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闻歌放下茶盏,理理袖子,慢吞吞问:徐姑娘近来如何?
    提及徐锦媛,老管家脸上愁云密布,话音满是担忧:前些时候阴晴不定,徐姑娘犯了病,要不是大夫来得及时,人怕是就没了。这几日天气渐好,小老儿送东西去见过,瞧着徐姑娘脸色好看许多。
    我去看看她。洛闻歌起身走几步,回头望着老管家,神色颇为冷然,平日里没重要事别总传些无用消息回城。
    老管家错愕,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说的无用消息究竟为何事。
    洛闻歌不管身后人如何想,转身往山庄后院走。
    跟在他身后的洛安赶紧回头给老管家打眼色,老管家愣神片刻,也小跑跟上去。
    洛闻歌到徐锦媛居住的院外,没贸然进去,在院门口停了好一会儿。
    听见院内有低柔女声在说话,另有道颇为活泼的女声搭着话,是在聊绣花样式。
    他在这方面一窍不通,等在这里旁听无非浪费时间,倒不如进去看看,看看那位病弱不能自理的徐姑娘。
    院子挺大,进院门后还见不到人,循声到地方,洛闻歌才知晓徐锦媛带着丫鬟躲在凉亭里。
    他看见徐锦媛的同时,徐锦媛也瞧见了他。
    徐锦媛怔住了,秋水眸子痴痴望着他,苍白无色的脸颊忽而生出两抹嫣红,为她凭添几抹健康色彩。她身穿华服,身姿纤细瘦弱,颇有些弱不禁风的柔弱味道,面容秀美,一双眸子剔透漂亮,透着善解人意。气质温婉可人,是那等集容貌及气质于一体的妙人。
    可惜,妙人身子骨不太好,情绪激动起来更见其柔弱。
    徐锦媛两行泪宛如小溪水潸然而下,哽咽道:洛哥哥,你终于愿意来看我了。
    被喊得懵圈的洛闻歌:?
    我还以为你将我忘得干净,将我留在这里,只是为不让我回城。徐锦媛低声哀怨道。
    洛闻歌听得浑身不适,轻咳道:徐姑娘,我来这是想和你谈桩事。
    徐锦媛听见这句话,脸颊绯红好似潮水般褪去,比原先还要更苍白,她像是极为伤心:洛哥哥,你、你称我为徐姑娘?
    徐姑娘既在这里,还未和陛下拜过天地,进过太庙,自然称不得皇后。我知晓这都是我的错,遂想过来弥补一二,看徐姑娘如何选择。
    徐锦媛晃了晃身子,若不是丫鬟眼疾手快扶住,怕是要摔在地上,她扶住丫鬟的胳膊,怨声道:你还想让我嫁入皇宫那等吃人地方吗?你可真是好狠的心,我原以为你愿替我嫁给萧毓岚,是想我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竟然不是,既然不是,当初为何要那么做?
    洛闻歌不知道反派许诺过什么给徐锦媛,他无法兑现,只能从自己角度出发给出个合适回答:事出有因,也是逼不得已。若徐姑娘不想做皇后,我可以安排你去江南,那地方气候宜人,适合养病。
    你真的愿意送我走吗?徐锦媛含情脉脉望着他,像是又燃起些新的希望。
    洛闻歌上前几步走进凉亭里,离徐锦媛更近些:只要你愿意,我会尽全力。
    徐锦媛满脸感动,像极长居闺中内心渴望爱.情的大家闺秀,她含泪道:可我要是走了,洛哥哥你怎么办?萧毓岚是不是知道我在城外,逼迫你交出我?
    没有,他还不知道皇后被掉包,城内虽哄传帝后恩爱有加,感情深厚,实则他每日去凤栖殿就是单纯睡觉,什么都不做。他这么做,徐姑娘该明白是何用意。
    徐锦媛生于镇北大将军府,父亲乃是大将军徐应屏,曾英勇击败北疆来犯,断然不是有勇无谋之辈。这等出生,自然不会对局势一无所知。
    他想让我父亲和沈阁老矛盾更深更大。徐锦媛说。
    洛闻歌抬眸看她一眼:趁他还没想起来找你前,我想早些将你送走。长乐城这地方不适合你养病,江南那边我已经安排好,吃喝无忧,待你身体好些,想去哪都可以。
    这个承诺很重,没点能力的人并不敢轻易许下。
    徐锦媛除了感动还有担心:我还是不放心,洛哥哥,这是不是太冒险了?
    不会,就算萧毓岚知道,也不会对我怎么样,你别忘了我是谁。洛闻歌边说边观察徐锦媛。
    徐锦媛像是被打动了,又问:那我去了江南,洛哥哥会去看我吗?
    洛闻歌不会没事给自己找事做,也不想给徐锦媛画虚无大饼,他道:不会。
    徐锦媛眼眶一下子红了,显然被伤到。
    洛闻歌没打算安慰人,眼见天色不早,他该回去了。
    离开前,对伤心欲绝的徐锦媛郑重其事道:想好就让人告诉洛安,他知道怎么做。
    徐锦媛泫然欲泣,带着哭腔喊道:洛哥哥!
    洛闻歌头也没回,背影满是无情。
    徐锦媛按在石凳上的手缓慢收紧,真的就那么走了吗?
    洛闻歌回城路上都在想徐锦媛,以至萧毓岚问他在想什么时,脱口而出:在想徐锦媛。
    反应过来,他异常尴尬,连忙解释:她与我听到的不一样。
    萧毓岚神色不变,顺手将汤盅放到他面前:哪里不一样?
    洛闻歌闻到微甜清香飘香味,脸塌了。自那日说过每夜来凤栖殿会有碗银耳红枣汤,萧毓岚果然说到做到,却是每晚都有,味道很好,就是总喝必定会腻味。
    洛闻歌一脸菜色,看得萧毓岚忍俊不禁。
    陛下还笑得出来。洛闻歌板着脸,拿着调羹搅动汤,半天没喝一口。
    萧毓岚眉梢皆是笑意:有怨言?
    第38章
    洛闻歌最终舀起一勺子银耳, 边吃边含糊道:我哪敢。
    这是你吃的最后一碗,以后再想吃,就需你和柔伊亲自说。
    洛闻歌眼睛亮起来,努力装作平淡道:是吗?
    萧毓岚见状,低笑道:你若不在意,那朕便让柔伊继续备着。
    洛闻歌装不住淡定,连忙说:不用不用,柔伊姑姑每日那么多事情要做, 还得抽空帮我熬汤,未免太过于辛苦。我身为男子,天天吃这东西,让人知道闹笑话。
    洛少卿还在意别人的看法?萧毓岚调侃道。
    洛闻歌放下调羹, 难得很认真道:不在意, 凭心而活。
    萧毓岚欣赏他这份潇洒,指着他故意说话不吃的汤:不想吃就让柔伊撤下去。
    不能浪费,我很快能吃完。洛闻歌说。
    他知道萧毓岚不会在意这点东西,但习惯使然,让他不会浪费。
    萧毓岚由他, 他说能吃完,萧毓岚自然不会坏人胃口,见他吃得差不多,转而说起方才中断话题:你见到徐锦媛感觉如何?
    她很像那位神秘阁主。洛闻歌语气中肯道。
    很像不一定是。萧毓岚说。
    洛闻歌也知道眼下没有充足证据证明徐锦媛就是那位神秘阁主, 遂他想让临江楼着手查徐锦媛、天命阁阁主及渊公子三者相似或关联之处。
    若徐锦媛真的和这两人没关系, 他会按照对方意愿送人去江南, 前提是徐锦媛自己愿意去。
    若查出那两人就是徐锦媛,那他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先不说徐锦媛背后站着徐应屏,单是她的皇后身份,就够他喝一壶。
    更何况还有假借徐锦媛身份入宫一事,这事可大可小,总归是他落在徐锦媛那的一处把柄,这么一想,洛闻歌头都大了。
    顿时有种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的感觉。
    这种时候,萧毓岚的态度就变得至关重要,只要萧毓岚点头让他放手查,事情再荒诞不经,他也不慌。
    因此,洛闻歌搬起小凳子往萧毓岚身边坐近了些:陛下,你说我要不要查徐锦媛。
    萧毓岚睨着他:朕说不查,你就不查了?
    表明来说是这样,若查她,查出了不得的东西,我收不了底,岂不惹大麻烦?
    这世间还有你洛闻歌收不了的底?
    陛下,说认真事,我隐约觉得真查徐锦媛,会牵出许多不为人知的阴谋。
    洛闻歌直觉还挺准,至少来到这里后,但凡有直觉出没,基本都验证了。
    是以,在调查徐锦媛一事上,出现直觉,他才百般难以抉择。
    他有所谓直觉产生顾虑,萧毓岚却没有。
    萧毓岚重生带来的优势在此时发挥出用处,但他不会堂而皇之告诉洛闻歌。
    查,最好能顺着她摸出徐党派系,不用担心会出现你兜不了的底,别忘了,你背后还有朕在,朕给你撑腰。
    或许是强大太久,洛闻歌猛然听见撑腰两个字,竟挺不适应。
    洛闻歌不太记得先前萧毓岚有没有说过这种话,然而这是他初次听得这么清楚,直到刻骨铭心。
    都说人要懂得审时度势,洛闻歌见萧毓岚说话这么痛快,又乘胜问:若徐锦媛真是天命阁阁主,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她?
    这就要看洛少卿想怎么处置了。萧毓岚含笑道,他虽称不上七巧玲珑心,但多少要比常人看得通透些,再者,问话的是他逐渐了解的人,心思还算好猜。
    洛闻歌没半点被人猜中心思的窘迫感,落落大方道:臣先在这谢过陛下,有陛下这句话在,那臣不日便让人着手彻查,势必将人挖出来。
    谢温轩那边有渊公子的消息,你若想要便去拿。萧毓岚为他提供便捷,端看他用不用了。
    洛闻歌岂会让萧毓岚一腔好意付诸东流呢,他笑盈盈道:谢陛下提点,臣明日便去都察院寻谢大人。
    萧毓岚哑然失笑,发觉他与自己合作越发得心应手,两人关系于这期间也在不断变好。
    这算是在诸多闹心事里少有的好征兆,也可称为苦中作乐。
    萧毓岚这般想着,再看将汤喝完的洛闻歌,心里热起来,只希望有朝一日一统江山,回眸他还在身侧,如此便好。
    许是因为有萧毓岚旨意在,京兆尹动作超乎想象迅速,次日散朝,京兆尹揣着奏疏进了养心殿,专门禀告云王男宠身死一案。
    萧毓岚越看奏疏神色越发冷凝,待看见最后面,他猛地合上:曹澄,你可知你这份奏疏写的什么?
    臣知道。曹澄躬身低头沉声应道。
    你说人是云王杀的,可有证据?萧毓岚问。
    曹澄放下手,望着萧毓岚,不卑不亢道:臣没有。
    萧毓岚听笑了,将奏疏丢到曹澄身上,动怒道:没证据的话你也敢说?曹澄,朕看你这京兆尹的乌纱帽不戴也罢!
    陛下息怒,没证据并非臣能力问题,实乃情势所迫,还请陛下听臣一一说来。曹澄下跪恳求速度也非年迈之人该有的,眨眼功夫便跪下了。
    萧毓岚心里很想将人早点踢走,然此事不宜操之过切,还需循序渐进。
    他还想听听曹澄能说出怎样的狡辩之词,语气含怒:你说,朕倒要听听你能不能说出朵花儿来。
    曹澄手里捏着把汗,那封奏疏是他按照实情写的,想着萧毓岚急着想知道结果,就没拿去让沈爵过目。他心里清楚,给沈爵看很大可能是过不了的。
    为沈爵做事十几年,曹澄非常清楚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奏疏万不能写真相。
    可要在萧毓岚面前玩假的,很可能他没走出养心殿,脑袋先掉了。
    礼部被斩杀又抄家的李大人,为他们敲响很亮的警钟,曹澄不想成为第二个李大人。
    料到奏疏递上去的后果,也料到萧毓岚的震怒,唯有在辩解上面没有多大把握,曹澄方才是在赌。
    好在这一博,博对了。
    曹澄轻声:臣查到三天前云王带着死者去了温柔巷,连续两夜三天寻花问柳,直至前晚,身体吃不消才没再去,昨日早上天未亮,云王又想带死者去,死者自称身子不舒服不想去,惹得云王大为不快,多说他几句,被死者小声反驳两句,生出了些脾气。
    萧毓岚半勾唇角笑容冷得不行:要说云王因此杀人,未免太过勉强。
    臣问过云王近侍,说王爷自温柔巷带回来一件有趣物件,无事就和死者关在房内享用。每当用过,王爷便说好似飘飘欲仙,不再烦心任何事,但当效果过去,会变得极为暴躁,谁反驳谁会遭到毒打,甚至重伤。
    萧毓岚脸上冷笑消失了,听曹澄这席话,让他想到上一世曾出现过极其祸害人的东西。
    他手指来回摩挲几遍,冷冰冰问:查出是哪来的吗?
    这才真正说到点子上了,曹澄神色一整,恭敬道:温柔巷桃花湾。
    查办了吗?萧毓岚有些坐不住,起身来回走动。
    曹澄由此判断出萧毓岚很在意此事,心放回肚子里,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说出来:没有,那桃花湾仗着背后有人,拒绝臣等搜查,声称想查得让三法司之一亲自前去,否则哪怕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认。
    这话准确戳到萧毓岚逆鳞上了。
    萧毓岚怒极反笑:三法司?好,朕就如了他的愿。李公公。
    静听许久的李公公上前:老奴在。
    传旨谢温轩、洛闻歌觐见。萧毓岚冷声道。
    李公公得令,转身小跑出去,眼看要到地安门外,萧毓岚的声音再度响起:让刑部右侍郎慕容郁一并过来。
    李公公反应过来这是真要三司会审啊,耽误不得,忙不迭跑了。
    曹澄让萧毓岚接二连三发话魄力震得傻眼了,简单挑衅的一句话就让三法司齐聚了?
    曹澄后知后觉这好像有点儿玩大了。
    或许萧毓岚不清楚桃花湾是谁做靠山,他一清二楚。
    那可是徐应屏义子开的。
    要真三司会审,那别说徐应屏义子,就连徐应屏也得牵扯进来,到时涉及的人就多了,保不准火烧旺盛会烧到谁。
    曹澄转念一想,徐应屏向来和沈爵不对付,他这招不等于是在借萧毓岚之手帮沈爵拔出眼中钉吗?
    如此想着,曹澄觉得自己方才卖得挑衅话刚刚好。
    曹澄自以为是借刀杀人,殊不知反被萧毓岚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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