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死了?林半夏冷笑着,就算她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已经死了,也不会是病死的,你们家那些龌龊事,我还不清楚吗?
    姑父脸色很不好看:就算你不信我,那我们也把你养到这么大了,那钱
    林半夏微笑:钱?他重新掏出了银行卡,在姑父渴望的眼神里,手指微微用力,脆弱的银行卡便在他的手心里咔嚓一声折断成了两半,不好意思,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他抹了一把脸,转身就走,姑父还想拦住他,却被宋轻罗阻止了。
    林半夏出了病房,一路往下,直到走到了医院的下面的花坛旁边才停下脚步。他蹲了下来,用双臂遮住了自己的脸。
    宋轻罗站在林半夏的身后,没有说话。
    怎么会这样啊?林半夏声音闷闷的,我一点也不信他们的话,小花怎么可能是假的,明明所有人都认识她明明他还对小花动过手,他怎么能胡乱编造出这些话来?
    宋轻罗知道他的情绪很糟糕,想了想,半蹲下来,往林半夏的手心里塞了一颗可乐味的糖,又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林半夏捏着糖,哑声道:我要去小花的墓看看他站起来,强迫自己打起了精神,你陪我一起吗?
    宋轻罗说:当然。
    林半夏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从医院出来之后,林半夏便坐上了去最近的黑松山公墓的公交车。镇子上的人不多,又四面环山,死去的人几乎都埋在同一个地方。姑姑曾经提起过,林半夏的父母也埋在那里,只是因为林半夏年纪小,几乎从未去祭拜过。
    此时正值中午,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坐在没有空调的公交车上,林半夏只觉得闷的厉害,他把窗户降下大半,让风吹在自己的脸上,想要凉快一点。可奈何风也是热的,让他的心情越发的烦躁。
    万幸的是公墓离镇子上不算远,三十分钟的车程就到了。
    从车上下来后,走过一条长长的种满了高大松树的小道,林半夏到墓地管理处询问情况。管理处的人看了林半夏的身份证,很快找到了他父母安葬的地方,但在听到何小花这个名之后却表示公墓里根本没有这个人。
    林半夏闻言心中一喜:没有?
    对啊,没有。管理人员道,你是不是记错名字了?
    没有,是我的妹妹。林半夏含糊道,我姑父说她很小的时候就没了,我就想顺便
    很小的时候?多小啊?管理人员问。
    还没到一岁吧。林半夏回答。
    一岁?管理人员犹豫片刻,压低声音道,多久以前的事了?
    林半夏说:二十几年了吧怎么了?
    管理人员说:本地以前有风俗的,不满周岁的小孩都不能入墓地,说是入了对整个家里都不好,一般情况下都是随便找个山包包埋了当然,这些是以前的封建规矩,现在都讲科学了,二十几年前,肯定不会埋到墓地里的。。
    林半夏一听,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他对管理人员道了声谢,又在旁边买了些鲜花香烛之类的东西,打算先去看看自己的父母。
    蜿蜒的小道两旁,全是形状相同的墓碑,林半夏按照数字一路往下,终于在某个偏僻的角落,看到了一方荒凉的坟茔。
    和周遭的坟茔格格不入,这墓地上面布满了杂草,也没有祭拜的痕迹,青石板做成的墓碑已经被绿色的蕨类布满,显得荒凉极了。林半夏从口袋里掏出了纸巾,弯下腰仔仔细细的把墓碑清理了一遍,宋轻罗半蹲下来,拔掉了旁边的杂草,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沉寂。
    林半夏清理干净后,看到了墓碑上的两张黑白照,照片上年轻的一男一女面容很是陌生,他看了一会儿,眸子便垂了下来:我还是不信小花死了。
    宋轻罗说:或许她没有死。
    林半夏道:可是他们为什么要骗我?
    宋轻罗道:或许,你认识的小花,和那个小花是两个不同的人。
    林半夏看了宋轻罗一眼,苦笑:你觉得他们不是在骗我?
    宋轻罗说:他们没有理由骗你。
    林半夏沉默。
    拿个女儿换五十万,这种一本万利的生意,他们会不做吗?宋轻罗冷静的分析,既然如此他们没有理由会隐瞒她的存在但他们现在的态度却是这样,就算是撒谎,也太过荒谬。如果只是想拖延时间,明明可以找到别的更合理的借口,但林半夏的姑父和弟弟的表现,却完全不符合常理。
    林半夏微微蹙眉,理智上觉得宋轻罗分析的没错,但感情上却没有办法接受。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过来一看,依旧是个陌生的号码,他看了眼宋轻罗:是姑父?
    不是。宋轻罗说,没见过。
    那是谁。林半夏有些疑惑,按下了通话键。
    可谁知通话键一按下去,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一阵嚎啕的哭声伴随着激动的辱骂,林半夏听了一会儿,才听出来是自己表弟何天磊的声音,他的情绪非常激动,说的全都是方言,连林半夏都听的很费力,勉强听懂后,朝着宋轻罗投去了愕然的目光。
    怎么了?宋轻罗是一点也没听明白。
    我姑父出事了。林半夏茫然道,说他疯了。
    宋轻罗微微一愣:怎么疯了?
    林半夏说:我不知道。他用方言问了几句,但何天磊根本听不进去,只是一个劲的辱骂,林半夏听了一会儿,干脆把电话挂了,说,走吧,他说不清楚,我们回医院看看。
    宋轻罗说好。
    于是两人又匆匆的赶回了医院的住院部,只是他们刚到林半夏姑姑所在的楼层,便发现这层楼到处都是看热闹的人,有家属有病人,大部分人的脸上都带着好奇,还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的讨论。
    林半夏随便听了一下,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说是一个男人去上厕所的时候,突然发疯,连滚带爬的从厕所里冲了出来,直接顺着楼梯滚了一路,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腿折了一条,被医护人员抬走的时候,嘴里还喊着救命,看起来格外渗人。最惨的是这人还有个突发脑溢血的老婆,仔细想想,简直像是一家子都中邪了似得也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东西
    林半夏一听就知道这人肯定是自己的姑父,可他到底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发疯?林半夏正想仔细的问问,走廊尽头就过来了一个骂骂咧咧的人,直接冲到了林半夏面前,想要对他动手。林半夏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自己那个表弟何天磊,此时他神情狰狞,双目通红,看起来像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可怖。
    见他想对林半夏动手,宋轻罗毫不犹豫的抬腿就给了他一脚,直接把他踹倒在地。
    何天磊倒在地上,可还是不肯认输,对着林半夏又是一通吼叫,虽然宋轻罗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也知道他肯定没说什么好话,于是神情一冷,语气森然道:你再骂一句,我就把你舌头拔下来。
    何天磊立马闭了嘴,他居然觉得这男人是认真的。
    林半夏看着他道:出什么事了?
    何天磊条件反射的想要说脏话,却看到宋轻罗微微眯了眯眼睛,到了嘴边的脏话硬生生的拐了个弯,道:林半夏,你要害死我爸了!!
    林半夏奇怪了:我要害死你爸?我做什么了吗?
    你走了就走了,还回来做什么?!何天磊恨恨道,现在好了,现在好了
    林半夏说:你爸在哪儿?
    何天磊手一指,指向了另外一个病房。
    林半夏懒得理他,转身走到了那个病房门口,还没进去,就听到了里面的呜呜声,林半夏一看,发现竟是自己的姑父被束缚带固定在床上,嘴巴也塞了毛巾,一副精神病发作的模样。
    此时他看到林半夏,一下子就猛烈的挣扎了起来,嘴里呜呜的叫着,神情恐慌到了极点。
    林半夏看着他,疑惑道:他看到了什么?他往前几步,走到了姑父的身边,姑父的挣扎变得更加剧烈,嘴里也在不断的喊着一个词,林半夏听了一会儿,终于听明白了。
    他喊的是:柜子。
    柜子?什么柜子?林半夏不明白,伸手本想解开姑父嘴里的毛巾,却被何天磊阻止了。
    别给他解开,他会咬到自己的舌头的。何天磊说。
    林半夏只好作罢,他说:你爸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何天磊说,他只是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就这样了。
    林半夏蹙眉。
    我们出去吧,等医生来给他打个镇定。何天磊语气依旧不太好。
    林半夏点点头,跟着何天磊出去了。他们两人却都没有注意到,他们往外走的时候,姑父口中发出了无比绝望的呜咽,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放在床对面的小小的柜子上,就好像那个柜子里,装着什么让他害怕的东西,可是他却根本动弹不得。
    咔嚓一声,病房的门被关上了,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姑父嘴里不住的呜咽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可束缚带阻止了他的动作,片刻后,他听到了一声轻响,那是柜子门打开的声音
    病房外的三人,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何天磊点了根烟,重重的抽了几口,好像是在勉强的压下心中的火气,他说:你刚才去哪儿了?
    林半夏淡淡道:我去了趟公墓。
    去公墓干什么?何天磊道。
    你们不是说何小花埋在那里吗?林半夏说,我去了,没有。
    何天磊嗤笑一声,你是真的傻还是装傻啊?何小花死的时候一岁都没有,哪家舍得把这种夭折的小孩埋在公墓里头?不都是随便找个山头胡乱埋了吗?
    林半夏倒是奇怪了:何小花可是你亲妹妹,你就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
    什么感情,我连她样子都没见过。何天磊无情的说。
    林半夏早就习惯了他们家淡薄的感情,所以听到何天磊这么说,也只是冷笑了一下:那照你这么说,你爸这个样子和我也没关系,你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何天磊道:嘿,你这话就错了,我爸变成这样,完全是你的原因。他把嘴里的烟灭了,朝着地上啐了一口,那五十万你不留下,就别想离开这儿。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林半夏倒是顿时觉得好笑起来:哦?是我的原因,是我把他吓成这样的?
    不是你。何天磊说,是你的何小花。
    林半夏道:你什么意思?
    我爸没骗你。何天磊道,你的确带过一个女孩回家,之前你没说我也没想起来,我看过我妹妹的照片,她的确挺像她的。
    林半夏双手抱胸,冷冷的看着何天磊。
    但她不是何小花。何天磊说。
    林半夏道:那她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何天磊说到这里的时候,似乎是身上有点冷,于是用力搓了搓手臂,想要驱赶出那种寒冷的感觉,一开始,只有你能看见她,后来家里所有人都看见了,才意识到不对劲,但是那时候已经太晚了。
    何天磊吞了一口口水,像是陷入了某种恐怖的回忆里:你知道吗?只要回家,就能看到她,可能是在床底下,可能是在柜子里,可能是在任何你想象不到的地方她无处不在,就好像
    林半夏:就好像?
    何天磊说:就好像她也是家里的一员。
    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并不是她,而是它。
    没人知道那是什么,也没人知道它是怎么出现的,它的存在几乎要逼疯所有人,除了林半夏。
    林半夏欣然接受了那个女孩模样的东西,他甚至把它当做了朋友,和它一同愉快的玩耍着。
    何天磊那时候虽然很小,可这样的画面却深深印在了脑海里,也正因如此,他们对待林半夏的举动越来越粗暴,越来越冷血,似乎是潜意识里认为,是林半夏带来了它。
    可现在仔细想想,什么因种下什么果,如果他们当时对林半夏好一点,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然而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何天磊又点了烟,烟雾缭绕中,林半夏的脸模糊起来。眼前这位表哥,和他记忆中的豆芽菜已经大相径庭,他比自己还要高了,大部分时间表情都是温和的,只有看向他们一家人时,那藏在温和下面的锋芒才会隐隐约约的显露出来。何天磊有些害怕那个模样的林半夏,那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
    好吧。如果是之前,何天磊说的这一番话,林半夏大概会把他当成疯言疯语,但现在他也经历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知道某些怪诞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他说,那和你父亲发疯,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回来了。何天磊说,它最喜欢的你回来了你觉得它,会不会再次出现呢?
    他说着,自嘲的笑了起来:正常人看到都会发疯的东西,你看到却会觉得愉快,林半夏,或许我们一开始就错了,那东西不是怪物,你才是。
    你才是那个奇奇怪怪,和正常人格格不入的怪物。当真是,字字诛心。
    闭嘴。林半夏还没有反应,宋轻罗却冷冷的吐出两个字,你再挑衅,我就让你见见真正的怪物长什么样子。
    何天磊拿烟的手抖了一下,他想要说点什么表示自己不在乎,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眼前这个不知名字的漂亮男人,莫名的给了他一种可怕的感觉,就好像他威胁的话语不止是威胁,而是在下一刻就会成真。
    林半夏说:所以你现在的意思是,她回来了,你爸爸看到了她,才会疯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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