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执一听,居然还要算账,原本七八分痛,也装成了十分,他蜷着身体,攥紧谢陵的手,低声道:我不要大夫,你帮我把剑拔了,再随便包扎一下就可以了。
    谢陵狠狠蹙眉,到底是依从了他的意思,禀退了所有下人,先将沈执衣服脱了,这才攥着断剑。
    我要拔了,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同我说?
    沈执疼得眼冒金星,忽然明白了元祁的意思,恐怕就是想借此机会,让他重新取得谢陵的信任,不得不说,元祁手段高明,也的确够狠。
    他心里苍凉无比,闻言,摇了摇头。
    谢陵又道:你现在无论求什么,我都会应你。
    沈执还是摇头:快点,我快疼死了!
    如此,谢陵再不犹豫,手里用力,飞快将短剑拔出,鲜血如同决堤一般喷涌而出,沈执疼得眼前一黑,头一仰,大张着嘴极疼地惨叫一声。
    谢陵飞快点了他的穴道,给他止血,随后替他清洗伤口,上药包扎,等将一切都处理好了,又寻了件自己的衣服,给沈执穿上。
    我那么欺负你,你还替我挡剑,怎么想的?
    沈执心道:谁他娘地愿意给你挡剑,分明是有人从背后踹了老子一脚。
    可明面上却道: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恩爱。
    谢陵蹙眉:说人话。
    沈执只好道:不管怎么说,你到底是我哥哥,我不舍得哥哥受伤。
    谢陵心知他是在装模作样,也知他此话并非真心,可仍旧软了心肠。表面上却道:怕是你自己心虚罢,我若是死了,你也活不了。
    沈执不可置否,乖乖闭上了嘴。闹了这么一场,夜色已深,
    他生怕谢陵让他下床跪着,赶紧装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谢陵也不多言,将他往床里面推了推,翻身上床。
    沈执仍旧是很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又不敢有太大动静,用拳头堵住嘴,默默忍着。
    忽然,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将他的拳头抽了出来,谢陵道:疼就说,别这么忍着。
    沈执道:我怕影响你睡觉。
    你是怕我生气罢。谢陵翻了个身,小心翼翼将人抱了过来,伸手揉了揉他身上的肿痕,在蜀地三年中,我每晚都想这么抱着你。
    沈执一愣,万分震惊道:你在说什么翰林风月!
    第11章 拭目以待
    谢陵板着脸道:可转念想起你此前种种,又觉得该活剐了你才是。
    沈执提了口气,堵在了胸膛处不上不下,他用头轻轻蹭了蹭谢陵的胸膛,小声道:留我一命罢,以后会有用的。
    谢陵单手捏着他的下巴,拇指揉着他的唇:我也这么想,毕竟像你这般漂亮的少年,的确不多见的。留着你,当个漂亮物件,看着为赏心悦目。
    沈执不乐意了,敢情谢陵只是贪图他生得漂亮,于是扭过脸去,不肯让他捏。
    谢陵察觉到他的小别扭,强行将他的脸转了过来,低笑:生气了?夸你漂亮也要生气,怎么这么小心眼?
    沈执恨恨地磨着后槽牙,行啊!那改明哥哥娶嫂子了,还把我带在身边,我是不会介意的,嫂子介不介意,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嫂子识大体,不会计较这些。
    沈执问:哥哥喜欢识大体的姑娘?
    算是吧,谢陵模棱两可,将人往旁边推了推,睡觉吧,明日我还有很多公务需要处理,你自己在府里老实些,别玩花样。
    沈执撇了撇嘴:我都受伤了,我还能玩什么花样?只怕有些人看不惯我,一心想来折腾我。
    霜七跟随我多年,最是衷心不过,当初我被贬离京,唯有他生死相随。谢陵顿了顿,又低笑,在我眼里,他比你更重要。
    说来说去,还是那三年光景。沈执恍惚觉得,自己从未得到过什么,可一下子失去了很多东西。
    甚至觉得有那么一丝丝难过,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原因。只好捶着胸膛想缓解一下。
    自残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谢陵攥过他的手,轻笑道:我这么说,你心里难受了?
    沈执反驳道:我怎么可能难受?哥哥喜欢谁,那是哥哥的自由!
    也对,我们家小白眼狼怎么可能难受,他只会想方设法让旁人难受。谢陵略嘲了一句,又道:你唤我哥哥,唤得还挺亲的,小嘴抹了蜜一样,就是做事实在气人。
    沈执悻悻然地闭了嘴,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很快又道:那我不喊你哥哥,喊什么呢?
    你想喊什么?你能喊什么?自家哥哥都不喊,想造反?
    沈执哑然。
    翌日醒来时,谢陵早就起身了,身边冰凉凉的。
    沈执又躺了一会儿,打算躺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就听有人在外面喊:二爷醒了没有?
    没醒,还在睡着!沈执高声应了一句,门外立马传来姑娘家的低笑声,门被人从外推开,走进来一个穿绿裙的丫鬟。
    鹅蛋脸,柳叶眉,生得很美,一身绿裙,外头还穿了件嫩黄色小袄,一进门就笑:二爷起床了,太阳都晒屁股了!
    阿兮姐姐,三年未见,你还是这么漂亮,我还以为你嫁人了呢!沈执翻身,两臂交叠着垫在下巴底下,笑嘻嘻道:早知道是你来送饭,我早就起来了!
    二爷只管贫嘴,小心大人回来了,奴婢告诉大人去!
    阿兮原本是伺候沈执的侍女,也就是谢陵乳娘的小女儿,生得娇美可人,最主要是心地善良。
    沈执从前同她插科打诨惯了,一听便笑:去啊,去啊,你就算去了,也是无用,我哥一向弟管严,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在家我就是小霸王,天王老子都管不住我!
    话音未落,就听一声:哦,是么?我竟不知咱们二爷这么大的威风。
    沈执一吓,忙爬起身往门外望,就见谢陵缓步踏过门槛,正冷笑着望了过来,他只觉得浑身一抽,忙又趴了回去。捂着肩膀嗷叫:哎呀,疼,好疼,疼死了!哎呀呀,疼呐!
    把东西放下,你先下去吧。
    阿兮曲膝应了声是,偷偷瞧了沈执一眼,赶紧下去了。
    起来!都快睡到日上三竿了,你是猪吗?
    谢陵将床幔卷了起来挂好,又转身寻了套衣衫丢过去,换这套罢,三年没见,你长高了不少,以前的衣服,我让人一把火烧光了,新衣服已经在做了。
    沈执起身,抓着衣服,抬脸茫然道:已经在做了?可是没有人找我要尺寸啊!
    谢陵抬眸瞥了他一眼,未言。唤了个小厮进来伺候他洗漱这才将食盒打开。
    沈执还以为是什么好吃的,满脸期待地望了过去,结果就一碗白粥,几片青菜,登时撇了撇嘴:
    哥哥小气,怪不得把我压岁钱要去了,原来是手头没银子使了!
    谢陵好笑道:你才受了伤,不宜吃荤,用些清淡的,对你身体有好处。你不吃便算了,还挑三拣四的,好难伺候!
    说着,又把食盒合上,沈执生怕回头一整天都没饭吃,忙道:不不不,我不挑的,我喝,我喝!
    嗯,你听话一点,对你没坏处。
    谢陵将粥递了过去,亲眼盯着他吃。
    沈执接了碗,小口小口地喝,喝了一阵,又抬头要说什么。
    谢陵道:食不言寝不语。
    沈执撇了撇嘴没吭声,等把粥喝完了,才道:哥哥今日怎么回来得这般早?衙门里没事了?
    自然是有,我让人把公文都抱回来了。谢陵把碗放回桌上,见他又往被窝里钻,一手将人扯了起来,我大老远地跑回来陪你吃饭,你就这么报答我的?
    沈执道:啊?那要我怎么报答啊?
    谢陵道了句笨,又命人支了张矮桌,屋里炭火烧得暖洋洋的,穿身里衣也不觉得冷。
    沈执抱了个金丝软枕,顺了谢陵的意思,盘腿坐他旁边,看他处理公文。他不闲着,一手支着下巴,嘴里瓜子嗑得香,面前摆了本书,半天都不翻页。
    谢陵敲了敲书面,警告道:专心一点,来年就春试了,难道要我替你去考?
    我本来就不想考,官场险恶,像我这种心思单纯的人,没准被人吃得骨头渣都不剩。回头闯祸惹事了,还不是要哥哥替我兜底?
    沈执吐了瓜子壳,又凑过去笑道:哥,你到底为什么非得让我去科考啊?
    因为我推断你十有八九考不上,这样一来,我就有正当理由打断你腿了,爹娘在九泉之下,应该也是支持的。谢陵连头也不抬地淡淡道。
    沈执一听,心里暗骂谢陵冷血无情,可表面上却不服气道:你太小看人了,你怎么知道我考不中?我觉得我肯定考得中!
    那我拭目以待。谢陵也不同他分辨,继续埋头处理公文,又想起什么似的,警告道:不准作弊!考不中顶多是你脑子有问题,作弊就是品性有瑕!我能容忍你脑子笨,但不能容忍你品性低劣!
    沈执自然知道科举作弊是大罪,搞不好要株连九族,到时候元祁那厮指不定要怎么收拾他,于是摇头道:你当我傻?杀头的大罪,我怎么敢?
    第12章 猛虎落泪
    入夜之后,府中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早先便说,沈执有一位双生弟弟,乃是当今的良王殿下,先帝第九子,元祁一母同胞的皇弟,名唤元瑾。瑾乃石中玉也,到底和狗不理包子沈执不同。
    二人虽是双生子,可模样性情天差地别,即便站在一处儿,旁人也瞧不出两人是亲兄弟。
    谢陵未被贬时,曾经兼任过元瑾的授业太傅,元瑾那一手人人称赞的好字,就是谢陵手把手教出来的。
    当年谢陵入了诏狱,元瑾曾经求到过皇上面前,虽卵用没有,可恩情却在。
    沈执有个不可言说的习惯,但凡元瑾碰过的东西,白放他面前都不会要,因此,自从知道谢陵手把手教过元瑾写字后,连谢陵的手都不肯摸了。
    听老管家说良王殿下来了,当即就垮下了脸。
    谢陵让人将元瑾请到书房,这才起身拍了拍沈执的头:你如今的身份见不得光,老实待在房里,我很快就回来。
    明明是双生子,沈执还是哥哥,结果元瑾却被列为第九子,还是当今的良王殿下,很受元祁宠爱。
    可沈执却连个正儿八经的名字都没有,其实,不必谢陵吩咐,他自个也不愿见到元瑾。
    当即嗑着瓜子摆了摆手:去吧,去吧!去了就别回来了!
    待谢陵来到书房,元瑾已经等候多时了,身上裹着厚厚一层貂毛大氅,虽同沈执不像,可仍旧是很俊的。一见谢陵来了,眼前一亮,拱手道:谢大人!
    谢陵笑着回了一礼,二人落座,元瑾这才说明来意:实不相瞒,听闻谢大人进京时,把罪犯沈执带走了,不知他人在何处?
    谢陵道:在我府中为奴,怎么,殿下找他有事?
    无事,只不过沈执曾经养在我舅父膝下,舅父舅母还有表哥对他宠爱至极。表哥昨日派人送了信来,希望我能来探望沈执。顿了顿,元瑾话锋一转,但我觉得,这个沈二品性不端,从前在皇兄面前阿谀奉承,卑躬屈膝,实在不像世家出身。
    谢陵微微一笑:殿下的来意,我大约是猜出来了,殿下请放心,沈执不止是沈执,他还
    是谢初黎,我救他一命,一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是他长兄,教不好他算我的责任。二则,带他回家,以慰藉我爹娘在天之灵。
    顿了顿,他又嗤笑一声: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他再怎么不堪,也由不得旁人指手画脚。殿下今夜来此,若是只为奚落埋汰舍弟,恕臣不远送了!
    元瑾抿唇道:可他狼子野心,曾经害过你,我实在不放心这样一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徒,继续留在京城为非作歹!
    殿下不必多言,他即便是死,也必须死在谢家。谢陵抬手打断元瑾的话,又微微一笑,殿下的劝告,下官心领了,若我连弟弟都护不住,也不配当什么父母官。
    元瑾似乎还要多言,可见谢陵主意已定,多劝无用,于是便把话吞了回去。
    殿下还有其他的事么,我这还有些急事需要处理。
    元瑾道:还有一事,西州雪灾,冻死牛羊无数,皇兄命我在三日之内,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我思来想去,也想不到好法子,于是便想向谢大人讨教。
    谢陵略一思忖便道:这事我也听说了,不如这样,殿下先行回去,待我有了万全之策,再差人送至良王府。
    元瑾感激不尽,忙起身拱手道谢。
    待谢陵将人送走之后,便又回了房间,沈执还保持着他走之前的姿势,桌面上都是瓜子壳。
    起来!成日懒懒散散的,以后能有什么出息?谢陵抬腿轻轻踢他一脚,别嗑了,坐起来看!
    沈执慢吞吞地坐了起来:哥哥怎么去了这么久?良王殿下找哥哥有什么要事?
    西州雪灾,他央我出个主意。谢陵复坐下,翻来一册公文,良王殿下同你差不多大,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再看看你,成日不学无术,懒懒散散,真不知道你以后能做什么。
    是啊,良王殿下多好啊,年纪轻轻就能独当一面了,就这点破事,也值得过来求问。沈执嗤笑一声,没断奶的娃娃就是这样,什么事都要问问大人。改明个娶媳妇儿了,新婚之夜不知道怎么行夫妻之礼,是不是也要拉着哥哥问,中书令大人,我不知该如何同人共赴巫山,大人能不能教教我啊!
    说得跟你很懂似的,你才大一点,行不行还很难说。
    沈执不服气道:谁说我不行!男人不能说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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