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的多数人似乎都听不到广播,而听得到的那些大概都是玩家。
    有些人骂骂咧咧的,也有些人一脸惊恐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多的是佯装镇定的,但是在一堆奋笔疾书里的人里面,那些停着的笔尖已经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江声扫视了一圈教室,发现这次的玩家或许比上次还多。就在他打算认真数一下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了答案:十四个。
    江声回过头来看他,向他伸出手来:徐漾。
    周川。他伸出手来握上了江声的手。
    江声在心里说了一声好巧,然后眼珠子转了一下,问他:陆衍呢?没在这个游戏里?
    周川让他往讲台边上看,陆衍正坐在那儿咔吱咔吱地吃薯片。
    江声感慨了一句:他还真是心大啊。随时随地不是困就是吃的。
    周川没接话,只问他这一局有没有领到道具卡。
    江声点头,没什么避讳地把卡片掏出来给他看。周川看了一眼,没说话。
    怎么?这个道具卡没用?江声问。
    周川:有用。而且在这种本身就是角色扮演的游戏里,应该可以帮助你获得关键线索。
    哦。那还挺好的。江声点点头,我看你那反应还以为自己拿到了什么一言难尽的道具卡。
    周川没说的是:可是关键线索总是和危险相伴。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你去冒险找什么线索,保护好自己就足够了。
    很快,这个班的班主任就来了。进教室的第一件事是阴阳怪气地吐槽这个教室怎么一股怪味,肯定又是哪个学生在教室里吃垃圾食品了。
    陆衍听了,把沾着薯片调料的手指头在纸上用力地揩了几下。
    然后他们就看着她扭着她的水桶腰,走到教室前面的白板前把班里这次模拟考的成绩单用吸铁石黏上了。
    又扭着水桶腰回来,兀自在陆衍的笔盒里抽了支红笔在那张成绩单上圈出了几个人的名字。
    然后在用完之后又把笔甩回他的桌上,有些阴阳怪气地说:这笔可够难用的。
    接着又尖着嗓子,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叫他们去教室外面谈话。期间不断有侮辱性的话语透过半开的窗户传入江声的耳朵。
    江声已经被她这番猛如虎的操作弄的有些服了。他擅自把桌子往后拖了,并在周川的桌子边上,说:我突然希望我耳背。
    第14章 无能为力
    周川拧着眉欲言又止,估计是怕江声的这个举动会触发什么死亡条件。但是又舍不得这不过几个拳头的距离,最后也就随他去了。
    江声小声地和他咬耳朵:你说,不会这个游戏的任务就是听这个女人哔哔一周吧?周川摇头:肯定不止这么简单。
    他透过窗户去看门外的女人:但是她肯定是个关键NPC,甚至可能就是动手杀人的BOSS。
    江声点头,他看着这整教室的鹌鹑就料到了这个班主任估计不是好惹的。
    下课铃声打响,那个女人把几个学生赶鸭似的赶回教室,自己迈着大步走了。教室里原本还安安分分坐着的人们立马冲到那块白板前,抢着看自己的排名。
    周川看他,说:走,我们也去看看。江声挑眉,问:我们也有成绩?
    周川抿唇:我们既然是学生,那么上面肯定就有我们的成绩。他顿了一下,而且或许成绩的倒叙就是死亡的顺序。
    江声不置可否,心里想着这个设定也太旧了吧。但是一想到上次的狼人杀,突然也觉得合情合理了。
    只是布告栏前挤着的人太多,把那块地方围得水泄不通。
    江声仗着身高优势都没办法看见这里三层外三层的白板上贴着的那张东西上到底写着什么字。
    一个女孩从包围圈里挤出来,正对着江声,眼眶立马就红了。她说:徐漾。我又考差了。
    江声看着她的表情感到有些头疼。猝不及防又有些语塞,最后只能象征性地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她强扯出一个笑容,有些局促地说:徐漾,我能和你去外面聊一会儿吗?反正下节课自修,她不会来的。江声猜她嘴里的她指的是他们的班主任。
    江声在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对周川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待会儿替自己看一眼排名,然后跟着那个女孩出去了。
    外面的太阳晒的江声有些热,而站在他旁边的女孩却突然地打了个激灵。
    她说:那天考完试的时候我打电话给我妈妈,她说她忙着招呼客人,让我隔天再打回去。可是这话我已经听她说过太多次了。她的眼睛有些红。
    多么逼真的NPC啊。他看着她的脸想。逼真地让人庆幸,幸亏她只是一个NPC。
    她说:徐漾。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在乎我吗?
    当然。江声想也没想地回答,别想太多,你的家人肯定是在乎你的。他们应该只是真的忙而已。
    她转过去看他,盯着他的眼睛,说:可是我每次和他们说我的老师们一点都不好的时候,他们从来都没相信过。
    江声语塞,不知道在现在这种场合下该说些什么安慰她,哪些话被说出来的时候能显得不那么苍白。
    她说:你知道的,语文老师,一个连教师资格证都没有的中年男人,一个甚至要把自己高一的孩子送到外面补语文的这么一个老师。我说他没能力,教不好学生难道错了吗?
    可是我的家长却说我撒谎,说重点学校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老师。她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只是笑得苦涩。
    我和他们说英语老师天天就知道听写,就会让我们背词典,有几句背不对就抓起来又重听,可是她根本没想过她让我们背的那些单词,究竟有几个是我们真的能用上的。
    上课讲题的时候,学生回答出为什么选A了,她又骂骂咧咧地说她想要的不是为什么选这一个答案,非要把满篇成词的阅读当成课文一样详讲。
    可是我想要的,真的只是每道题的答案。我根本不在意自己到底读了一篇怎样的文章,好或者不好,都无所谓。我只想要那些实打实的分数,那才是我真正坐在这里的原因。
    江声想劝她看开一点,希望她别这么悲观地看世界。但是转念一想,在承受这些苦难的人是她,他又有什么资格任何资格劝她乐观呢?
    所以最终还是只能选择默默地当一个聆听者。
    她接着说:数学老师也看不起人,天天把文科班挂在嘴边上,仿佛文科生就天生比理科生本医院。除了慢班和文科班之外,就仿佛不会说别的话了。
    班主任的人品就更一言难尽了。我不知道我们究竟能从她那儿学到多少东西,但是我清楚明白地知道的是,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真正的尊重我们。
    对与她来说,我们就是她升职路上的累赘和绊脚石,是她生气时候的出气筒,是可以由她辱骂的受气包。
    她扯了一下嘴角,说:只要她一不高兴,就能编造出来一堆和她打小报告的老师,甚至校长都要亲自打电话告诉她,我们班太吵了。
    可是你回头看看你背后这个像傀儡一样的班级,像是能闹翻天的样子吗?
    她笑了一下:她倒是可以来问问他们敢不敢下课聚在一起大声说话。
    那个女孩说了整整一节自修课,江声也认真地听了整整一节课。
    仔细想来,这大概算是他在人间活了二十几年以来,说过最多话的一个异性。
    得到的结果却并不理想。江声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琢磨不透和女孩子的相处之道吧。
    他不知道现在是该赞同她的观点顺着她的话骂老师,还是劝她别对老师有那么大的敌意。
    好在那个女孩似乎并不执着于等一个答案。她自顾自地冲江声笑了一下,眼睛里的光却慢慢黯淡了下去。
    她突然收住了话匣子,用手指了指教室。
    她说:谢谢你听我发牢骚。谢谢你我进去了。
    江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莫名觉得她抬手的那一下可能是在擦眼泪。或许他应该追上去安慰她。
    可惜事实是她所说的那些问题,都是他所完全无法解决的。
    他除了在原地像根木头一样待着之外,真的不知道他究竟能为她做些什么。而她所需要的安慰,大概也不会是来自于他。
    江声有些头疼地绕到教室后门,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周川问他:在外面这么久都聊了些什么?语气莫名有点像查岗。
    江声叹了口气:没聊什么。就是单方面听她讲述她在这个班级的不愉快和家长的不理解罢了。都是那些即使我们了解了也无能为力的事情。
    周川:说不定这也是主线任务的一环,甚至有可能是隐藏任务。
    江声拉开自己书包拉链的动作顿住,问:怎么说?
    周川掏出手机,按亮了屏幕让他看上面的照片。刚才我大致对了一下本场几个玩家的名字,在榜上排的都挺前的。至少一天死一个的话这七天绝对轮不到他们。
    江声看着倒数十几名的自己,心想,那要是一天死两个呢。
    周川没注意到他的表情,接着说:而且这一次考试刚过,玩家在这七天的成绩是不可能再变动的,如果是按照排名来决定生死,那么他们就是有心逆天改命也没用了。
    所以这个游戏里肯定暗藏着别的杀机。周川说,或者保命就是一个幌子,当有玩家发现连着几天都没事发生而不作为之后,可能我们就难去完成最后的任务。
    而时限一到,要么从头来过,要么就直接按排名清场。
    江声不解地问:清场是什么意思?系统直接抹杀?
    周川摇头:系统不能直接干涉玩家的生死,一般是由系统背后的组成人员动手。
    江声有些惊讶地挑眉:我以为这个系统就是个超自然的存在,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员组成。
    周川解释道:这个游戏的组成其实有些像外面的那些大公司,分工明确。有专门写故事策划的人,也有安排人员演出的人,还有暴力执行者
    这个故事也是策划写的吗?江声问。
    周川撇了他一眼,叹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个游戏的策划可不是小说家。他们只负责从死者的记忆里提取他们的记忆然后整合在一起罢了。
    虽然也有自己编写游戏脚本的,但是在那种游戏里,一定也寄寓着设计者的生活经历或者是痴心妄想。
    周川看着这个没有老师坐在讲台上也依旧鸦雀无声的教室:或许一个班不会有那么多问题儿童。
    但是把整个世界上所有的问题儿童整合在一起,能填满不知道多少个这样的班级。
    江声有些气闷:他们都死了吗?这个教室里这么多认真的孩子。
    周川摇头,没把话说死:我不知道,或许吧。
    江声深深地吐了口气,岔开了话题:那个从头来过是什么意思?就一直重复这七天?
    周川点头:对,运气好一点的情况是我们还有这原来七天的记忆,可以接着原来的思路继续解题。运气不好的时候,时间沙漏每倒置一次,我们的记忆就会删除一次。
    我们会误以为我们只是刚进入这个游戏。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只能寄希望于某个人突然的灵光乍现,否则我们就只能一直重复自己失败的过程,永远找不到找到胜利的关键。
    他顿了一下,突然说:比如我们现在就无法确定这是不是我们第一次坐在这个教室里解这个游戏。或许我们已经做过很多次一样的事情了。
    江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种扮演游戏玩久了,岂不是每次都得怀疑一下人生。还是上次那种和人斗的简单。
    周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说对还是不对,只说:那种也是有剧本的,只是被提取的记忆里就没出现什么死者熟识的人,所以就被做成了玩家内斗的游戏。
    所以现实也有人玩真人狼人杀吗?江声问。嗯。周川回应。
    得到肯定回答的江声提出了另一个问题:这种重复应该不是无限制的吧?
    周川摇头:不是。游戏里的时间和现实的时间比例是1:24,每重来一次,现实就过去了七个小时,等到现实里的身体撑不住被饿死了,游戏里的人也就被强制退出了。
    不过相应的,等现实里的身体饥饿程度达到足够影响到游戏里的玩家行动的时候,也可能是发现循环的机会。周川补充说。
    江声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接着切入了正题,把那个女孩刚才对他说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
    虽然江声全程没加什么语气,并不像她本人讲述的时候那么声情并茂。但是周川还是从中感觉到了压在那个女孩身上的绝望,也理解了江声所说的无能为力。
    下了课,两个人辗转打听了一下,知道了那个女孩的名字和一些基本信息。
    那个女孩叫李梦羽。家长为了所谓的好一点的学校给她办的跨区上学,每次来回就得花上四五个钟头。
    而高三了每周又只有一天假,她基本上一个月才回一次家,而月考也是一个月一次。
    后来不知道是怎么的,慢慢发展成了带着月考成绩单才能回家。回到家之后家长对她的态度多数时候取取决于成绩单上的三位数字。
    而在她的描述里,家长给她的关怀明显没有到位,而他们之间思考也明显不在一个频道上。
    就像是理查德?耶茨在《十一种孤独》里说的那样:我想所谓孤独,就是你面对的那个人,他的情绪和你自己的情绪,不在同一个频率。
    她感觉自己在港湾里待着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种状态:孤独,且无助。
    在李梦羽每次和家长抱怨学校的老师待人处事过分的时候,家长只会说但他们教的好。
    他们也并不相信她口中说的那些是实话,认为为人师表的总不至于这样,只以为是她单方面地夸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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