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颂默默后退一步,掩上耳朵。
    郭嘉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
    崔颂蹲下身起来。
    郭嘉毫无反应。
    崔颂捏了捏额角,认命地抓住他的胳膊,架在肩上。
    此身与他穿越前差不多高,接近180公分,郭嘉体态修长,亦差不多是这个高度。架他回屋不算困难,但也谈不上简单。
    崔颂挪啊挪,终于将郭嘉带回他的住所。
    本准备将人往塌上一放就走,但他忽然停住,微微皱眉。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往屋内从左到右地扫了一圈,又从右往左地扫了一圈。
    来回看了几次,他才反应过来。
    搁在桌上的紫鞘佩剑,摆在墙角的六个酒坛这不是他自己的房间吗
    他本想去郭嘉的住所,把人安顿好,怎的绕了一圈,到自己的房里来了
    崔颂晃了晃有些发晕的头,正打算架着郭嘉去对面的屋子,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
    崔颂的意识虽有些迟缓,但潜意识中的警觉心还在谁在那
    没有声音。
    崔颂把郭嘉往旁边的地上一搁,提起案上的剑。
    拔剑而出,他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何人在此
    四周岑寂无声,墙角的酒坛安静地摆着,一束冷风从门外穿入,拂动内室粗布制成的帷帐。
    崔颂冷哼一声,拔剑而出,刺向那片帷帐。
    帷帐一动,一柄大刀险险隔开崔颂的剑锋,从帐里蹿了出来。
    且慢
    崔颂并不理他,借着半醉半醒的状态,仅凭本能刺出数剑,招招刁钻,将那黑影逼至墙角。
    且慢我并无伤人之意
    深更半夜,手持利器侯在房中,若无伤人之意,莫非是与我手中的剑问候不成
    崔颂一剑隔在他的颈间,眯眼,是你。
    来人体格高大,五官刚硬,正是马寨内最强壮的战士白普路。
    崔颂眼底的怀疑更深,并着手中利剑向前一步深夜来此,有何图谋
    白普路挺起背脊,毫无心虚之态借酒而来。
    崔颂以祢衡式关怀傻子的目光看他。
    白普路忍气冷笑,眼神污浊而带着讥讽总好过堂堂世家公子,深夜与人行那苟且龌龊之事,败坏士人之德。
    崔颂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苟且龌龊什么鬼
    白普路的眼里好似藏着两柄粘稠湿滑的钩子,自崔颂因为酒精而染上少许红晕的脸颊,略微凌乱、前襟湿了一片的衣上滑过,又转向另一边被暂时安置于地,身上更加狼狈的郭嘉。
    可是白某打扰了袁公子的雅兴,又言语直白,让公子恼了我
    那赤裸裸的目光,终于让崔颂反应过来。
    他的第一想法是白普路故意污蔑他与郭嘉,以此激怒他,好转移自己深夜擅闯他人房内的恶行。
    但当崔颂看见白普路眼中的暗芒,他不得不确定,这不是对方的权宜之计而是他真的这么想。
    三更半夜,房里无人。他架着郭嘉进自己的屋子,两个人又都衣衫不整,发丝凌乱,面带酡红,身上湿了大片的确很像那什么之后又欲求不满地来屋里再那什么。
    崔颂的脸不由一黑,捏着剑的指骨咯吱作响。
    白普路仍在火上浇油,尾音暧昧地低语道袁公子好本事,初来乍到就将这狡诈如狐的小子拿下。此等手段,白某自愧不如。
    眼见他露出一道意味深长、心照不宣的笑,一副你我乃是同道中人,何必着恼的意指,崔颂差点捏不住手中的剑。
    但论玩的手段,自小熟习礼教的袁公子必然不如在下。白普路两指夹住剑锋,往外推了推。被从天而降的闷雷轰了个严实的崔颂一时不差,剑锋被推得偏了方向。
    白普路见此,以为崔颂被他说得心动,故作斯文地道,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二人之乐,哪抵得上三人
    崔颂惊呆了。
    但他来自信息大爆炸的现代,不多久就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他的脸色黑如锅底。
    你再满口胡言,污蔑我与郭兄清白,诋毁圣人,休怪我手中之剑不客气。
    白普路也沉下脸敢做不敢认,还要在这装得道貌岸然瞧不上白某直言便是,还要再次惺惺作态。这汝南袁氏的家风,白某算是领教了。
    崔颂总算明白什么叫做秀才遇到兵,他也懒得再做辩解,锋利的剑锋重新对准对方的喉口心藏奸邪,自然看什么都是污秽你且闭上嘴,先将你来我房中一事解释清楚,否则你既说领教了我袁某的家风,不如于这胸前开上一口,再行领教一下
    白普路目中淬毒,崔颂寸步不让,空气闷浊不堪,叫人喘不过气来。
    两人皆未注意到,倒在地上的郭嘉,蓦地睁开了眼。
    第32章 苟且之事(下)
    白普路收敛眼中的狠色, 朝崔颂似模似样地行了一礼听闻汝南袁氏诗礼传家,未曾想竟也会做这等疑邻盗斧之事。白某确是为借酒而来, 不知会撞破二位的
    感受到喉口的凉意,他识相地闭嘴,铁青着脸道, 若有冲撞,还望袁公子海涵。
    借酒崔颂稳稳举着七尺长剑, 并不相信这套说辞,你打算怎么借
    白普路将手伸进怀中, 感受到剑锋更近了一分, 他瞪起铜铃大的眼我要取借酒用的物什, 袁公子何必紧张。
    崔颂不理他, 剑锋向下挑出他怀里所藏之物。只听咚的一声, 一只绣着白云的青色布囊掉在地上, 被红绳环绕的开口松松垮垮地打开, 掉出一本书。
    这年头, 以纸做成的书籍算是稀有之物,崔颂不由多看了一眼。
    那书掉在地上,白普路有些心疼,想将书捡起来,又碍于颈间悬着的冰刃不敢去捡这便是白某的诚意。
    崔颂心下奇之,拿剑鞘翻过书面, 恰见扉页的几个大字太平清领书。
    莫不是张角的那本神棍之书
    崔颂正不确定地想着, 又听白普路说道此书传达天命, 内含修仙袪邪之道。若袁公子肯割爱,将这几坛春杏酒让与我,我愿将此书借与袁公子,供君一阅。
    他的语气十分自信,还带着大方慷慨的意味。
    然而崔颂很想告诉他这玩意儿现代多得是,随便哪个国学网都了在线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且不说此书是真是假,崔颂道,异士方术,我并无兴趣。以无用之物换有用之物,你可觉得这买卖值当
    白普路打量崔颂的脸色,确定他是真的不感兴趣,不免有些吃惊。
    他本想着奇货可居,哪怕袁氏公子不热衷术数道法,对这书总该有着好奇。而在好奇心驱使下,袁谭必然会答应他的要求。此时再谈起擅闯住所一事,他只需一口咬定自己是为了借酒而来,袁谭便不好再与他计较。
    谁知道事情竟和他料想的不一样
    明白这袁公子不好糊弄,白普路心下急转。
    即便事态未照他所想的发展,他也不曾松口,坚持自己就是来借酒的。
    未经同意就进屋他在门口等了半天,主人迟迟不归,他被冻得不行,只好进屋躲一躲。
    藏在帷帐后面还不是在门边瞧见衣衫不整的二人,怕打搅袁公子的好事,这才出此下策。
    崔颂你继续编。
    见崔颂油盐不进,自认为已向对方服软的白普路有些恼了袁公子远道而来,我白氐一族尊你为上宾。但此处到底是我白族的地盘,公子如此咄咄逼人,是否过了些
    狡赖不行,那便耍横。不管故意还是无意,他闯的都是自家的地盘,袁谭一个借住的外族人,还敢跟他撕破脸不成
    既如此,有请白壮士随我走一趟。正好,谭亦想问问白首领如此待客之道,可是贵寨的传统
    崔颂不想再和白普路废话。这家伙既然有恃无恐,认定自己一个外来者不敢对他怎样,那就如他所愿,不动手,只把他交给他那位亲爱的首领大人。
    崔颂早从寨内其他人口中得知此人与白首领面和而心不合,将这事闹到前边去,那位白首领多半会乐见其成。
    如崔颂所料,二人并不对付。
    一听到他话中的潜台词,白普路蓦地变了脸色。
    面部肌肉绷紧,细微地颤了颤,又缓缓松开。
    他晦涩不明地看了崔颂一眼,搭在衣襟旁的手猛一痉挛,仿佛下一刻便会暴起伤人。
    咣的一声。
    白普路怒目圆睁,缓缓地倒了下去。
    郭嘉揉了揉额头,一副宿醉头疼的模样当真聒噪。
    崔颂无言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白普路身后的郭嘉,低头扫了一眼,从砸人用的凶器上一晃而过。
    如果他没看错,这土瓦子碎片好像是春杏酒的酒坛
    崔颂转向墙角,果不其然,那里只剩下五个坛子,歪歪扭扭地列成一排。
    崔颂粗略估算地上的水渍,有些不可置信你又喝了半坛
    虽然这酒的烈度不高,可酒坛容量不小,一坛半的量可以抵得上现代20瓶啤酒了。
    郭嘉抬袖揩去唇角的酒渍,向前晃行一步,将白普路昏迷前藏在手中的袖箭踩在脚下。他半醉半醒地眯着眼,带着点鼻音道什么时辰了
    三更。崔颂捡起地上的太平清领书,随手翻了翻,郭兄可对此书有兴趣
    纵是无稽之谈,只要言之有物,便有可读的价值。郭嘉懒懒答道,朝崔颂伸手,接过太平经。漫不经心地翻了几页,他哂然一笑,瑕瑜互见,可听之,不可信之。
    崔颂表示自己完全听不懂郭嘉在说什么。
    但他一脸淡定,无可信,便只能信这凿凿之言。张天公的威力,大抵如此。
    郭嘉将书放下,敛去面上的不经心确实。
    二人维持现场的原状,找来附近的巡夜人,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告之。那巡夜人不敢擅自做主,又惮于首领不得怠慢贵客的吩咐,只得压着昏迷不醒的白普路去主寨,找首领定夺。
    而后,郭嘉便与崔颂告辞,摇摇晃晃地回自己的住处,临走前还顺走那本太平经。
    崔颂洗了把脸,往屋里那张硬塌上一躺,就着未散的酒气,昏昏沉沉地进入梦乡。
    梦中,他好似看见自己在与其他系的同学打篮球。同队的室友历经千辛万苦,将承载全队希望的最后一球传给他,而他微微一笑,站在三分线外,隔着重重人型大山,将手中的球抛出,精准地丢了个空心球 shot。
    哨响,得三分,比赛结束。
    他们学院的球队,最终以2分之差,胜过了隔壁学院。
    如此会丢三分球的一定不是他。
    擅长近距离射篮但总是与三分球相爱相杀的崔颂十分冷静。
    他往前走了一步,穿过兴奋呼喊的人群,试图看清梦中的自己。
    而他不负所望地转过头,隔着拥挤的人群,不偏不倚地对上他的目光。
    似曾相识,却又陌生至极的笑容。
    善战者,求之于势。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1
    崔颂说人话。
    与其被动等待,不若主动出击。
    崔颂正想再问,却听见四周的嘈杂声越来越大。
    一只不知道从哪出现的大象慢吞吞地走到池子边,拿鼻子汲了一抔水,对准他哧地喷出。
    那象鼻好似水枪,喷了数十秒也不见减弱。
    崔颂抹去脸上的水,面无表情地坐起身。
    哪里有什么大象,不过是他在睡觉的时候适逢下雨,屋顶漏水,淋了他一脸罢了。
    崔颂往旁边挪了挪,避开哗啦啦滴下的雨水,拧干被打湿的衣角。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真能体验一把破屋又遭连夜雨的感觉。
    雨越下越大,连珠成线地落在床沿,溅到他的手臂上。
    崔颂往旁边挪了挪,又往旁边挪了挪
    我x,怎么到处都在漏水
    正愤闷无奈之际,外面突然传来两声急促的敲门声。
    崔颂取过佩剑,跳过地上深深浅浅的水洼,走到外室将门打开。
    门户敞开,映入眼中的是一张从未见过的脸,崔颂毫不犹豫地把剑横了过去。
    君是何人
    第33章 同塌而眠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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