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真的宝藏,那些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会半途折返吗?
    其实青乌老祖死得也蹊跷,说是谋逆,卷进了齐朝宫变。可是深宫大内纵然戒备森严,以青乌老祖赵藏风的武功就算七进七出都不是个事,然而事情发生在宫内,齐帝又死了,真相无人知道,只有一些不清不楚的话在外面流传。
    江湖人都说青乌老祖是坏了脑子,大徒弟去给天授王效力,自己好端端的日子不过,也跑去找死。
    蔡老爷子忍着蚊子的叮咬,僵着脸说:这江湖传闻,真真假假,自是不可尽信。龙头会扎根豫州,不像大宗派弟子众多,英才具备,别说京城上云山有宝藏了,就算有真龙出世,豫州道上的兄弟也不会去凑热闹。
    哦?孟戚笑眯眯地问,我怎么听说,江湖传闻里确实有真龙出世,苍龙将死呢?
    那都是无稽之谈。
    什么深山里遇到了将死的苍龙,京城上方有二龙相争,谁还不知道谁啊?就算天边有一条长点儿的云勉强能看出头尾,等这话从京城传到豫州,就变成了龙吸水鱼吞日天降异象,反正怎么玄乎怎么来。
    宝藏没准已经给人挖走了,才会多出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搅浑水。
    蔡老爷子现在犯了疑心病,他觉得孟戚反复试探,一定是跟宝藏的事有关,他就是不傻也得装傻。
    这时墨鲤回来了,他觑着僵立着的杜镖头神情不对,就绕到了杜镖头身边,赫然发现这人被点穴的时候手插进怀里,好像要往外掏什么东西。
    孟戚轻功极高,动作又快,当时他将寺里的人制住之后就出去了,根本没有多看。
    墨鲤想了想还是顺着杜镖头的动作将东西取了出来。
    孟戚恰好看见墨大夫伸手进杜镖头怀里。
    那家伙浑身污泥脏臭不堪啊!
    孟国师差点儿把杜镖头重新扔回池塘。
    墨鲤拿出了一根打制精巧的竹筒,内部有机簧,依稀是暗器的模样。
    这东西很眼熟。墨鲤将它递给孟戚。
    梨花针,锦衣卫暗属用的。孟戚瞄了一眼,随口道,咱们遇到的那次,那庄子上的人不就是用了这玩意?
    这说的是墨鲤出了竹山县之后,摸进锦衣卫暗属所在的宅院,逼问对方来历,结果一个用暗器杀了另外一个想坦白交代的然后自尽身亡,等墨鲤出门一看满院子的人都被犯病的孟戚无声无息拧断了脖子。
    这可不是什么好经历。
    墨鲤放下竹筒,瞥着孟戚的眼神让孟戚想起了苦药的滋味。
    所以这家伙是锦衣卫?
    可能吧,齐朝锦衣卫的数量不少,镖局也不是什么吃苦受累的活,还能打听消息。
    他们交谈时没有掩饰,长信帮主和蔡老爷子都是神情变了又变。
    孟戚早就提过,锦衣卫暗属是一群做事不择手段的家伙,他很是看不惯。墨鲤曾经见识过类似的暗器,知道里面装的梨花针皆由剧毒,虽然以他们的武功不会被暗算,但是墨鲤依旧眉头紧皱,孟戚看见之后,心猛地一跳,知道事情糟了。
    我搜过了。
    孟戚小心地辩解道,抓人的时候,我已经把他身上搜过一回了,之前飘萍阁杀手藏了火药,我怎么可能不小心?我知道大夫责怪我上次制住梁舵主的时候不够仔细认真,被他瞒了过去,也知大夫牵挂我的安危。所以这次我封穴的时候都特别仔细,绝对不会再发生练有奇功装作被制然后忽然发难的,更何况掳人的时候藏有危险之物
    墨鲤本能地想要孟戚住口,什么挂心,什么安危,怎么当着别人的面就说开了?
    随即墨鲤意识到孟戚不会在自己面前说谎,既然搜过了,这竹筒暗器又是哪儿来的。
    竹筒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两指宽一指长,藏在身上
    墨鲤神情微变,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孟戚缓一秒后也反应过来,当即以内力震碎了整根竹筒,顺带一掌抽得杜镖头的脸歪了半边,然后追着墨鲤走了。
    蔡老爷子看着这二人施展轻功远去的背影,默默地闭上了嘴,喂蚊子吧,也就一晚上。
    好在人多。
    孟戚在寺庙两里外的河边追上了墨鲤。
    大夫莫气,以后我抓人的时候必定将他们倒过来抖几下!
    墨鲤在水里随意地洗了洗手,其实他也没那么讲究,病人浑身流脓长疮的,他眼都不眨上手就治。方才杜镖头浑身脏臭,只要不在池塘里呕吐墨鲤就不觉得嫌弃,可一想到那家伙之前可能把暗器竹筒藏在哪里,墨鲤觉得孟戚没有搜到是一件好事。
    至于藏在哪里,自然是裤裆里。
    咳这防身之物跟暗器,贴着大腿缝了暗袋的也是有的,总不会就让装了毒针的东西就那么随便晃悠着。
    孟戚小心翼翼地说,后来他一直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估计是借着在泥塘里打滚的机会挪到了自己怀里,这乱七八糟的折腾一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带兵的时候,还找过藏在臭鞋底的密探线报,也有用蜜蜡封了塞魄门的。
    反正做将军的不会亲手搜,最多就看着罢了。
    不要说了。
    墨鲤让沙鼠闭嘴。
    要不,我再找点蚊子?孟戚问。
    墨鲤:
    龙脉的灵气放出去,会惊动野物。
    因为稍微有脑子的野兽不会上当,只会吓得躲避,蚊子就没关系了。
    就是要找到蚊子,再把它们带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胖鼠发功.jpg不叮得你满头包,你以为我是肉球?
    第197章 伏惟吾朝
    豫州这地儿真是让人失望。
    山里的蚊子太少了!
    墨鲤一边听着孟国师的抱怨,一边忍住笑意。
    山里的野蚊很多, 可是不一定吸血。
    孟戚昨晚特意在山里转悠了两圈, 结果用灵气引过去的蚊子只有一部分扑过去咬人, 其他蚊子对同类的兴趣更大,它们嗡嗡地在草丛间飞舞,黑压压的成片飞。
    那情形看着可怕, 实际带来的伤害并没增加多少。
    感觉像是带蚊子来认亲交友了。
    太京龙脉郁闷无比,那边龙头会帮众已经骂翻了天。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蚊子?山里的野蚊是全部来了明川寺吗?这到底是一座荒废的寺庙, 还是蚊子的老窝?仔细想想似乎差不多,如果一群僧人念经时含混不清, 听着便是嗡嗡作响。
    杜镖头的身份因为那根装了梨花针的暗器竹筒曝光, 人还是好端端的,这一晚上不止要被蚊子咬,还要经受蔡老爷子跟长信帮主审视的目光。
    镖局能做黑白两道的买卖, 护镖走道又能接触商贾富户和官面人物, 如果要长期打探消息,这是非常理想的身份。墨鲤并不奇怪锦衣卫暗属的人用这个行当做掩饰,他比较纳闷豫州四帮十二会都联合起来对付圣莲坛了, 齐朝官府怎么还是无动于衷?难道杜镖头根本没有把圣莲坛的事报上去?
    怀着这份疑惑, 一下山墨鲤就主动提议去附近的县城。
    有了之前掳人的事,外加蔡老爷子调集人马没有避讳他人, 小小的县城里已经风声鹤唳, 连街边卖炊饼馄饨的小贩都知道要出大事了。他们不敢把摊子铺开, 只挑着担子来回走动, 东张西望好像一有风吹草动就准备跑。
    孟戚路过一个挑着馄饨担的汉子面前时,对方还紧张地打量了他两眼。
    而某人的长相非常有迷惑性,摊主绷紧的手臂缓缓放松,人还没有从看见这张面孔惊讶迷惑里回过神,嘴角就已经下意识地露出招揽生意的讨好笑容。
    今早儿现包的馄饨,上好的汤汁,客官来一碗不?
    摊主将担子一头的汤锅掀开了条缝,立刻有骨头汤的味儿飘了出来。
    这馄饨摊子的汤头一闻就是老汁,通常每日都要放两块大骨进去,再捞起昨日的骨头丢弃,这般经年累月地熬着,纵然每日出摊时只舀起上头的汤带了出门,做吃食时还要添不少白水,可那鲜美的味道会停驻在唇齿间久久不去。
    墨鲤脚步一顿。
    孟戚何等耳力,只是足音变化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转身笑眯眯地问摊主价钱,那摊主本就想要做生意,回话时那叫一个利索,尤其他还说得一口好官话,完全不似音重方言,让人听得十分舒坦。
    孟戚看了看摊主拿出的碗筷,虽然是粗瓷,但洗得很干净,于是点点头掏出一把铜板要了两碗馄饨。
    裹好的、一个个还沾了面粉的馄饨被抄勺浸进汤锅。摊主用铁钳拨弄了两下炉子里的碳,火星子立刻蹿了起来,很快汤锅就开始滚了,香味更浓。
    等到馄饨出锅,摊主想要招呼孟戚二人借着路边一块青石放碗时,那盛了热汤的碗就被孟戚无事人一般接了过去,浑然不觉烫手地递给了墨鲤。
    摊主目瞪口呆,看着这两个容貌气度仿若王孙公子的人,不相信这一点茧子没有的手指能直接触碰碗身。
    墨鲤低头,只见馄饨薄如蝉翼的皮儿在碗里漂浮着,汤里加了一小撮切成细丝的豆皮,几点葱花,升腾而起的热气扑了他一脸。
    孟戚用袖子拂了下青石,直接端着碗坐定了。
    低窄的巷子里,两人并肩而坐,手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直到吃完,勺子与瓷碗都没有磕碰到一次。
    小巷里一直无人,却能隐隐听到外面街上的喧哗,似有人在吆喝,又像衙役在清道。
    什么味儿?有人在巷口张望,因里面暗得很,根本看不清东西。
    馄饨摊主赶紧把家伙什儿收拾了,不管是官府的人还是地头蛇帮派他一个都惹不起。
    哈,肯定是老鲁的馄饨摊子!走,去吃一碗!大早上的,弟兄们都饿着呢!
    一个粗嘎的嗓门响了起来,馄饨摊主脸色发白,挑起担子想要跑。
    然而担子沉重,巷子又窄,他想要比身后的人快不被追上基本不可能。
    地面凹凸不平,摊主慌张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额头不停地冒汗,忽然他像是一脚踩空,下意识地要大喊出来,手臂却不敢伸出去还得死死地扶住担子,不能让炭火汤锅一起翻了,那会出大事!
    结果踩空的身体没有歪倒,更像是腾云驾雾,踢蹬的双脚距离地面有一尺远。
    馄饨摊主吓出一身冷汗,还没有等他回过神,他又重新站回了地上,踩得实实的。
    他猛地回头,赫然发现这已经不是刚才那条巷子了。
    小城里,窄巷四通八达,多绕几个弯就能甩脱掉跟来的人。
    摊主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他莫名地感到脚发软,尤其这附近也没什么人,天刚蒙蒙亮呢,说撞鬼也有可能。可向来只有鬼打墙,没听说过鬼带道啊?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巷里一户人家门前的洗衣石板上。
    石板上搁着两只粗瓷碗,汤喝得很干净,两把勺子放在各自碗中,勺柄恰好亲密地交错在一起。
    客官?公子?
    馄饨摊主战战兢兢地叫了两声,却始终找不见之前二人的身影。
    待他放下担子,拿起搁在青石上的粗瓷碗时,赫然看见碗下压着一块碎银。
    此刻已经用轻功翻过几重巷子的屋檐,来到一家客栈屋顶上的孟戚,忽然伸手到墨鲤的袖子里摸索了两下。
    墨鲤先是一愣,随后慢慢放松下来,任由孟戚东摸西摸地翻找。
    他用的武器是无锋刀,就是小儿拿在手里也不会割破手掌。
    孟戚摸完了左边摸右边,最终顺利地找到了钱袋,然后打开钱袋数了起来。
    你又想打劫?墨鲤脱口而出。
    古人闻弦歌而知雅意,他倒好,见数钱猜胖鼠心思。
    孟戚将钱袋塞回去,转而笑道:既然知道这里有锦衣卫的人,怎么能错过呢?
    墨鲤没吭声。
    刚才给馄饨摊主碎银的人就是他,孟戚身上没有那么多钱。
    或者说,就算有现在也没了,飘萍阁扔出一堆火药,结果就是孟戚全身上下除了一柄剑还在,连衣服都不能要了,现在这件衣服是后来换上的。
    孟戚有个习惯,每件衣服他都要揣五十个铜板。
    墨鲤没有阻止,反而觉得孟戚这未雨绸缪相当不错,毕竟丢了行李或者忽然发狂自己没拉住,好歹还有个人身上有钱。
    这家客栈的对面,是一栋大宅子。
    宅子归属于龙头会某个舵主名下,四帮十二会的主事人也在这里等消息,只是铲除圣莲坛分舵的事没结束,转眼就迎来了莫名的煞星。八韵堂的人全部被废了,长信帮主跟杜镖头被人抓了,导致这些江湖草莽坐不住了。
    他们说什么都不肯留下,如今正闹着要走。
    蔡老爷子一去不复返,龙头会其他人镇不住这些横惯了的家伙。
    只一夜工夫,四帮十二会就分成几股对峙起来,各家都有各家的想法,一时间谈不拢。
    因为都是在豫州地面上混饭吃的,为了利益,少不得有些打打杀杀的恩怨。原本有蔡老爷子压着,有共同利益做保,这群人还能坐到一块儿去,现在可去他的吧,有了麻烦就该拆伙。
    就差打起来了。
    饶是如此,小城的官府也紧张起来,急忙调了衙役巡街。
    捕快、小吏等人也急忙找路子去打听怎么回事,结果不管是平日里对他们点头哈腰恭敬万分的地痞,还是称兄道弟兜里有钱手里有刀的江湖匪类,都满脸难色地表示这是整个豫州四帮十二会的当家人,蚂蚁没法干涉山豹打架。
    衙门的人一腔怒火,把这些聚到小城来的江湖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对面大宅内的动静、守在客栈里打听消息兼骂人的捕快,街上明着对峙的江湖帮众
    孟戚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觉得真是好大一出戏,真该买包瓜子花生跟墨大夫一起看热闹。
    江南那边有些镇子,靠着河岸建的房舍,出门靠船。船又极小,连遮雨的篷也没有,只容两人坐,还须得自己操浆。上戏的时候,人就这么划着船顺着河道慢慢行,这边的戏台唱林冲风雪山神庙,遥遥相隔的戏台那儿又能听见武松打虎,河道绕个弯又是真假李逵这人人都认识,事事都能归结到一处去的戏,着实有趣。
    墨鲤从前或许不知道这些戏是何等模样,太京瓦舍走一遭转三天,大江南北的戏班子都见识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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