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弘最终没走成,在清正殿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萧弘在战场上都没这么哭过。
    起先帝王还安慰安慰,到后来便恨铁不成钢地斥责道:不许哭!为这种事哭,你还有没有出息?看看你这个样子,像不像个太子,像不像个男人?
    帝王责难,若是百官听闻必然瑟瑟发抖,跪地求饶。
    然而却对太子无效。
    萧弘苦闷了一路,一旦宣泄出来就止不住,反而一边哭一边喊:您有没有同情心,儿子都这么难过了,您还骂我?您知道我这心有多痛,跟刀割一样都由着您棒打鸳鸯了,还不准我哭一哭
    鸳鸯?天乾帝的额头顿时拧出一个井字:你们两个谁是鸳,谁是鸯?天地人伦,你们还有理了?
    您管我们哪个是哪个呢,反正这指婚一下,他再也不要我了,肯定不要我了萧弘说完,好不容易止了一点的眼泪,顿时又一阵稀里哗啦,就跟个被抛弃的撒泼小媳妇一样。
    他今天是豁出去了!
    我就是喜欢他,他连根翘起的头发丝我都喜欢,别人看他一眼我就妒忌,可是今后我再也没资格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和他在一块儿这画面实在太悲哀了,萧弘顿时犹如被心口插刀似得捂着胸口,您还不准我伤心一下,您实在太过分了!
    黄公公缩在墙角,屏息不漏一点声,把自己彻底遗忘。
    他看着天乾帝额头青筋直蹦就知道,帝王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心下真是无比敬佩太子殿下。
    这年头,还没人敢在帝王面前这么无理取闹过!
    其实,镇北王和镇国郡主已经候在殿外了,就等着召见,可现在这个样子
    得了,如今谁也没有痛失所爱的太子来得重要。
    瞧这架势,还得好一会儿。
    而他估摸着,八成还得皇上说软话好好安慰才能罢休。
    天乾帝不断忍耐,告诫自己宽容一点,才没有冲过去掐死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朕已经很宽容了。否则贺惜朝这会儿的坟头都该长草。
    可如今,看着萧弘毫无形象地痛哭流涕,作为父亲他又实在不忍心。
    萧弘一根筋直通,真喜欢一个人那是喜欢到骨子里去了,不掺假的。
    他最终深深叹了一口气,抬脚轻踢了他一下:差不得就得了,还没完没了了?
    萧弘坐在台阶上,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抖着嘴唇,看着帝王,悲哀地说:可出了这个殿,走出这个门,儿子不知道还能上哪儿这样哭去
    此言一出,天乾帝顿时沉默了。
    他忽然记起皇后刚离世之时,他也是这样悲痛欲绝,可那个时候他不敢表露在任何人的面前,只有夜深人静之时才能压抑地痛哭一声。
    心顿时软了。
    萧弘道:惜朝说,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不开谁,他倒是潇洒,说放下就放下。我不得不认命,那我想哭一哭,却还要被骂一顿,您都不安慰我,儿子怎么这么难啊
    前面说的是人话,后面是什么?
    天乾帝好不容易升起的那点伤感顿时化成了乌有,忍不住道:朕安慰了,你有听吗?
    萧弘委屈地看着他,一双泪泡眼,看起来可怜极了。
    天乾帝顿时头疼道:行了,朕体谅你不易,不与你计较,哭够了就赶紧起来,没够就继续,朕就看着你哭。
    萧弘瘪了瘪嘴,哑着嗓子说:够了。
    天乾帝心下一松,高声喊道:黄吉,打水进来,给太子洗脸。
    支起耳朵的黄公公当场应了一声:是。
    心里感慨,总算是结束了。
    擦擦吧,堂堂太子,眼睛肿成这样怎么见人?天乾帝又气又心疼地问。
    殿下,拿这滚一滚吧?黄公公递上了一个剥皮鸡蛋。
    萧弘洗完脸,拿着滚眼睛说:父子情深,抱头痛哭,不行吗?
    谁跟你抱头痛哭,没的丢人!
    然而一看这人模样,帝王的心又软了,便没反驳:你给朕争气一点,贺惜朝既然断的干净,你也该如此,别眼巴巴地再贴上去,娶妻生子方为正道,两个大好男儿何必行次悖逆之道?
    这也算苦口婆心了,不过萧弘没应,把鸡蛋往嘴巴里一塞,三两口吃完,儿臣告退了。
    去吧。
    见着这人大步离去,一口郁气从天乾帝的嘴里沉沉地吐出去。
    帝王的目光瞥向一边:嘴巴闭严了,此事谁敢传出去,杖毙。
    是,奴才省的。
    太子府内,萧弘寝殿之旁的另一个房间,属于贺惜朝的东西已经被收起来。
    听着常公公的禀告,萧弘沉默了一会儿便道:便依着他吧。
    有些事,既然决定了,便需做得彻底。
    第二日,贺府。
    迎来了一个久违的友人。
    谢三摇着纸扇,带着小厮,走了进来。
    这位鸿胪寺少卿终于从西域回来了。
    小师叔,你真是厉害啊,贺家说离开就离开,魏国公府说不要就不要,我回来一听祖父说起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谢三一边看着这三进的院子,瞧着格局,看着像模像样。
    不过是为了一份自在,不想受人桎梏罢了。贺惜朝淡笑道。
    想要自在,就失去了庇护,今后只得靠自己,单这份魄力便无人能及。
    谢三心生敬佩,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堪称大齐第一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而且一般人还学不来。
    对,心想事成,先恭喜一下,顺便问一句,好玩吗?贺惜朝给谢三沏了杯茶,问道。
    好玩,太好玩了,还刺激呢。谢三呷了一口茶,顿时感慨万千,总算是活着回来了。
    这没去过,作天作地死活要走一趟,等出了门才知道后悔两字怎么写了。
    后世旅游还有飞机高铁汽车,一日达,玩个几日都嫌累。
    这儿就是走路,骑马,坐马车,哦,后面还有骆驼,毛驴,一走几个月,方到达目的地,想想都遭罪。
    更何况后面风沙旷野,吃不惯的食物,睡不好的床铺,还有听不懂的语言生生将这位世家贵公子磨练出了一副常人能及的忍耐力。
    艰难困苦都化为一个苍天大地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他为什么要出来?
    特别是他好不容易回到家,正打算与父老抱头痛哭的时候,谢阁老悠悠地问了一句:还想去吗?
    他当场就哭了出来。
    辛酸往事,不回忆也罢。
    贺惜朝呵呵笑了两声,却没放过他:怕是无法体谅你了,大齐和匈奴这一战结束后,观望的西域怕是迫不及待想要与大齐互市边贸了吧?
    谢三点了点头:没错。我本该去年便回京。可战事一起,西域各国蠢蠢欲动,我就留下来,说实话若不是大齐在西边境压了大军,不然怕是有不少乘火打劫。可等到战事一明朗,这些小国眼看匈奴失势,原本犹豫再三的也立刻寻我签了同意书。就怕我提早走,大齐与其他各国互市,而少了他们。
    这是贺惜朝早就预料到的,要说匈奴是一条豺狼,而这些便是恶犬,谁强大便听谁的。
    如今大齐将匈奴驱逐,这些便迅速安分起来。
    把这些文书资料都给我吧。贺惜朝道。
    现在?谢三有些意外,你才刚从北境回来,不休息休息?用得着这么拼吗?
    不拼不行,时间不多,自己若是不找出路,由着旁人安排,那才是个悲剧。贺惜朝淡淡地笑道。
    谢三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抱怨道:你这人年纪不大,倒是深得我祖父真传,说话总是一半一半,让人猜,无趣的很。
    身为老,心已老,比不得你们年轻人哟。
    说这话的时候,摸摸你那滑溜溜的小脸蛋儿,脸不脸红?
    谢三一个白眼翻给他。
    贺惜朝眉眼一弯,闷闷地笑起来,他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慢慢长开的少年,只要笑,就很好看。
    谢三想想自己被风沙吹成老树皮一样的皮肤,顿时又是一阵心酸。
    哎,小师叔,如今太子如日中天,立下大功,你这面前第一人,是不是也该想想皇上会怎么赏赐呀?谢三说着羡慕道,这才当官的第二年,啧啧,谁能比你的升迁速度,下一步你猜该是几品官了?
    正四品。
    你怎么知道?谢三惊奇道,太子告诉你的?
    不,我正打算去争取。
    什么职位?
    你的顶头上峰,鸿胪寺卿。玫瑰小说网,玫瑰小说网,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m.meiguixs.net 玫瑰小说网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加qq群:647377658(群号)
    ☆、第255章 离京打算
    谢阁老最近很忙, 大军归朝, 这上上下下的封赏和安排都要经过内阁,不过因为是胜仗,却也忙得开心。
    谢三从贺府回来之后便告诉了他贺惜朝的打算,而后者准备第二日便登门拜访。
    是以今日谢阁老下了早朝,便回了府,专门等候他。
    西北苦寒, 这是一早就知道的,更何况是跟着行军打仗,而他家小徒弟一看就不是个吃苦受累的人,想想都得遭罪。
    可今日一见, 贺惜朝消瘦地还是让谢阁老有些意外。
    那边东西吃不惯,又在长个子,所以学生看起来就瘦了许多,老师不必担心。贺惜朝解释道。
    既然如此,回来之后就好好歇息, 何必如此急哄哄地接手边贸, 如今西域各国的态度很明朗, 不差这点时间。谢阁老跟谢三一样不太理解。
    而且他是不赞成由贺惜朝亲自主持,这就是个吃力不讨好还得罪人的活, 更何况西境不比北境轻松, 就看谢三回来去了半条命, 就知道条件有多艰苦。
    完全可以指派另一位老持稳重的大臣去办, 贺惜朝只需如往常一般在太子身边指点把关即可。
    如今的太子, 军功在手,皇上信重有加又大力支持,根本没人撼动的了他的位置,也不像曾经那样害怕大臣的攻讦,贺惜朝根本不必再亲力亲为。
    鸿胪寺卿虽为正四品,可与你无甚用处,你如今势头正好,完全可以从翰林院直接进入内阁,只需再熬一段时间便可。
    虽说内阁看资历看政绩,然而跟着太子南下北上,区区两年不到的时间,贺惜朝的履历已经很漂亮了。
    只需要谢阁老再扶持一把,完全能以二十出头的年纪踏进四五十岁才能摸到门槛的文渊阁!
    毕竟他是十五岁中状元,就是熬个十年,也才二十五!
    老夫年纪大了,精力有限,这次论功行赏,我便向皇上提议,让你跟随我身边处理政务,与你来说品级升不升不要紧,这才最实惠的。
    等谢阁老一退,贺惜朝正好替上他这个位置。
    一代天子一代臣。
    谢阁老看得很明白,帝王是全心全意在培养太子,那么他作为首辅自然跟随君主脚步,替太子准备下一任辅臣,也是职责之所在。
    这个人舍贺惜朝其谁?
    谢阁老想的很好,贺惜朝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然而终究他得辜负这一片心意。
    老师再等等吧,边贸是我一手促成的,本就打算亲自来办,哪有假他人之手的道理?谁去做,都没有我来的合适。
    贺惜朝居然拒绝他!
    谢阁老眉头皱起,看着他道:这可不像你,惜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老夫?
    贺惜朝握茶的手一顿,接着苦笑一声:姜还是老的辣,学生瞒不过您。
    还真有?
    谢阁老有些意外:那
    贺惜朝摇了摇头:可这事不能说,还请老师成全我吧,我必须得离开京城几年。
    离京?这么严重?谢阁老诧异不已。
    贺惜朝犹豫了一下,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能留京就不外放,谢阁老想不明白究竟有什么事必须让贺惜朝离开。
    你和太子有矛盾?这是谢阁老瞬间的想法。
    而且非常正常,曾经的萧弘无权无人,只能依靠贺惜朝,自然他说什么就听什么。如今储位坐稳,手下能人众多,想取贺惜朝代之的比比皆是,君臣之间也不再是扶持的关系,自然就慢慢转变。
    虽然无奈,却也没办法。伴君如伴虎,本就如此。
    然而贺惜朝却摇了头:没有,这事不怪殿下,他也想留我,可留不住。见谢阁老拧眉更深,他无奈又苦涩道,老师就别猜了,您猜不到的。说到边贸,本就是我的打算,虽说得罪人,可这也是一份功绩。想想我花了那么多心血,前期做了那么多准备,没道理将功劳拱手让人。如今我得体现我的价值,或许将来还能争取一番。
    贺惜朝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失笑一声:再说也不是不回来了,等一切结束,回京之时再请老师费心,助我进入内阁,也是一样的。
    贺惜朝从来没想过为了情爱放弃自己人上人的追求,只不过稍微坎坷些罢了。
    这些代价,本就在预料之中,说来已经算轻了,他付得起。而这条路,对他来说显然比和萧弘在一起简单的多。
    他这辈子最大的心软和失智就在这从小看到大,却又深陷其中无可自拔的男孩身上了。
    是时候也该好好想想接下来该走的路。
    话说到这个份上,谢阁老还能说什么,他可惜又带着些埋怨道:你啊,老夫那么弟子,就你的主意最大。年纪越小,越不让人省心。什么时候你能乖乖地跟你们师兄一样听老夫的安排?
    闻言贺惜朝将茶杯放下,双手扣在一起,垂头致歉:学生对不住您。
    认错的态度总是最好的,更让人又爱又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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