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回答呢?
    他没有回答。
    桓修白的手终于被放了回去,他讶异地瞄了眼残留在小臂上的湿意,正常人本应该感到恶心或不寒而栗,但陌生人的怪异举动却没给他造成什么不适。
    或许对方只是想表达一下歉意,只是手法有点偏差。桓修白觉得自己能理解对方的思路。
    你住在这儿?桓修白无端放松了警惕。身为枪客,他的手应时刻贴在枪套上,此刻却双双扒在了窗沿,沾了十指头的灰。
    如你所见,外乡人。声音的温度骤降。如果我是你,就会马上离开这里。要是你没听说过,我可以直白地告诉你:我是个怪物,不折不扣的怪物。
    怪物?桓修白肆意笑出来,他又把那根烟草含在嘴边了,我还没见过说话这么好听的怪物。
    他点燃了烟,深深吸了一口,趴在窗台上朝里问:嘿,你叫什么名字?我不喜欢称别人为怪物。
    烟草的焦香迅速渗透到黑暗中,人影动了下,脚链擦碰的清脆金属声响了一下。桓修白直觉对方正看着自己,里面的男人有种深深的无奈,他隔着墙都仿佛能触碰到无奈的实体。
    我姓席,叫席莫回。
    这是桓修白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全称,却不是席莫回第一次这么告诉他了。
    席莫回席莫回他默念着它,只觉得拼图的一个巨大缺角终于拼补上了。
    桓修白有种朦胧的概念,他从前只知道对方姓席,却怎么也不能得知后面的名字。
    你以后别再来了。一直向北方走就是出城的路,随便你怎么干,租一匹还是偷抢一匹马,总之快马加鞭离开这。
    既然你这么劝服我,看样子我还真得连夜走。桓修白转身下了两个台阶,眼睛一直盯在后面,他又下了两阶,靴子底故意踩在粉碎的水泥块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再等他回头,窗口果然出现了一只手,它紧紧抓握着螺纹钢筋,光看指节处肌肤绷紧的程度,就知道手的主人心情不安。
    直到桓修白放轻脚步走回去,席莫回都没有出一声。
    我骗你的。桓修白终究不忍心了。
    那只手倏然缩回黑暗中,快得仿佛想掩饰什么,我知道
    但你不知道明天我还会来看你。
    这个席莫回也知道。谁能阻止桓修白呢?即便这个他不是那个他,但总归是他桓修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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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主任并么有失忆,也没有辜负美丽。他们是轮回的时间倒错了,现在这个美丽是上辈子被主任狂宠过的,所以态度不一样的,不要觉得ooc哇,你们继续看就知道咋回事啦。我是不会乱搞没有由来的喜欢的。
    顺便一说我超喜欢这个梦境的结构,爱情与邂逅真是奇妙的东西哇
    第41章 奶味甜甜小墨汁
    外乡人躺在旅馆的小床上吞云吐雾。这张床是单人床, 长宽对于一个成年男性来说太窄了, 桓修白半坐在上面, 简陋的床头栏硌到了他的脊椎骨。
    他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烟草足以麻痹大部分痛觉神经, 而他剩余的所有感觉都聚集在一个男人身上。
    他在小床上挨到将近深夜,忽然一跃而起,收拾妥当出门去了。
    兰花街, 两层红色小楼,这块地方并不难找, 只是要完全躲过街上警卫们的眼线需要更加机敏的身手。
    桓修白悄无声息与一道强手电光束擦身而过,路角的指示牌显示他来对了地方,红色小楼就在视线边角。他毫不迟疑敲响了门,面朝寂静无人的小道等待了一会,门内响起匆忙的脚步声。
    那声音消失了一会, 桓修白知道她在通过门上的猫眼观察外面, 没过几秒,门锁就小心翼翼动了下,一张脸出现在门缝中:你来得太晚了, 快进来。
    桓修白进到屋里,稍稍观察, 就会发现这里并没有男性的生活痕迹,桓修白并没有拆穿她, 而是主动卸下了枪匣, 当着许爱莉的面放在门口柜子上。
    下次不要随便放陌生人进你家。
    许爱莉望着这个奇怪的男人:外乡人, 你说这话好像没什么立场。
    恰恰因为我是外乡人才有立场。我经历的事比你多而全面。你说镇上的人不能出去,这是怎么回事?
    你看到镇外那个大牌子了吗?酒瓶形状的,写着无良镇不欢迎你的那个?
    桓修白根本不记得自己从哪个方向过来,他有记忆时就站在小镇里了,但他还是点头道:是有那么个牌子。
    许爱莉仿佛怕人窃听似的压低声音:我们谁也没法越过那个牌子半步。
    走过去会怎样?
    我不知道,听说即使你能不触动警卫,走过牌子的瞬间还是会回到镇子中心。真邪门,对不对?这是诅咒!
    还有其他古怪之处吗?桓修白面色平静。
    许爱莉莫名有点挫败感,想了一会继续道:还有!希二老爷是个不老的人精儿!
    桓修白并不关心希二老爷怎样,他想知道的是窗栏里被囚的那个人:席莫回为什么会被关起来?
    席莫回?谁?
    席大老爷。
    许爱莉像吃了一梭子枪子似的,惊得撞到了柜子,你连怪物的名字都知道了?你胆子真大都不怕受诅咒。
    为什么叫他怪物?桓修白想起那片影影绰绰的人形,他是个人,也没长八只脚三个头。
    许爱莉眼中渐露恐惧:他他会吃人,我们都看见过,专吃人心。镇子上所有诅咒都因他而起,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反正,反正离他远远的就好。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快走吧,千万别往南边走,山上住着席氏家族。
    是席二把他关住的?桓修白依旧发问。
    也许是吧,我真的不知道。帅哥外乡人,你要是想活命最好连夜走,也不知道你今天追马车过去是怎么走狗屎运活下来的,席大老爷要是看上了你的心,不出半日你就要进了他肚子了!许爱莉神色慌张,说完这趟话就把桓修白往外赶。
    桓修白独自走在巷道里,许爱莉看似疯癫的话在脑中来回萦绕。临近午夜,高耸入云的住宅楼投下成片的阴影,他就借着阴影的庇护,矮身贴墙穿行在镇子里。
    他首先向北走,出城的路应该是在这个方向。许爱莉所说的酒瓶子广告牌伫立在黄沙砾石中,高出十米的圆形铁柱撑起了牌子的骨架,经过风蚀的字迹依旧清晰,显然有人每年都会用油漆描涂一遍,以防不长眼的外乡人踏进他们的禁地。
    无良镇不欢迎你。
    出城的水泥路上遍布沙子,上面既没有车辙,也没有马蹄印,唯一留下的是桓修白自己的脚印。
    桓修白站在广告牌下,向外踏了一步,又走出了一段距离,回头看去,昏朦月色下的无良镇还是一副死寂,他也没有如传说中被传送回镇子中央。
    当然,可能因为他是个外乡人,可以随便进出这里,不受诅咒的限制。
    四面目之所及处俱是荒凉,戈壁与光秃秃的巨石环绕着小镇,将无良镇变作一座黄沙围绕中的孤岛。在这孤岛之上,高楼如丛林一般密布崛起,像是成簇的尖笋指向暗色天空。
    一个孤立的小镇,是从哪里运得材料建造这些高楼?居民无法出城,又不欢迎外人,是怎样自给自足维持生活的?
    答案或许就在这座小镇的另一面,南方孤山上的席氏家族里。
    桓修白绕着城镇外围在碎石和粗砂中跋涉,无良镇向南之外的景色一点一点跳跃到眼帘中。
    奇怪的是,在月色映照之下,山上的建筑群比白日里看起来更为奇异壮观。它们整体呈现梯形,即使遥遥望过去也能欣赏到与小镇现代风建筑截然不同的古典风格。赭红色为主的八角楼阁们拔地而起,中央高耸,以脊角高翘的塔尖为中轴线,高度向两边递进下跌,高低次序,严守规律,每座塔楼都单独成顶,屋檐重重叠叠,整体看去宛如一只翅膀低垂的巨鸟,暂时踞栖在高崖之上。
    桓修白花了些时间走近观察,席家楼群的地基就是垂直的山壁,没有可以攀爬的地方。它地处高位,仿佛一座瞭望塔,能够紧密地监视到无良镇的每一个角落。
    桓修白与它对望了一会,稍事休息后,重新踏上路途,回到旅舍。
    第二天他没有忘记,如约来到了水泥楼梯口。
    他贴在楼下的墙上,墙皮粗糙,没有抚平的水泥疙瘩密密匝匝地压在他的脊背上,他有点发起热汗了。这个角度,窗户里的人是看不到他的,更不知道他捋起了袖子,指腹在昨天擦破的地方抚了又抚。
    他明明是个老成的枪客,现在却比头次去相亲的姑娘还青涩紧张,在原地转着圈想着话题。即使看不到脸,但能让那嗓子声音多说几句话也是舒服的。
    桓修白还在徘徊,没注意走出了水泥楼梯掩护的范围,被一直守在窗边的人看到了头顶。
    你来了,怎么不上来?
    当那道他心心念念的嗓音说出这句话时,桓修白像被当场抓住了做坏事一样僵住,爬上楼梯时脚步都没那么沉稳了。
    我刚到。他辩解着。
    我听到你的鞋底在楼下摩擦了半个小时了。
    被戳穿心思,桓修白头一次觉得羞耻,但在这个人面前,他不感觉难堪。
    他承认,先是被对方独特的声音吸引了,又对席莫回在黑暗中的低语产生了不可言说的悸动。
    他把我认成了别人。那他原先在等谁呢?又等了多久?
    曾经也有人像我这样经过楼梯,走到窗口,受声音蛊惑和他搭话吗?
    他为什么要帮我舔伤口?世家的老爷即使受了囚禁,也不会随便低下高贵的头颅,屈尊降贵自甘给一个陌生外乡小子做这种下等事吧。
    桓修白想到自己可能成为了另一个比他早来很多年的人的影子,心中烦闷,他摸了摸口袋,烟草丢在了旅舍,就想打声招呼走了。
    我等你好久了。
    桓修白硬是止住脚步,转回去了。
    你今天不赶我走了吗?他故意问道。
    赶。你走吧。这话很干脆。
    桓修白咧嘴邪邪笑起来:你根本舍不得我走。话说出口,他才惊觉这话对一个陌生人来说太过逾越了。
    里面的人回答地很包容:舍不舍得又是另一回事。
    你今天没有出去?桓修白索性坐在台阶上,他的视线刚好和窗沿平视,能捕捉到窗边的一缕银发。
    席莫回背靠着墙站在窗边和他说话。
    我一天只能出去一次,在日落之前。男人自嘲笑了声,我这样的不详之兆,到哪里都被避之不及,还是少出去的好。别人没提醒过你吗?少来招惹我。
    桓修白诧异地挑起眉毛。这个人一边向他倾诉感情,一边又想将他推得远远的,两种截然矛盾的态度来回拉扯,让他更感扑朔迷离。
    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我这条命,又不是别人来帮我活的,管他们做什么?桓修白不经意地说。
    你说得不错。席莫回轻声道,但现实往往做不到。
    锁链哗哗响起,里面的人走开了,桓修白的眼睛追着最后消失那一丝银发,最终失落地移开。
    他想赌气说自己不来了,可嘴巴不听使唤地朝里面喊道:我明天还会来的。
    他走下台阶,没着急离开,自己也不知道心里在焦急着什么,等到窗口传来一声模糊不清的:嗯,我等着。
    桓修白像是给干涸开裂的土地灌了一大汪泉水,心情舒畅地走了,连带步伐也有底气了许多。
    连续一个星期,他每天都会到楼梯前报道,谈话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他发现对方不仅学识渊博,还性情温厚。当桓修白惊觉自己忘记了烟草,每天拿这个当做早起的动力时,已经是第七天了。
    他享受着席莫回对自己若有似无的情感依赖,每每回想起那几句饱含深情的话语,内心都沸腾起小小的气泡。但与此同时,他也日渐憎恨起那个他替代的人。
    为什么这道声音的主人注入深情的人不是他?
    桓修白日日煎熬,甚至起了念头,不想再去窗口。有几次他在那附近转悠,差点就迈开腿直接走了,可那句我等着你仿佛是一道坚韧的锁链,死死缠住了他的腿脚,还拖着他往楼梯走。
    他想怒骂自己没有骨气,另一边决定就此事做个了断。
    整整过了一个星期,他还是没有看到过席莫回的脸,对方有意在避免和他接触,除了头发,他连男人一个手指头也没见到。
    这实在让他挫败。
    这个人,看似近在眼前,实则却身段高远,触碰不到。
    桓修白不懂情爱,他还是个二十岁的小青年,没有什么可以拿来威胁一个见识渊远的男人,于是只得装作嬉笑说:你要是再不露脸,我就真的不来了。
    彼时,席莫回还靠在窗子旁,他听到这句话时,呼吸声急促了两分,背身过去,肩膀在无人的地方塌了下来,颤巍巍抬起手在耳朵旁摸了下,摸到了东西,他才找回一点知觉,话说出口时平静地可怕:我早都说了,你别来了。
    再这样下去,只会重蹈覆辙。
    我不来了,你每天在窗口盼我怎么办?
    青年话语中的自信与不挠让席莫回攥紧了手。
    你还年轻别陪着我一个老怪物耽误时间。他不自觉说出口。
    是不是耽误时间,你说了不算。
    席莫回忍不住朝窗口瞥了眼,桓修白看不到他的脸,他却能清楚把那张俊脸映在眼里。
    一道车轮滚动声犹如天雷打醒了他!
    你快走!他们来了!
    谁来了?桓修白站起来,眯起眼睛向远处遥望。
    你惹不起的人。快走吧。这几乎是请求了。
    桓修白掏出枪,六发子弹够他干掉六个人头,他不慌也不忙,比料峭吹过的戈壁风还冷酷:来得正是时候,我倒要会会他们。
    桓修白,你走吧,快走吧那道躲在窗口的哀求几乎戳破了桓修白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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