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隼低鸣,舒服地侧倒在夏焉怀中,一点儿不像只猛禽。
    于是夏焉抬头看焰火,低头看阿白,回头
    哎,不敢回头不敢回头。
    焰火结束,夏焉尴尬地僵了一会儿,忐忑地小声说:我想起来。
    程熙没有为难他,轻轻推他起身,他立刻穿上鞋跑到一边站,胸前背后两领披风一反一正对穿着,他只好从两侧伸出手来抱阿白。
    夜色深沉,春风楼陷入静寂,程熙目视前方一脸静寂,夏焉也只好静寂。
    片刻后程熙扭头看他,问:怎么一直站着?
    夏焉道:躺久了。
    程熙点点头,自顾自小杯浅酌,夏焉觉得这沉默气氛又有点不对,便随口说:原来春风楼有焰火。
    程熙道:平时没有,今日是我特意请的班子。微微一笑,幸好你醒了,否则我的功夫就白费了。
    夏焉一怔,心跳又快了,结巴道:你、你可以叫醒我。
    程熙微笑不语,摇摇头,又抿了一口酒。
    宫门已经落锁,他们在春风楼住下,却是分住。夏焉觉得这个安排极为合理,但又莫名其妙地有点空落。
    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思绪汹涌,突然就来了股异常强烈的热乎劲。他脸一红,抱住被子扼制,越发不受控制地想念程熙。
    实话说,看到程熙的第一眼,他就觉得这是他心中一直想着的那个人,更是他想要成为的那个人。他从不否认自己喜欢程熙,但同时也清醒地知道,他的喜欢只能是默默的、无私的,不能宣之于口,也不能追逐以后。
    他做过错事,如今又有病,怎能正大光明地靠近程熙呢?
    好在程熙不喜欢他这类的,对他好应当只是陷于过去的责任。如今程熙已将过去和现在分开,今日相约应当就是作别。明日程熙要去礼部上任,投身公务,想来之后他们就都会走回属于自己的轨迹了。
    他没有遗憾,一点儿也没有,能偷偷地喜欢程熙,他已觉得很是幸福。
    翌日醒来已是艳阳高照,他低头向被筒里一看,惊地一个激灵打挺坐起,愧疚地将被子往中间一卷,穿好衣裳鬼鬼祟祟准备逃,一开门,只见小方立在门外对他笑。
    殿下,程大公子今日上任,无法等您,让我来接您。
    哦。夏焉推着小方,左顾右盼神情躲闪,直道快走快走。
    小方一脸迷茫:殿下你怎么了?你和程大公子
    没有!夏焉立刻道,什么都没发生!
    真的吗?小方挠挠头,晨星说不发生点儿什么就不是男人,而且你的表情
    快走!我不想再呆在这里!夏焉炸毛。
    为什么?这里风景这么好眼前一亮,哦,难道你和程大公子真的
    没有没有没有!你再胡说八道我不要你了!夏焉瞪眼。
    哦。小方终于安静了,带着夏焉迅速离开春风楼。
    半月后。
    建平帝难得宣夏焉去御书房,一见面便扔了道响雷
    你的婚事朕已交予礼部,有何喜好要求尽管提。
    第18章 爬墙偷看你
    半月来,夏焉一改陋习,每日早睡早起,抽空读读正经书,练练骑射,过得前所未有地平静而舒心。建平帝突然来这么一出,他顿时焦躁,立刻拒绝道:我不要成婚!
    建平帝皱眉,为何不要?
    夏焉撇嘴,不想。
    建平帝一嗤,婚姻大事,由不得你不想。
    夏焉道:我还小呢。
    建平帝道:二十岁,不小了。
    夏焉苦着脸,伸脚在御书房光滑的地板上踢了踢,低声道:但也不大。
    犟嘴!站好!建平帝吼道,接着叹了口气,靠上龙椅,刚有些学乖,这么快就又回去了?满朝文武、后宫君秀、包括你的皇兄们,哪个敢像你一样在朕面前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胡言乱语?!太放肆了,又想受罚吗?
    夏焉便双脚并齐,垂头垂手站着。僵持了一阵儿,建平帝语气和缓了些,道:你需知道,婚事提前问你喜好让你挑选是朕特别给你的恩典,旁人都没有的,你还不满意?
    夏焉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建平帝瞥见了,问:怎了?
    夏焉:想犟嘴。
    建平帝:
    茶盏端起又放下,他只觉得跟这个儿子说几句话要比处理一整天的贪官污吏还要气愤,闭眼道:说。
    夏焉小声道:太子哥哥和阿梦哥哥就是相互喜欢才成婚的。
    此事复杂,有许多细节你不知晓,但你得明白,若非朕点头,昭儿与韩梦柳就算爱到天荒地老,也绝不可能成婚。昭儿是太子,责任重大,举动之间牵一发而动全身,但你不同。建平帝看着夏焉,威严的虎眸竟有点柔软,说说吧,喜欢什么样的?只要你开口,朕定会让你如愿。你太子哥哥和三哥哥是玄武体质,二哥哥是神龙体质,他们都是娶妻,你是朱雀体质,比起娶妻,朕更希望你找个如意郎君,过些无忧无虑的日子。
    大齐国所在的大陆上,生人按孕育能力分为四种体质:白虎体质最易受孕,过程也最顺遂,接下来是朱雀,神龙体质虽能孕育,但过程艰难,玄武体质则不可孕育。女子生来大多不是白虎便是朱雀,男子则四种皆有可能。婚配时,人们多以体质相合方便孕育为前提,但也并非没有例外。
    听到这话,夏焉沉默了。这两年来,他与建平帝并未建立多少父子之情,建平帝又总是批评他,让他有点抵触。但此时,他却从这几句话里感受到了一丝温情,胸口有些发热。
    我、我没想过这些。他低声说,气势弱了。
    那便回去想,想好了告诉朕,或是直接说给礼部。建平帝道,不过朕倒是想了想,朕看程熙不错,你觉得呢?
    夏焉立刻头皮发麻瞪起眼,什、什么意思?他和程熙要再成一次婚吗?!他们刚刚才作了别,程熙也不喜欢他这样的,况且他还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建平帝又道:你不反对,看来是没异议了。
    夏焉:!!!
    建平帝:那就这样定了。
    夏焉:!!!!!!
    建平帝:你的婚事全权交予他,有任何想法,找他就是。
    夏焉:
    原来是这个意思。
    哼,害他出了一身冷汗。
    感觉是故意的。
    夏焉抬头,建平帝正悠然饮茶,目光轻松,隐含得意之色。
    回去后,他躺上床崩溃地滚来滚去:好端端地怎么又扯上了程熙?程熙知道以会怎么做?像先前教他进学一样好好办事,还是
    啊!不想想这事,但控制不住!父皇还一个劲儿地叫他去找程熙商议,好烦!
    猛地打挺坐起,顶着一头乱发,一脸烦躁目光凶狠地纠结了一会儿,终于跳下床收拾好自己,独自去礼部。
    六部衙门在皇城外朝,他甚少去,心情又烦乱,路上走迷了一会儿,来回绕了几圈,终于摸到了礼部衙门的院墙,但没敢进去一时冲动就来了,根本没想好要跟程熙说什么。
    于是他在院墙外偷摸走了走,找了个僻静处盘踞了小半个时辰,看衙门里的人进进出出,但都没有程熙,便泄气地回去了。
    第二天如此。
    第三天还是如此。
    第四天,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礼部衙门院墙上有一圈凿出的花形镂空,挺高,别说他够不见,就是程熙也够不见,所以他专门从如归暖阁千里迢迢地拎来了两个凳子,叠在一起站上去,终于从巴掌大的镂空中窥到了衙门里的真面目!
    院子干干净净,两旁各一棵大树,堂屋端正,虽看不到屋里,但能想象到官员们在其中分坐忙碌的情形。
    大齐官制,六部尚书及侍郎有单独的一间屋,郎中领各司官员共同办公,那么程熙一定就坐在这厅堂的最前方,书案座椅也一定是最大最好的!
    啊,在这儿为国家百姓效力,又有同僚相互学习进步,比他歪在如归暖阁终日无所事事好多了!
    羡慕。
    正想得投入,背后冷不丁传来熟悉的声音
    殿下?!
    他吓了一跳,扒着院墙回头向下看,果然是程熙!
    墨绿色郎中官服规矩挺拔,玉带扎出劲瘦的腰身,乌纱帽稳稳戴着,半束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披在肩上,身材高挑,气质不凡,面容
    面容怎么有点疲惫?公务太繁忙吗?
    想着入神,一时忘了自己的处境,脚下一松懈,叠在一起的圆凳一拧,他啊地一声摔下,理所当然地摔进程熙怀里,理所当然地脸红,而后立刻从那怀抱中脱出,一边退后一边垂头连声道:谢谢你谢谢你我不是故意的。
    头顶一声浅浅的叹息,程熙问:你来找我么?怎么不进去?
    我我我不是夏焉连忙摆手,不知怎的又紧张起来,明明先前已能与程熙自然相处了!
    程熙道:圣上已下了旨,我都知道了。
    夏焉顿时更加紧张。
    所以,你是来告诉我你想要怎样的夫君的么?
    夏焉双手动来动去,只不敢抬头,不不不是
    那你找我做什么呢?
    夏焉沉默,身子缩起,百般希望自己会隐身。
    来这里做什么他也不知道啊,只是想来!
    很快,头顶又叹息了,看来程熙已对他彻底无奈,不料却是衣袖突然一动,右臂被提了起来。
    惊讶抬头,只见程熙的背影宽阔挺拔,一手向后牵着他,走到宫道旁的石制长凳前,转身坐下。
    夏焉也坐下,二人肩膀挨着,都没说话,只看着高远的天色,闻着树木草叶的清香,渐渐地平静了心情。
    瞧你气色不好,这几日休息不够么?半晌,程熙首先开口。
    夏焉一怔,忙道:还好,就是父皇非要让我成婚,我就很烦。双腿前后轻晃,心想他明明也观察到程熙气色不好了,却没主动问,此时再问又显得刻意,哎。
    你不想成婚?程熙问。
    夏焉用力说:当然!
    如此坚定?程熙再问。
    嗯!夏焉认真地点头如捣蒜。
    为何?程熙的语气有点意外。
    夏焉一顿,真实原因他现下无法一一分说,只好道:反正就是不想,决定了。扭头,看到程熙脸上现出些许茫然,接着好像有一点遗憾,再接着就什么都没有了。
    好吧。程熙道,既然这事交给了我,我一定不会违背你的心意。
    夏焉茫然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又聊了几句,程熙说还有公务,先走了。夏焉看着他穿着官服离去的背影,想起一件旧事
    那年新婚不久便是腊月,程熙日日早起,穿着单薄的官服,瞧着都冷。思来想去,他决定主动一次。
    在程熙卯时起身上朝时捧着夹袄从屏风内走出,屏风外的程熙一愣,他别开头,低声说:我来帮你穿衣。
    程熙明显更愣了,愣中还夹着一丝雀跃,他忙解释道:天冷,官服薄,你只穿一件中衣不行的。径自上前,握住程熙手腕,抬起他的胳膊,套上夹袄。
    程熙笑了,说:我其实不冷,我有内力。接着想到什么似地补充道,不过的确该穿夹袄,一直以内力抗寒容易累,多谢夫人。
    他这才明白过来,也笑了,笑自己不理解武人的身体,先前多虑,也笑程熙下意识说了实话,又怕伤他的心,立刻改了口。
    穿完夹袄要穿官服系大带正官帽,他比程熙矮一个头,正官帽时抬头踮脚,免不了四目相对,躲避反显心虚,他便压抑着紧张,尽量平静无波地去看程熙。
    程熙也看着他,深沉而热烈的眼眸一动不动,一下便击溃了他所有的准备,他只得飞速打理好衣冠,别开头躲闪道:好了。
    夫人。
    温柔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我可以抱抱你吗?我想,夫妻间小别一阵,应当都会拥抱。
    他沉默了。
    片刻后,程熙结实的双臂环上来,有力的胸膛靠上来,他胸口直跳,呼吸急促,指尖微微颤抖。
    夜里,夏焉躺在如归暖阁程熙曾睡过的榻上,反复体味着曾经的那个拥抱那是他至今感受过的最最温暖、最最安全的怀抱。
    今日白天,也正是那个颀长优雅的人陪他坐着,不过片刻就让他平静了。
    翌日,如归暖阁来了位意外的访客。
    四殿下四殿下!薛晨星一脸惶急,礼都忘了行便扑到夏焉面前,出事了!程熙为你的婚事顶撞了皇上,皇上大怒,将他外放了!
    第19章 难道又成婚
    夏焉登时僵住,程熙现在人呢?
    薛晨星急切道:已经走了!宁安县,虽是京城下辖,但又贫又远,据说还有匪寇。哎,他才当上礼部郎中,大好的前途
    夏焉低垂的双眸一缩,沉声道:我去找父皇。扭头便跑。
    殿下!小方追上去架住他,一路拖回厅堂,薛晨星关紧门窗严肃道:殿下稍安勿躁,此时寻皇上说理乃是下下策,一个不小心,惹得皇上更气,反而连累程熙,而且,目光神秘一闪,此事还有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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