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廖沙眨了眨眼,修长的睫毛半掩住灰蓝色的眼睛,有些害羞我只听过酒鬼阿列克谢叔叔唱歌,您真的想听吗。
    嗯。
    那好吧。
    既然他的大校想听。
    谢廖沙靠着大校的卧室门坐下,对着自己左腕上的人工智能,用他年轻而有磁性的低音,为他的大校唱一首古老的歌。
    acцвetaлnr6лohnnгyшn,Пoплылntyahы haдekon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顾长安在年轻人的歌声中站起来,艰难而缓慢地走回床边,摔进床中,他蹭进被子里,闭上了眼。
    他仿佛看到暴风雪肆掠,大雪落在数千年前繁华的都城,落满长安城纵横整齐的街道。
    大雪也落在北国,落满了莫斯科,落满了红场,落满谢廖沙浅得像是没有颜色的头发。
    大雪也一点一点落满了他的身。
    带着虚幻的温度,最终,落满了他的手。
    于是顾长安沉沉睡去。
    谢廖沙将这首古老的歌唱了好多遍,直到猜测顾长安已经睡着了,才让自己沙哑的喉咙稍作休息。
    他不愿意离开。
    谢廖沙化为巨狼,守在他的大校紧闭的卧室门口,将前爪搭在一起,趴在前爪上,带着某种类似守财奴的满足神气,摇摇尾巴,闭上了眼睛。
    巨狼的身躯将整个卧室门都遮住了。
    谢廖沙想,明天大校出门的时候,能第一眼看到他。
    巨狼舔了舔鼻子,为自己的小心思不好意思地呜了一声,用狼耳蹭了蹭卧室门,才重新趴好,闭上了眼睛。
    他万分期待明天的到来。
    第25章
    张伯伦驾驶着女皇,扛着虫族星舰的核心主板走回来, 小腿还因为刚才被唐偷袭踹的那一脚隐隐作痛, 不禁又皱起了眉。
    但当他望向半空中不再隐身的征服号, 内心又充盈起了振奋的情绪。
    他们没有走到绝路, 他们没有被放弃, 神是爱他们的
    呲
    令人牙酸的尖锐摩擦音。
    张伯伦侧过身,看到正拽着一个巨大的金属长方体艰难往前挪的潘帕斯。
    你又想干什么?张伯伦连接通讯,略带怀疑地质问。
    唐不理睬他。
    张伯伦操纵女皇上前,按住金属长方体唐上校, 我在问你话。
    报告长官, 唐故意把长官这个词咬的很重,我不想干什么。
    张伯伦皱眉你不必故意讽刺我,你我平级, 但我服役年数更长、军功更高, 你明显在做与任务无关的事,我询问你,难道你不该回答吗?
    唐轻笑起来,操纵潘帕斯做了个摊手的动作张伯伦上校,如果您刚才的问题是唐上校,请问你在做什么或者dcs94614, 解释你的行为,我都很可以为您解答。
    可是,你问的是你又想干什么。那么,我也只能回答你, 我不想干什么。
    最后,唐还强调地说张伯伦上校,我解释得够清楚了吗?
    唐这么一说,好像刚才突然发疯踢了女皇一脚的人不是他,反而是张伯伦故意找茬似的,
    张伯伦满腹火气生生憋成了内伤,顺着他的话,一字一顿地问那么,dcs94614,请解释你的行为。
    唐操纵着潘帕斯蹦跳着走到金属长方体边,夸张地行了一个宫廷礼我亲爱的张伯伦上校,请允许我为您介绍这样珍贵的物品,我相信它的学名全称为从虫族星舰残骸上辛苦拆下的果蔬贮藏室。
    是食物!
    就连张伯伦都忍不住惊喜道真的?
    唐操纵着潘帕斯站起身来,把手里当绳子用的不知名条状物扔给张伯伦一根,语气冷淡帮把手。
    张伯伦将核心主板放在金属长方体上,两架机甲拖着金属长方体向光路走去。
    踏上光路时,张伯伦忍不住问扫描任务结果?
    没有反应,唐的声音很冷静,冷静得让张伯伦都有些不适应,我想,谢廖沙上校的扫描结果也是一样。这个星球没有启示号的踪迹。
    两架机甲与金属长方体缓缓上升,他们看向远处的草原和海水,恍若隔世。
    张伯伦听到唐开口说话,等他说了几句,张伯伦才意识到,那是一首诗,一首他读过的法语诗。
    找到了!什么?
    永恒。
    那是太阳与海,交相辉映
    张伯伦有些惊讶你会
    说法语。
    按照这家伙惯来的表现,实在不像是会好好学习语言的样子。
    唐装模作样地说张伯伦少爷,尽管我这种穷人不曾接受过上流教育,母亲的母语我还是会说的。
    张伯伦把眉头皱得更紧,本来想回句什么,想到唐的母亲,忍住了没说话。
    张伯伦是在查看队友资料的时候,意识到唐就是传说中那个beta母亲生出的alpha。不过唐的母亲之所以出名,并不因为她生出了alpha,而是她的美貌和美貌带来的韵事。
    她叫玛利亚,张伯伦曾见过她。
    十七岁那年,从军校放假回家的张伯伦,随父母参加了一场军部高层的宴会。他的父母并不是大权在握的人物,这种机会十分少有,还是为了儿子特地争取来的。
    在那场宴会上,张伯伦见到了一些复眼外凸的虫族、一些娇贵的omega和玛利亚。
    她是beta,穿着一条朴素的裙子,不像军部高层那些娇贵的omega伴侣儿女那么光鲜亮丽,但光是她的容颜,就足够震慑人心。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金发盘起,紫色的眼睛低垂,面色如霜,像是一具对什么都不在意的空洞躯壳,可这种气质却增添了她的魅力。
    张伯伦与军部高层们的alpha子女站在一起,这些alpha子女和所有人一样,他们都在看着玛利亚。
    聚在他们身边的omega少年不吐脏字地与同伴们揶揄她叫玛利亚,是圣母玛利亚,还是抹大拉的玛利亚?
    我听说她有个孩子。
    上帝啊,可怜的孩子,有这种母亲。
    那个孩子是个alpha。可她的丈夫,一个断了腿的士兵,当然的,也是beta。
    这有什么奇怪?她每晚睡的全都不是beta。
    那她也会生出虫族吗?好恶心。
    身份尊贵的omega少年少女们在长沙发里笑成一团,像是一群高级宠物猫。
    几位alpha俯下身去,逗弄他们道小可爱们,你们在聊什么?说给我听听。
    omega少年少女们羞红了脸,笑声不那么尖了,变得婉转低徊。
    张伯伦微微皱眉,远离了这些喧嚣。
    他想出去透透气,离开宴会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恰好看到那个玛利亚顺从地跟着一位alpha离开了。
    如果一位为人类联盟牺牲了健康的军人,他的妻子需要付出这样的代价来换取生存,在场的每一位军部高层,都该下地狱。
    玛利亚的行为,当然也是错误的。
    张伯伦的绿眸中,堆积了浓重的偏执。
    人民还在忍饥挨饿,高层们却在举办这样的宴会。他们不配享有这些优渥的享受,他们应该得到惩罚。
    他也不配。
    然而,他只是一名军校生,做不出什么改变。父母并不赞同他对信仰的过分虔诚,而自从奥尼尔神父被无罪
    释放,他确信就连教会都成了藏污纳垢之地。
    张伯伦从小就很理智,他以自己目前的表现推测,大校的位置,就已经是他未来的极限。
    他看向苍穹,他期待神能够像预言中那样重临人世,对他们所有人做出最终的审判。
    他相信神必有安排。
    到今日,他终于得见。
    唐一直没等到张伯伦的回复,颇觉无趣,等他们回到征服号,驾驶着机甲走回机甲舱时,唐忽然从通讯中听到了张伯伦的笑声。
    那笑声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愉快。
    唐好奇地问你笑什么?
    张伯伦心情太好,不想被唐坏了情绪,掩饰道我们都活着,不该开心?
    这话倒还能听,唐没有反驳,想到让大章鱼传送到厨房去的蔬菜,问了个实际的问题张伯伦少爷,你会下厨吗?
    顾长安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晨。
    一切都恢复如常了。
    暴走的信息素香味消散无踪,意动期的所有症状都恢复了正常。那种睁开眼就像是灵魂脱壳一样的怪异感,也不翼而飞。
    这时,顾长安才察觉不对。
    他看不见了。
    眼前所见,就只是征服号卧室的正常景象。
    顾长安一时竟不知究竟该喜该忧,数秒后,不能保护队友的忧虑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他拼命回想昨日剧痛的感觉,想要重新看见。
    他回想昨日那位魔术师说过的话。
    魔术师说,选择权在你的手中。
    魔术师说,我教你口诀,你可一定要记住表演技巧。
    顾长安明白了。
    顾长安握紧拳头,低声念道no you see
    左眼剧痛,无法描述的痛楚从眼球蔓延到全身,顾长安眼看着卧室墙融化消散,征服号的真相在片刻间就要呈现在他眼前。
    顾长安即刻闭上眼,低念no you dont
    剧痛逐渐褪去,他再睁开眼,一切如常。
    顾长安忽然体会到了魔术师在这件事上的黑色幽默。
    消失魔术的经典台词。
    表演越多,看得越多,顾长安这个表演者,他的人格,他的存在,会真正消失。
    这是真正的消失魔术。
    顾长安没什么情绪地低笑一声,尽力清理无谓的思绪,洗漱换衣,再三确认遮盖着后颈腺体的人造皮肤没有任何异常,才走出卧室。
    他一出门,就栽进了温暖的巨狼里。
    谢廖沙小心思如愿得逞,感受到顾长安整一个扑倒在自己身上,尾巴甩甩,不好意思地用前爪捂住了眼睛。
    呜~~~
    顾长安失笑,在巨大的狼背上拍了一下怎么在这?
    谢廖沙的狼态很漂亮,是西伯利亚平原狼的巨大类似种,肩高与谢廖沙的身高等同,是一米九二,身长五米,强悍优雅,全身都是雪白的毛发,只有狼背上是银灰色,银灰色越近后颈越浅,到狼头处就只剩下纯白,不过两只挺立的狼耳上都带了点银灰。
    狼脖子上有一个项圈,其实是个纳米空间钮,会自动收纳变狼时破损的衣物,等变回人形时,衣物会原样恢复覆盖人体。
    谢廖沙扭过头来,试图用狼鼻子去蹭顾长安,顾长安不确定卧室空气中有没有残留信息素,哪里敢让敏锐的狼鼻子凑近自己,赶紧道别过来。
    呜,谢廖沙委屈地扑地,耳朵都趴了下来。
    其实,顾长安已经打定主意,要和谢廖沙将事情说明白。
    他没办法向谢廖沙坦白性别,也不知道自己未来会变成什么样,不论从哪方面看,及时拒绝谢廖沙,都是最好的选择。
    顾长安给委屈的谢廖沙顺了顺毛,谢廖沙又精神起来,翻过身,将顾长安整一个圈在怀里,不敢凑过来蹭了,只用一双巨大的灰蓝色狼眼,专注地凝视着顾长安。
    顾长安心脏不受控制的悸动,只得垂下了眼眸。
    他清楚自己已经对这个大男孩产生了好感。
    最好的那个选择,并不是他本心愿意做出的选择。
    可他不能将谢廖沙一同拖入深渊,这么做太不负责了。
    如果注定要让这个年轻人伤心,那么当断则断,宜早不宜迟。
    谢廖沙才二十岁,他应该活下去,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标记一位能够伴他终生的omega,生一窝继承那双可爱灰蓝眼睛的小狼崽。
    选择权在他的手中。
    所以,他必须做出最好的选择。
    也许谢廖沙化为巨狼,不能说话的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这么想着,顾长安席地而坐,伸手拍了拍谢廖沙的狼爪,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谢廖沙将狼头乖巧地搭在爪子上,注视着顾长安。
    廖沙,顾长安不许自己调转视线,尽管他一点都不想看到谢廖沙难过,话到嘴边,顾长安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你喜欢我,是吗?
    嗷呜~
    谢廖沙没有想到他的大校竟然发觉了他的感情,他太开心了,顾长安总是拿对待孩子的态度对待他,他还以为他的大校不会认真看待他的表现。
    现在,顾长安竟然亲口道破了这个事实,谢廖沙开心到有些兴奋,可顾长安又不喜欢被狼鼻子蹭,谢廖沙只能张开嘴,伸长舌头假装舔嘴,其实是在舔自己和顾长安之间的空气。
    顾长安有些不忍心说下去。
    但还是继续道廖沙,我曾经说过,我不太喜欢其他alpha的信息素。
    谢廖沙察觉到了什么,他将前爪收回腹下,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乖巧无害。
    顾长安狠心道我是钢铁直a,只接受传统的ao模式,不能接受双a恋。廖沙,我不会喜欢你。
    狼态的谢廖沙不能说话,他一时焦急,急得想去蹭顾长安
    ,顾长安下意识一躲,谢廖沙受伤地呜咽一声。
    廖沙一定伤心了。
    会讨厌自己吗?
    顾长安看向地面,允许自己流露出一丝难过。
    谢廖沙化回人形,他红着眼睛,对顾长安说话时却没有怒气您太狡猾了。您不能趁我不能说话时,对我宣布这件事,您对我不公平。
    不公平三个字戳中了顾长安的软肋,他根本没有面对感情的经验,何况是这样一份来自于年轻人的炙热情感,面对谢廖沙的指责,顾长安无言以对。
    我,顾长安突然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被谢廖沙挡在了卧室门口的狭小空间中。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了,他甚至能感受到谢廖沙的呼吸,他不想再出口伤人,于是伸手想轻轻推开一些谢廖沙,好让自己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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