下的皮肤和那锦被一样,光滑如流水而过。
    夜色似乎让一切安静,独独放大了心跳声,秦衍惯来沉静的眼里,也有了片刻茫然。
    傅长陵慢慢低下头去,在他靠近那一刹,秦衍似是猛地清醒,急急要后退而去,傅长陵却是紧追不放,将他直接逼到墙角,而后在秦衍动手之前,将手温柔落在他耳垂之上,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朗笑开来。
    师兄,他克制住声音里那份低哑,你这耳钉太惹眼,我还是帮你换一个吧?
    第47章 他不需要这份歉意,也不希望傅长陵负罪
    夜的静谧无限放大了心跳声。
    傅长陵说完这句话后, 整个人都在忐忑。
    他知道他冒犯, 但他不确定的是, 这种冒犯, 秦衍是否察觉。
    于是他等候着秦衍说话, 他打定了主意, 如果秦衍直接说明白, 他就耍无赖到底,咬死了自己没什么多的想法。
    然而秦衍静静看着他,对视许久后,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在这样平静的对视之间, 傅长陵察觉方才那样暧昧的气氛, 似乎一寸一寸冷却了下来。
    随着这氛围冷却下来的,是他的内心。
    有一瞬间, 他觉得秦衍什么都清楚,却又觉得有几分荒唐,秦衍这样的人, 若是什么都清楚,怎么还能这么隐忍着, 甚至都没对他动手呢?
    要换作以前, 秦衍早就把他扔出去, 就算不死,也是个半残。
    等气氛彻底降温,傅长陵尴尬收回手来, 一时之间,他竟然觉得,自己方才的提议,是一种冒犯。他笑了笑,正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就听秦衍淡道:耳钉乃师父赐物,日后不得妄议。
    它真
    傅长陵,秦衍抬眼看着傅长陵,神色郑重,就算师父没有教导过你,可你既入了师门,挂了师父的名,就当以弟子之礼侍奉于他,你若心有不满,或者做不到,你可自请离开师门。
    这话说得重了,傅长陵面上僵住,片刻后,他慢慢失了笑意,低声道:师兄教训得是。
    你如今虽无金丹,但心法仍旧可以修习,明日开始,我教授你心法。
    什么心法?
    傅长陵有些茫然,虽然他和秦衍是同宗,大多数同宗的师兄弟都会修习同样的心法,但着并不是必须,毕竟每个弟子资质不同,作为亲传弟子,还是会因材施教来培养。
    秦衍是个剑修,从上一世到这一世,他修的东西都与傅长陵不同,他来教自己心法,傅长陵完全不明了是为了什么。
    但他感受到了秦衍的情绪,哪怕遮掩得很好,可傅长陵仍旧感觉到了那一份恼怒,他看着秦衍背对着他睡下,犹豫了好久,才低声慢慢道:对不起师兄,是我思虑不周,我以往性子不受拘束,日后我会多加注意些。
    秦衍背对着他,好久后,他才道:我过往听过几次你的风流名声,知你爱玩闹招惹,可是长陵,仙路漫漫,放太多心思在杂事上,既伤人,也伤你自己。
    傅长陵听着秦衍的话,他一时有些揣摩不明白,他大概听懂了几分,知道方才秦衍似乎也是觉得氛围有些不对,可是在秦衍心里,却将这种氛围不对,当做了他一贯品性。
    他们傅家在仙界的确以风流闻名,他私生子出生,又生得太好,总有些谣言传出来,也属正常。
    以前他听这些谣言,听听便过了,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实话,他无所谓。可如今这些谣言从秦衍嘴里出来,他就觉得有些难受,他想解释,却又觉得,解释出来,更加尴尬。于是沉默许久之后,他终于才道:抱歉,日后我会收敛。
    秦衍没有说话,他静默着,好久后,他才道:长陵,我是你师兄。
    嗯。
    我希望你的仙路走得长。
    我明白。
    得了这样的答话,再多的话,似乎也变成了咄咄逼人,于是秦衍沉默下去,看着面前的石壁,一言不发。
    他觉得自己的手腕仿佛是被火灼了,这种灼烫一路蔓延到他心里,他一面觉得手腕滚烫,一面又觉得内心,平静又冰凉。
    有一瞬间,他仿佛突然理解了他曾经有过的情绪。
    何谓喜欢,为何喜欢。
    在某一刻,他似乎隐约触及。
    然而那种触及,却仿佛是隔了一块巨大的、透明的结界,他只是静静端望着,仿佛明白了。
    其实他大概知道,傅长陵接近他,为的是他心里那份愧疚。
    从他知道自己是晏明,知道璇玑密境的秘密那一刻,秦衍便明白,以傅长陵的性子,他必然对他充满歉意。
    只是他不需要这份歉意,也不希望傅长陵负罪。
    他不觉得傅长陵有罪,路是他自己选,傅长陵从没做错过什么。他不觉得是傅长陵有什么对不起他,相反,相比下来,上一世,或许是他亏欠更多。
    毕竟,欺骗的人是他。
    当年说让傅长陵等他却没回去的是他,当年动手傅家灭门一事,他也的确动手。
    他让傅长陵孤苦伶仃,又骗他至死,哪怕傅长陵或许说过几句让他难堪的话,但无论如何,算下来,傅长陵与他,都算不上亏欠。
    这本也只是他一个人的赎罪之路,他为傅长陵做的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
    一直以来,他都希望能和傅长陵分道扬镳。
    只是傅长陵这个人,骨子里有着宁愿一头撞死在南墙都不回头的孤勇,不让他靠近,他就想着办法靠近,靠近了,他总有办法让你和他牵扯。
    无论是在后山救他,还是璇玑密境救江夜白,又或者是上一世,他都欠着傅长陵。
    这份亏欠,让他包容,让他接受。
    傅长陵想要赎罪,如果靠近自己能让傅长陵高兴一点,那他也愿意配合,让他高兴一些。
    可如今他却有几分害怕了。
    在他察觉自己情绪被触动那一刹,他忽然有了几分惶恐。
    这种感觉,没有出现时,他不明了。但只出现一瞬,他便清楚,这种情绪,他曾在上一世的回忆里有过。
    璇玑密境,大雪纷飞,当少年傅长陵一笔一划在那个少年秦衍手心写字,笑着让他猜自己写了什么时,他有过。
    当绝望之处,傅长陵在雪地里爬过他身侧,啊啊叫着寻找他时,他有过。
    当他浑浑噩噩,已近地狱,傅长陵抱着他,在他胸口写下那句我喜欢你,然后吻上他的唇时,他也有过。
    这种情绪难堪又惊慌,让他甚至差点失了自己惯来的冷静,将这个人当场甩出去。
    可是他终究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这么多年来,他最擅长的,就是克制。
    于是他只是运转了无情道心法,静静看着他,将自己隔绝的情绪,一点一点传递过去。
    傅长陵没错。
    秦衍闭上眼睛。
    他说傅长陵的话,该给的是自己。
    傅长陵只是爱玩闹,真正心性不定的,是他。
    确认了这一点后,秦衍内心慢慢平静下去,他像是被骤然凿开的冰湖,又迅速重新凝结。
    那一夜十分冗长。
    秦衍静静听着周边一切声音,许久之后,他慢慢睡着。
    而后他便陷入了满是鲜血的梦境,那梦境之中,他听见万鬼哭嚎,听见鸿蒙天宫丧钟鸣响,看见四处血海尸山,无数人的嘶吼声和哭声交织成一片。
    他漠然行在鲜血之中,这是他惯来的梦境,他已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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