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稣舔了一下嘴唇,歪着头掂量了一下手里锋利的圆规。
    林半夏从来没有在午休的时候睡的这么熟过,恍惚中,他听到了连绵的雷声。醒林半夏睁开眼,一时间甚至有点弄不清楚自己在哪儿,恍惚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教室里。刚才还晴朗的天空,这会儿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没有开灯的教室,暗的好像另外一个世界。林半夏环顾四周,没看见李稣的身影,他以为他走了,便从椅子上站起来,打算去门口把教室的灯打开,可走到门口后,却发现不知道是灯坏了,还是学校停电了,怎么按都没反应。
    林半夏心里生出了一点不舒服的感觉,这种感觉没有缘由,出现的十分突兀。他回到教室里,忽的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挂在教室正前方的时钟时钟滴答滴答的走着,时针分针正好重合,刚好指向了数字十二。
    十二点了?林半夏当即愣住,他有点发蒙,没想明白自己只是午睡了一会儿,怎么瞬间到了十二点。窗户边上,突然亮起了一连串明亮的闪电,将黑漆漆的教室,照亮了。林半夏这才注意到,教室的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影,那人穿着校服又背对着他,实在是认不出模样。
    林半夏第一个反应,是这人是不是李稣,叫道:李稣?是你吗?
    没有人应声。
    又是一阵连绵如潮水般的雷声,林半夏想起了什么,他伸手在书包里摸了摸,摸出来了一盏小台灯,这台灯是他平时在寝室看书用的,因为寝室没有电,所以都是带到教室来充电。林半夏打开了唯一的光源,试探性的朝着门口走了两步,站在门口的人依旧一动也不动,直到林半夏走到他的身后。
    李稣?是你吗?林半夏小心翼翼的询问。
    走近后,林半夏才发现这人的身高和发型和李稣都有七八分相似,于是越发肯定心里的猜测,叫道:你怎么不说话?
    那人还是没有回答,他的身体将唯一的出口堵住,林半夏想要出去,根本无法绕开他。于是林半夏试探性的伸出手来,轻轻的拍了一下这人的后背,谁知手刚放拍了一下,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不像是拍在人的结实的后背上,倒像是拍到了什么过于柔软的东西上面。
    林半夏只拍了一下,堵在他面前的人就倒了下去,然而他的身体居然好像没有骨头一样,几乎是一种完全不可能的姿态,整个人都瘫成了一团烂肉,最上面是头发和五官,林半夏借着台灯不明显的光线,清楚的看到他的嘴还在一张一合,好像是在说什么似得。
    林半夏见到此景,微微一僵,也不知道是觉得恶心还是害怕,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不想再看,直接从这人的身上跨了出去,到了空荡荡的走廊上。
    这是午夜十二点的学校,连绵的雷声,终于迎来了大雨。滴滴答答的雨滴,砸在屋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走廊里只有林半夏一个人,他茫然失措的站在原地,鼻尖倏地嗅到了一股子腥味。几乎是瞬间,他辨识出了这是血液的味道,而且是非常新鲜的血液。林半夏一时间有点恍惚,他用力的掐了一把自己的手,的确是有痛觉的,他不是在做梦,可是为什么周遭的一切如此怪异,怪异的根本好像不在现实里。
    就在林半夏沉思的时候,漆黑的走廊尽头,传来了一种奇怪的声音。有人在用利器,轻轻的敲击着墙壁上的瓷砖。
    条件反射的,林半夏关掉了手里的台灯,他往后退了几步,感到自己的脚下好像踩到了湿漉漉的水渍,那清脆的敲击声离他越来越近,林半夏感到了浓重的不安,他后退几步,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可刚迈出一步,那个朝着这里靠近的人,却呼唤了他的名字。
    林半夏。是宋轻罗的声音,轻柔的好像羽毛,他说,是你吗?
    林半夏没想到是宋轻罗,顿时有些开心,叫道:是我你怎么也在这儿?过来。宋轻罗说,我有些事,想和你说。
    林半夏正想往前走,又感觉有点不对劲,迟疑片刻后,并没有直接过去,而是打开了手里的台灯,用光线照向走廊那边。在微弱的光线下,他勉强看清楚了走廊那头的人,的确是宋轻罗,只是宋轻罗浑身上下,都沾着黑色的液体,不,那不是黑色的液体,而是过量的鲜血,因为太多,在宋轻罗的身上变成了一种不祥的黑暗,他脸上也有,甚至还在顺着下巴尖往下滴。他走在墙边,漫不经心的用一把尖锐的剔骨刀一点点的敲着瓷砖,右手拖着什么一个人形的东西
    当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林半夏甚至在一瞬间,根本不相信他是宋轻罗,可两人分明长得一模一样,连那冷淡的眼神,也是如此的类似。
    宋轻罗似乎意识到他有些害怕,停住了脚步,温声道:不要怕,半夏,我不会伤害你的。
    林半夏的喉咙动了动。
    过来。他扔下了那个被他拎在手里的人形东西,林半夏定睛看去,发现那是个自己不认识的学生。
    过来。宋轻罗又重复了一遍。
    林半夏很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他抑制住了颤抖的手,轻轻的关掉了手里台灯的光源。随后转身就跑就算那人和宋轻罗长的一模一样,可他也不相信那就是宋轻罗!林半夏关掉台灯,拔腿就跑,几乎不敢停歇,一路狂奔冲下了楼梯。
    身后没有脚步声,身后的宋轻罗,似乎并没有追来的打算。
    就这样,林半夏喘着粗气,冲进了雨幕之中。
    四周都是黑的,原本熟悉的校园,陌生无比,林半夏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才算安全,想了想,只好往寝室的方向走。
    然而他到了寝室的门下,却发现寝室的铁门牢牢的关着,任由他怎么呼喊,也没有人理他。偌大的校园,在此时却好像变成了一方死寂的公墓,他只能听到雨声,还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林半夏有些茫然,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自己只是睡了一个午觉,事情就突然变成了这样。他抱着自己的手臂,转过身,狼狈的模样好像一只被雨水打湿了羽毛的可怜鸟儿,最凄惨的是,他甚至想不到自己能去哪里。
    思考片刻后,林半夏决定在学校随便找个地方躲雨,然后等着天亮。他找来找去,最后选择了食堂的某个角落。因为害怕被发现,林半夏也没有开灯,他低着头,小心的拧着身上湿透的衣物,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莫名的生出了些委屈。
    平日里明明对他那么好的宋轻罗,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简直让林半夏想不明白,他甚至无法确定,那人到底是不是宋轻罗,不是还好,如果是,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林半夏正低着头,忽然感到自己的眼睛,被一双冰冷的手,从身后蒙住了。他心中一惊,条件反射的想要挣扎,那双手的主人,却轻而易举的桎梏住了他的动作,接着,冰冷的唇轻轻的贴在了自己的耳廓上,缓缓的滑动,好像下一刻,就会咬下来似得
    你你是谁?林半夏浑身僵硬。
    那人不语。
    是你吗?是宋轻罗?他试探性的猜着身后人的身份。
    可这话一出,刚才还轻柔的磨蹭他耳廓的唇忽的张开,重重的咬了下。这一下咬的有些重,林半夏吃痛,发出呜咽的哀鸣。他想要挣脱,可力气根本不是对面人的对手,只能任由他加重力道。
    住手,住手林半夏被咬的颤声道,宋轻罗,你到底,要干嘛?
    你跑什么?果然是宋轻罗,他说话时,在林半夏的耳廓上,轻轻的舔了一下,仿佛是在安抚似得。
    林半夏身体微微有些发抖,他的眼睛依旧被宋轻罗遮着,他说:你松手吧,我不跑了。
    宋轻罗没应声。
    我真的不跑了。林半夏哑声道。
    不是跑不跑的问题。宋轻罗的手指微微用力,按捏着林半夏的眼球,他说,我只是不喜欢,你看见我的眼神。
    林半夏:
    不是很喜欢我吗?宋轻罗说,怎么看见我,是这副模样?
    林半夏道:你你是不是杀人了?
    宋轻罗说:没有,这可不算杀人。
    林半夏:
    林半夏感到宋轻罗的下巴,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柔软湿润的头发,轻轻的磨蹭着自己的下颌,倒像是撒娇的猫仔如果忽略他身上那股子浓郁到极点的血腥味的话。
    你到底是谁?林半夏说,我不相信你是宋轻罗。
    啧。身后的人不满的啧了一声,粗暴的搓弄了一下林半夏的眼睛,他说,你以为你很了解宋轻罗?你连他从哪里来,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林半夏有点茫然:你说什么?什么叫,是什么东西,难道宋轻罗不是人吗?
    但身后这人,显然没有要给他答案的意思,他松开了捂着林半夏的手,轻轻的捏住了他的下巴,手上微微用力,迫使林半夏扭过头,看向了他。
    还是那张漂亮的脸,还是那双漆黑的眼眸,甚至于黑眸里,看向自己的温柔也是那样的熟悉,可林半夏看见了他贴在脸颊上,如鸦羽一般漆黑的,湿漉漉的头发,他有点迟疑,但还是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他说:你的头发湿了,我帮你弄干吧。没有缘由的,他总是感觉好像宋轻罗不喜欢下雨,也不喜欢自己的身体被弄湿。
    这话一出,宋轻罗的眼神又柔了许多,但抓着林半夏的手并未松开,他说:我知道你不喜欢,不过没关系。
    林半夏道:什么?
    宋轻罗道,你知道,要怎么从这里离开吗?
    林半夏抓住了宋轻罗词语里的线索,这里?这里难道不是学校,离开又是什么意思。
    虽然有点舍不得,但这也是最好的法子。宋轻罗说,不要怕,不疼的,一下子,就结束了。他温柔的笑着,空着的那只手,从包里掏出了什么。
    林半夏定睛一看,正是刚才被宋轻罗拿在手里的剔骨尖刀,他看见刀立马愣了,道:你要干嘛?
    宋轻罗说:当然是帮你解脱。
    林半夏瞪大了眼睛,他现在一点也不怀疑宋轻罗要对他做什么,刚才那两个死掉的人,显然就是例子,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周围的世界会变成这样,宋轻罗会这么奇怪。
    笨。宋轻罗好像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宠溺的叹息着,这都猜不到吗?
    林半夏的确想到了什么,可是这个答案太过荒谬,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怎么可能,他满目不可思议,好像被欺骗似得,颤声道:我是在做梦?
    宋轻罗露出笑容。
    林半夏还想再问,他的嘴唇却被一根手指温柔的按住,宋轻罗俯身,隔着手指在他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两人鼻尖相触,宋轻罗的声音温柔如水,他说:乖,不疼的。
    下一刻,林半夏听到了利器破空的声音,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便感到自己的颈项被什么东西刺入了。居然真的不疼,林半夏一时间有些恍惚,宋轻罗依旧抱着他,力道有些重,好像要把他揉进身体里。
    林半夏视线黑了下来,眼睛再次捕捉到光线的时候,竟是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教室里。
    第60章 梦(六)
    同样的书桌,同样的墙壁,他扭过头,看到了即将落入地平线的夕阳。教室里,坐着几个同学,大多都是在专心的复习。有人拍了林半夏的肩膀一下,林半夏扭头,发现是李稣。
    李稣还活着,正如自己一样,他拍着林半夏后背叫着:你快别睡了,再睡我都要以为你睡死过去了。
    林半夏缓了一会儿,才勉强缓过来,揉着眼睛,低声道:我睡了多久了?
    多久?李稣看了自己的手表,你三点多睡的,这会儿都快六点了,三个小时吧我刚才出去了一趟,还以为你起来了,谁知道回来之后看见你还在睡,梦到什么良辰美景,舍不得醒了?
    林半夏低声道:做了噩梦。
    李稣说:什么噩梦?
    林半夏道:梦到有人把我杀了。
    李稣表情僵了一下,随即道:怎么梦到这个了。
    林半夏沉默了一会儿,才迟疑道:你说,人要怎么才能从梦里醒过来呢?
    李稣说:我哪儿知道。他的神情有点不自在,似乎想要快速跳过这个话题,故作无所谓的拍了拍林半夏的背,说让林半夏陪他去校门口吃晚饭压压惊,自己请林半夏吃世界上最好吃的煎饼果子。
    当然,李稣也没有要给林半夏选择的意思,说完这话就把林半夏从座位上扯起来了,林半夏顾不得其他同学对他投来异样的目光,被李稣拉着跌跌撞撞的离开了教室,。
    夕阳下的学校,又恢复成了记忆中的模样,春日的傍晚,总带着些浪漫的气息。李稣闲不下来,一路踢着石子,一路和林半夏聊天,问林半夏吃煎饼果子都喜欢加什么。
    林半夏说自己没吃过煎饼果子,李稣就愣了三秒,顺手搂住了林半夏的脖颈,笑道:那你可赚了,我第一次吃煎饼果子的时候,感觉自己到了天堂~
    林半夏哭笑不得,他问:你为什么那么怕宋轻罗啊?
    李稣嘀咕:你问这干嘛?
    林半夏:我觉得他人挺好的。他说完这话,却想起了梦里面那个恐怖的宋轻罗,有点心虚的抿了一下唇。
    我的妈,他人好?李稣说,你是没和他打过架吧,你和他打一次就知道他有多好了草,要不是李邺来的及时,我真的要被他打断一条腿。
    林半夏:你怎么惹到他的?
    李稣远目:说来话长
    林半夏: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校门口,今天周末,出摊的小贩不多,但煎饼果子还是有的。李稣大大咧咧的要了两个全加,并且热情的夸赞摊主,说这是他吃过的最美味的煎饼果子,摊主是个中年女人,被李稣夸得笑的合不拢嘴,很是大方的给他们多加了不少料。
    第一个煎饼,李稣大方的让给林半夏,林半夏拿过来,咬了一口,露出惊艳之色,恩恩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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