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忍性不高,就是要驳几句嘴。
    一听这话,虞夫人眉心现出一道煞气,江澄忙道:魏无羡,你闭嘴!
    他转向虞夫人,道:不是我们想窝在莲花坞里射风筝,可现在不是谁都没办法出去吗?温家把所有夜猎区都划为他们的地盘,我就算想出去夜猎,也没有地方可以下手。待在家里不出去惹事、跟温家人争抢猎物,这不是您和父亲交代过的吗?
    虞夫人冷笑道:只怕这次是你不想出去,也得出去了。
    江澄不解,虞夫人不再理他们,昂首挺胸地穿过长廊。
    他身后那两名侍女恶狠狠地瞪向魏无羡,跟着主人一道走了。
    不过是两个使女,竟也敢对江家宗主的大弟子这般态度,看来虞夫人,真是不喜魏无羡啊,连身边的使女也瞧不起魏无羡,如此说来,魏无羡在江家到底过得好不好,还真两说!
    若只是旁观,众人或许还会道,本就是个家仆之子,还想如何?
    但身临其境,那样的眼神态度直接冲他们来,滋味儿就不是那么好受了。
    蓝湛也曾听说过魏无羡在江家总是受罚,但却不知缘由,心里很不是滋味。
    早知有今日,他应该赶在江枫眠前,将魏婴带到蓝家的。
    可是魏婴好像不喜欢蓝家。
    晚间,魏无羡才知道,虞夫人说的不想出去也得出去是什么意思。
    原来,岐山温氏派特使来传话了。
    温家以其他世家教导无方、荒废人才为由,要求各家在三日之内,每家派遣至少二十名家族子弟赴往岐山,由他们派专人亲自教化。
    江澄愕然道:温家的人果真说得出这种话?太厚颜无耻了!
    魏无羡道:自以为是百家之长天上的太阳呗。温家不要脸又不是头一回了。仗着家大势大,去年就开始不允许其他家族夜猎了,抢了别人多少猎物,占了多少地盘。
    江枫眠坐于首席,道:慎言。用餐。
    偌大的厅堂中只有五人,每个人身前都摆着一张方形小案,案上是几碟子饭食。
    魏无羡低头动了动筷子,忽然被人扯了扯衣角。
    转过脸,只见江厌离递过来一只小碟,碟子里是数粒剥好的莲子,肥肥白白,新鲜饱满。
    魏无羡悄声道:谢谢师姐。
    江厌离微微一笑,那张甚为清淡的面容霎时添了几分生动颜色。
    虞紫鸢冷冷地道:还用什么餐,过几天到了岐山,都不知道有没有饭给他们吃,不如趁现在开始多饿几顿,习惯习惯!
    岐山温氏提出的这个要求,他们是无法拒绝的。
    无数前例为证,如果有哪个家族胆敢违抗他们的命令,就会被扣上仙门逆乱、百家之害等等奇怪的罪名,并以此为由,将之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歼灭。
    江枫眠淡声道:你何必这么焦躁。无论日后如何,今天的饭还是要吃的。
    虞夫人忍了又忍,拍桌道:我焦躁?我焦躁才是对的!你怎么还能这么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你是没听到温家派来的人怎么说的吗?一个婢女家奴,也敢在我面前趾高气扬!送去的二十名子弟里还必须要有本家直系子弟,本家直系子弟什么意思?阿澄和阿离,一定至少要有一个在里面!送过去干什么?教化?别人家怎么教导自家子弟,轮得到他们姓温的来插手?!这是送人过去给他们拿捏,给他们做人质!
    江澄道:阿娘,你别生气,我去就行了。
    虞夫人斥道:当然是你去!难不成还让你姐姐去?看她那个样子,现在还在乐呵呵地剥莲子。阿离,别剥了,你剥给谁吃?你是主人,不是别人的家仆!
    听到家仆二字,魏无羡倒是无所谓,一口气把碟子里的莲子全都吃光了,正嚼得口里都是丝丝清凉的甜意。
    江枫眠却微微抬头,道:三娘。
    虞夫人道:我说错什么了吗?家仆?不乐意听到这个词?江枫眠,我问你,这次,你打不打算让他去?
    江枫眠道:看他自己,想去就去。
    魏无羡举手道:我要去。
    虞夫人冷笑道:真好啊。想去就去,想不去也肯定能不去。凭什么阿澄却非去不可?给别人养儿子养成这样,江宗主,你可真是个大大的好人!
    虞夫人这怨气也是来的莫名其妙,明明是温氏的错,她倒是全冲魏无羡撒了。有人看不过眼,终于忍不住开始抱不平了。
    温家势大,虞夫人怎么敢得罪温家的人?
    呵,也就是说,只敢窝里横咯?
    这话就过了吧?
    过不过的另说,虞夫人对魏无羡,迁怒得很没道理了。
    没错,她心里有怨气,就想发泄出来,就冲着别人撒?凭什么别人就要承受她毫无道理的迁怒?虞夫人这种人从少时就不讨人喜欢,如今共情的人里,大多都是自私的人,深切的感受到虞夫人的迁怒,对虞夫人的厌恶那真是蹭蹭的冒。
    江枫眠道:三娘子,你累了。回去休息吧。
    江澄坐在原地,仰头望她,也道:阿娘。
    虞夫人站起身来,讥嘲道:你叫我干什么?跟你父亲一样,让我少说两句?你是个傻的,我早告诉你了,你这辈子都是比不过你旁边坐着的那个了。修为比不过夜猎比不过,连射个风筝都比不过!没法子,谁让你的娘不如别人的娘?比不过就是比不过。你娘为你不平,跟你说了多少次别跟他鬼混,你还帮他说话。我怎么生出你这种儿子的!
    倒是我误会虞夫人了,还以为她只对魏无羡这般,没想到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果真是紫蜘蛛!毒,太毒了。
    眉山虞氏这是跟江家有仇吧?把女儿养成这样强逼着江枫眠娶回来,就是为了祸害江家?
    她径自走了出去,留江澄坐在原位,脸色忽青忽白。江厌离悄悄把一盘剥好的莲子放到他的食案边上。
    坐了一会儿,江枫眠道:今晚我会再清点十八人,明日你们就一起出发。
    江澄点了点头,迟疑着不知该再说什么。
    江澄从来不懂该怎么和父亲交流,魏无羡却得心应手,喝完了汤,道:江叔叔,你没有什么东西要给我们的吗?
    江枫眠微微一笑,道:要给你们的东西早给了。剑在身侧,训在心中。
    魏无羡道:哦!明知不可而为之,对吧?
    江澄立刻警告道:这意思可不是让你明知道要闯祸,还硬要去作怪!
    席间气氛这才活络起来。
    哎,魏无羡真是可惜了,居然在江家长大,他这般品行,换个世家,聂家或者蓝家,都能过得很好吧?总不至于老是无缘无故被罚,主母不喜,真是太惨了。
    金光瑶有些恍惚,他在虞紫鸢的身上仿佛看到了金夫人的影子,据说金夫人跟虞紫鸢是闺中密友,如今看来,倒真是性情相投,这迁怒的性子,也是十成十的相似。
    想到这里,金光瑶愈发对魏无羡的遭遇感同身受了。
    要不然从这里出去,他可以试着交好魏无羡?总觉得,干掉他,还不如结交他。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人都说魏长泽是江家的家臣,不是家仆,然而我翻遍了原著,魏长泽总共被提到两次,两次都是明确的说他是江枫眠最忠心的家仆。
    附原著片段【当时的江家宗主对此颇感兴趣,江枫眠则无此意。他并不喜虞紫鸢的品性为人,认为二人并非良配,婉言谢绝了数次。而眉山虞氏却从多方入手,对当时尚为年轻、尚无根基的江枫眠强力施压,再加上不久之后,藏色散人与江枫眠身边最忠心的[家仆魏长泽]结成道侣,远走高飞,云游在外,江枫眠终于败下阵来。】
    【魏无羡乃[云梦江氏家仆魏长泽]与云游道人藏色散人之子。江枫眠夫妇都与他父母熟识,但江枫眠很少对他缅怀故友,江枫眠的夫人虞紫鸢更是从不会对他好好讲话,不抽他几鞭子、让他滚出去跪祠堂离江澄远点儿就算不错了。父母之事不少都是旁人告诉他的,他知道的其实也不比旁人多多少。
    】
    两处我都用[]标出来了,我写的时候想了想,估计很多人都被同人带偏了,为了怼虞紫鸢,怼江澄,编造出来的,就是想让羡羡摆脱【云梦江氏家仆之子】这个侮辱人的身份。
    但我觉得,侮辱人的,不是这个身份,而是心里的想法,连我们这些粉丝都要极力摆脱这个真相,才是对羡羡不尊重吧,我们喜欢他,不是因为他是什么身份,只因为他是魏无羡而已,跟他是不是家仆之子,没有任何干系。
    第13章
    次日,临走之前,江枫眠交代完必要事宜后,只多说了一句。
    云梦江氏的子弟,还不至于如此脆弱,经不起外界一点风浪。
    江厌离则送了他们一段又一段,往每个人的怀里塞满各种干粮吃食,生怕他们在岐山吃不饱。
    二十名少年拖着一身沉甸甸的食物,从莲花坞出发,在温氏规定的日期之前,到达了位于岐山的指定教化司地点。
    大大小小各家族的世家子弟都零零散散来了不少,具是小辈,数百人中,不少都是相识或脸熟的。或三五成团,或七八成群,低声交谈,神色都不怎么好,看来都是用不太客气的方式召集来的。
    扫了一圈,魏无羡道:姑苏那边果然也来人了。
    不知为什么,姑苏蓝氏派来的少年形容都颇为憔悴。
    蓝忘机的脸色尤为苍白,但依旧是那副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背上背着避尘剑,孤身而立,四周一片冷清。
    魏无羡本想上去同他招呼,江澄警告他道:勿生事端!只得作罢。
    蓝湛怔怔看着前方,他不知道,原来魏无羡早就注意到他脸色不好了。
    想到魏无羡后来说要背他,却被他拒绝。
    蓝湛垂下头,满心痛苦。
    魏婴
    忽然,前方有人高声发号施令,命令众家子弟在一座高台前集合成阵,几名温家门生走来斥道:都安静!不许讲话!
    台上那人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十八。九岁的模样,趾高气扬,相貌勉强能和俊沾个边。但和他的头发一样,令人感觉莫名油腻。
    此人正是岐山温氏家主最幼一子,温晁。
    温晁颇爱抛头露面,不少场合都要在众家之前显摆一番,因此,他的容貌众人并不陌生。
    他身后一左一右侍立着两人。
    左是一名身姿婀娜的明艳少女,柳眉大眼,红。唇如火,美中不足的是嘴皮上方有一粒黑痣,生得太不是位置,总教人想抠下来。
    右则是一名看上去二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高身阔肩,神色漠然,气势冷沉。
    时隔好几年,即便是在共情里看见这几个人,江澄依旧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们拖出来再杀一遍。
    温晁!温逐流!王灵娇!!
    一个两个,全都是贱人!!
    江厌离有些被弟弟阴鸷的神情吓到,伸出手握住江澄的手,阿澄?
    江澄狠狠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勉强的笑了笑,阿姐,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无需多问,江厌离都能猜到,弟弟八成是想到了莲花坞被血洗的事。
    温晁站在坡上高地,俯视众人,似乎很是飘飘然,挥手道:现在开始,挨个缴剑!
    人群骚动起来。
    有人抗议道:修真之人剑不离身,为什么要我们上交仙剑?
    温晁道:刚才是谁说话?谁家的?自己站出来!
    刚才出声那人,顿时不敢说话了。
    台下重新安静下来,温晁这才满意,道:就是因为现在还有你们这种不懂礼仪、不懂服从、不懂尊卑的世家子弟,坏了根子,我才决心要教化你们。现在就这么无知无畏,要是不趁早给你正正风气,到了将来,还不得有人妄图挑战权威、爬到温家头上来!
    明知他索剑是不怀好意,可是如今岐山温氏如日中天,各家都如履薄冰,不敢稍有反抗,生怕一惹他不满,就会被扣上什么罪名累及全族,只得忍气吞声。
    江澄按住了魏无羡,魏无羡低声道:你按我干什么?
    江澄哼道:怕你乱来。
    魏无羡道:你想多了。虽然这个人油腻腻的让人恶心,但我就算要揍他,也不会挑选这个时候给咱们家添乱子。放心吧。
    江澄道:你又想套麻袋打他?恐怕行不通,看到温晁身边那个男的没有?
    魏无羡道:看到了。修为是高,不过容貌保持的不够好,看来是大器晚成。
    江澄道:那个人叫温逐流,有个外号叫化丹手,是温晁的随侍,专门保护他的。不要惹他。
    魏无羡道:化丹手?
    江澄道:不错。他那双手掌很可怕,而且助纣为虐,之前帮温
    两人平视前方,低声说话,见收剑的温氏家仆走近,立刻噤声。
    魏无羡信手解了剑,交了上去,同时不由自主看了一眼姑苏蓝氏那边。
    他本以为蓝忘机一定会拒绝上交,出乎意外的,蓝忘机的脸色虽然冷得吓人,却仍是解了剑。
    江厌离看见自己给弟弟和师弟们准备的吃食被尽数搜走,有些难过,阿娘当初的嘲讽,竟是一语成谶,阿澄他们在岐山接受教化,果然每日里都是清汤寡水。小一辈的世家子弟里,根本没人辟谷,按照岐山温氏这样的教化法,根本没人挨得住。
    再次重温昔日岐山教化的日子,江澄等少数参加过这次教化的,脸色难看至极。
    岐山温氏所谓的教化,也就是发放了一份温门菁华录,密密麻麻抄满温氏历代家主和名士的光辉事迹和名言,人手一份,要求熟读背诵,时刻铭记在心。温晁则每日站得高高的,在众人面前发表一通讲话,要求他们齐声为他欢呼、一言一行都奉他为楷模。
    夜猎之时,他会带上众家子弟,驱使他们在前奔走,探路开道、吸引妖魔鬼怪的注意力,奋力拼杀,然后他在最后一刻出来,把被别人打得差不多的妖兽轻松击倒,斩下头颅,再出去吹嘘这是自己一人的战果。
    如有格外不顺眼的,他就把这人揪出来,当众责骂,斥得对方猪狗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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