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他还是把自己当做客栈掌柜吧!
    风行阁的大管事匆忙走了,他还有一个天授王的手下,曾经纵横漠北的沙千乘要糊弄呢!好歹这位曾经的沙匪头目出手就是三百两银票,紧跟着又砸了十锭金子,想要追查一位在武林中销声匿迹已久的前辈下落。
    伙计很快把吃食送来了。
    三碗面疙瘩,一大碗白菜叶子汤,一碗煮白菜,别说荤腥了汤里连个油花都没有。
    二皇子差点摔了筷子,暴怒地说:我给了你们五两银子!就算是太京最好的客栈,天字号间一晚也没有这个价,你们就拿这种猪食来糊弄本本国师的随从?
    第141章 悲哉其身
    猪食?再过两天, 连烂白菜叶子都没有了!
    书铺伙计忍不下这口气, 横眉竖目地跟二皇子吵了起来。
    太京封锁快要三日了,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咱们牡丹坊里又没有什么米铺菜铺果子铺,现在家家都只能吃地窖里的大白菜, 风行阁的人又多, 消耗大。如果不是你主人的赫赫威名, 就凭那五两银子, 现在连口烂菜叶都捞不着!
    二皇子被骂得眼神发直。
    他本能地想什么主人, 我主人是谁?
    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了,伙计指的应该是孟戚。
    二皇子不禁暗恼,好端端地干什么要说自己是随从,他明明是大夫的病患, 跟着墨鲤孟戚是为了治病的。
    可是说出去的话便似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的。
    二皇子冷哼一声, 加上他实在饿得厉害, 决定不跟这伙计一般见识,抄起筷子就准备填肚子。
    在伙计怪异的目光里,这位倒霉的皇子停住了动作,挤出一个僵硬又痛苦的笑容, 然后把手里还没接触到餐盘的筷子递给了墨鲤。
    大夫, 这里没什么好东西,将就着吃吧。
    陆慜觉得自己牺牲很大, 饿得头昏眼花的时候还能想到圆谎他是随从,随从怎么可能抢在主人跟主人的朋友面前吃饭呢?
    陆慜自认伪装得不错,可事实不是这样。
    牡丹坊这儿,什么样的人都有,加上风行阁又是卖消息,伙计虽然武功不高,但是见过的人多了去了,他一眼就能看出陆慜根本就不是随从。
    不仅不是随从,还有可能是那种出身极高的权贵子弟。
    只是在陆慜身上,又透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无所谓,不摆架子,不在乎脸面。这就很奇特了,越是没落的显赫门第,越要面子。陆慜两边都不靠,有一种自暴自弃、自我放纵的味道,这让伙计按捺不住地对陆慜的真正身份好奇。
    可惜吃食送到了,为了不惹怒贵客,伙计没办法始终杵在那里观察。
    伙计前脚刚走,孟戚就把墨鲤手里的筷子夺下来重新塞给二皇子,还嫌弃地开口道:吃吃吧,免得被饿死。
    等等。墨鲤好气又好笑地阻止。
    他正要建议二皇子先喝两口面疙瘩汤,缓缓肠胃之后再吃东西,结果发现二皇子已经捧着碗,按部就班地吃了起来,完全没有狼吞虎咽的错误行为。
    事实上有肉,才能被称为膳。
    既然没有,就称不上用膳了。二皇子理直气壮地把礼仪抛到一边,完全不像他说的那样嫌弃吃食太烂,如果不是不敢吃得快,墨鲤怀疑二皇子会把桌上的菜一扫而空。
    唔,你们不吃?二皇子惊讶地问。
    墨鲤默默低头喝汤。
    凭心而论,风行阁里的东西并不难吃。
    当然了,也不好吃,因为缺少调料。
    墨鲤还能吃得下去,而孟戚闻到那股白菜的味道,就露出了纠结的表情。
    在沙鼠看来,这跟捧着菜帮子直接啃没区别。
    孟戚看了看坐姿端正,背脊笔直,慢吞吞地吃东西的墨鲤,竟然莫名其妙地心痛起来。沙鼠啃菜帮子没什么,一条鱼要吃什么菜叶啊!
    孟戚再看吃得欢快的二皇子,不由得咬牙切齿。
    小子,你倒是能吃苦。
    好说。二皇子照单全收地接了赞美,头都不抬地说,其实御膳也没什么还吃的,有的还不如这些烂菜叶子。
    墨鲤闻声停住了筷子,而孟戚的表情则是一言难尽。
    皇宫里的人,都是看菜下碟。
    二皇子嘀咕道,紧跟着又吃了一口白菜,他愤愤地说,我不是太子,一边耳朵听不见,还经常触怒皇帝,那些跟着我父皇转悠的内侍都不把我当回事。反正不管将来谁登位,都不会是我,御膳房的菜到了我这里,就没有热乎的,不管什么菜都像炖菜,肉老得咬不动,菜烂得不能吃还不如这些什么油都不放的菜叶子呢,至少凉了之后,上面不会结一块块的油。
    墨鲤摇头道:没油的菜,你吃上三个月就明白了。
    竹山县许多百姓家中贫苦,做菜的时候连盐都不舍得放,油就更不可能。
    二皇子被那种御膳折腾狠了,乍吃这种没油没盐的菜,还觉得很顺心,时间一久就绝对不会这么想了。
    别给难吃的东西做比较,都很难吃还分什么严重与否。孟戚没好气地说。
    可是不吃会饿死。
    二皇子头都不抬,他吃着吃着忽然发现气氛有点儿不对,就迷茫地停住筷子,然后对上了墨鲤与孟戚复杂的眼神。
    陆慜没看懂这是什么意思,埋头继续喝面疙瘩汤了。
    墨鲤动了动嘴唇,用传音入密说:孟兄,我总觉得我像是从山里捡回来一只受伤的松鼠。
    是傻乎乎的,连东西埋在哪里都能忘记,还差点被豹子叼走的那种。要操心它能不能活下去,还要看看它有没有变成妖怪的潜质。
    如果陆慜的脑子再聪明一些,或许太子就不会那样犯愁了。
    话说回来,二皇子会不会是幼时被陆璋打傻了?
    墨鲤差点想用内力检查二皇子的脑袋,而孟戚对陆慜的不满逐渐增加,管他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都不值得让大夫费神。
    你不是说,燕岑可能是陆璋的儿子吗?孟戚兴致勃勃地建议道,我们可以把二皇子带到石磨山,交给燕岑照顾,虽然他们是未曾谋面的亲兄弟,但是在对待陆璋的态度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分歧。正好石磨山里的草药也不少,二皇子成了齐朝的通缉要犯,藏在深山老林比较安全。
    墨鲤仔细一想,发现这个主意很不错。
    不知道自己将要被送进土匪山寨的二皇子吃了个六分饱之后,就用极强的毅力克制住了自己,打着哈欠去隔间换衣服了。
    风行阁的人方才不止送了吃食,还送了几件替换的衣物。
    倒是墨鲤需要的热水没有,因为烧热水太废木柴了。
    二皇子吃完饭之后就开始犯困,眼皮似有千钧重,衣服换了一半靠在屏风旁边就睡着了,还是墨鲤听到声音不对过去把人拖了起来。
    陆慜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走了没几步,又一头栽倒在矮几前的地毯上。
    这次动手的是孟戚,他烦躁地将人丢在了那张小榻上,按照孟戚原本的想法,床是墨大夫的,这张小榻是自己的,二皇子连门都别想进。
    可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躺在地上睡觉,第二天就可以直接喝药了,尤其夜里依旧寒凉,二皇子那个破败的身体就跟到处是窟窿的葫芦瓢似的,看起来精干有力,可能一阵风就刮倒了,随后就是重病不治。
    墨鲤换完衣服出来就看到孟戚不悦的神情。
    你还坐着做什么?墨鲤纳闷地问,你不想吃东西,但也要休息。
    孟戚愣了一会,忽然望向那张拔步床。
    床做得很精巧,缺点就是不够大。
    所以孟戚从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跟墨鲤同床共枕,脸贴着脸很尴尬,而且这还不是时候。
    现在突然时机找上门了?
    不不,不能高兴得太早。
    孟戚试探着问:这张床太小了,大夫还是在这里休息吧。
    屋子就这么大,我还能去哪儿?墨鲤诧异地反问。
    孟戚面无表情地看着墨鲤,他想不对,肯定不对!
    要不然这个大夫是别人假冒的,要不然就是要坑他变成沙鼠,反正绝对不会像他想的那样。
    大夫,现在不行,不适合。孟戚义正辞严地说。
    他们在风行阁的地盘上,这个江湖组织以卖情报为生,人人都长了一双利眼。
    孟国师无声无息地消失不算什么,跟孟国师同行的人怀里多了一只沙鼠,这不是引人怀疑吗?不行,太冒险了!看风行阁那位大管事就知道,他们能从浩瀚如烟的情报里扒拉出互相关联的两件事,并且准确地做出判断,把真相猜个八九不离十。
    沙鼠的身体,除了能偷听,什么也做不了。
    太京龙脉忽然开始不喜欢自己的沙鼠外表。
    陆璋受伤,朝臣各起心思,估计明日戒严封锁就能解除,我还得出去探听情况。
    孟戚认定了墨鲤是要报复自己坑他变成胖娃娃的事,所以一本正经地编造了个借口,还摆出了他对太京街道很熟的理由。
    不容墨鲤反对,孟戚迅速地开启机关溜了出去,就留给墨鲤一个背影,快得追都追不上。
    墨鲤:
    墨大夫转头看着拔步床,不明白两个人一起盘膝打坐修炼内功有什么不好,武林高手出门在外京城没有床睡,打坐调息就好,内功运转三十六周天紧跟着就天亮了。
    床虽不大,但是两个人还是能坐下的啊!
    第142章 哀哉其名
    二皇子睡到半夜, 被外面的喧哗声吵醒了。
    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人却似鲤鱼打挺一般蹿了起来。
    墨鲤看得真真切切,正觉得这二皇子虽然不会武功但甚是机警,二皇子就左脚绊右脚,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白瞎了跃起时灵活的姿势。
    这还不算,二皇子倒地后一个翻滚, 硬生生地把自己塞进了木榻底下。
    然而这张榻不止是小, 高度也不够, 充其量只能容一个孩童弓着背钻进去, 陆慜这样不管不顾地往里塞, 结果就是整张木榻都被他抬了起来,滑稽地顶在他的身上。远看好像是木榻长了两只脚,正颠簸摇晃着挪动。
    墨鲤:
    想不到二皇子胆子这么小,之前没看出来啊!
    这时外面传来了机关的响动。
    来的是孟戚, 他正要说话,忽然看到了古怪拱动的木榻, 上面空荡荡的, 下面两只脚已经成功地缩了进去。国师有些茫然,下意识地望向拔步床那边的墨鲤。
    墨鲤没有放下床边的幔帐,他维持着打坐调息的姿势,神情间亦很无奈。
    密室虽然有通风口, 但是不点蜡烛就黑漆漆的, 二皇子什么都看不见,另外两个人却不是。
    他怎么了?孟戚纳闷地问。
    好好的床榻不睡, 非要学乌龟把木榻当做背上的盔甲?
    可能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墨鲤比陆慜醒得还要早,毕竟外面吵得都快要翻天了。试想连待在密室里的人都能被吵醒,外面的动静都有多大?
    因为墨鲤内力深厚,耳目敏锐,所以他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可是在二皇子耳中,可能以为忽然来了大队人马,想要抓住藏匿的反贼!
    说话间,二皇子也清醒了,他意识到周围没有危险,连忙想从木榻底下爬出来。
    结果卡住了。
    他双手挣扎着,双脚乱蹬,可就是没办法把背部从木榻底下拔出来。
    墨鲤既好气又好笑,他忍住了,君子不应当嘲笑身处困境中的人。就算笑,也不能被对方看到,这样太失礼了。
    孟戚就没有这种顾忌,笑着单手将木榻掀了起来。
    同样被掀起来的还有二皇子。
    陆慜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双脚离地,他吓得狠狠一蹬,终于顺利地摆脱了木榻,摔在了地上。他反应也还算快,就地一个打滚,慢慢爬了起来。
    后背火辣辣地疼,比背部更热的是脸,二皇子脸色涨红地说:五两银子的房间,只有这么小这么低的床榻?连个人都进不去?
    孟戚好笑地问:榻可以用来坐,也可以躺,还不曾听说它是用来钻的。
    二皇子语塞,他悻悻地出去点油灯了。
    因为什么都看不见,他还得摸索着墙壁。
    等到油灯亮起,陆慜这才松了口气,端着油灯进了房间。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二皇子认真听着外面的喧哗,然而声音很模糊,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压根连不成句子。
    孟戚坐在拔步床的脚踏上,还惬意地靠着床沿,明明是有失身份不合礼数的举动,由他做来,却透着一种别样的不羁洒脱。
    是那些被困在牡丹坊的权贵子弟。孟戚漫不经心地说。
    那些人原本就自恃身份,横行霸道,如果不是造反谋逆这样的大事,他们根本不可能老老实实地留在牡丹坊三天。
    现在禁卫军的戒备逐渐松懈,搜查也结束了,权贵子弟就开始不安分了。
    他们挂念家中有权势的亲长,想知道在这场叛乱里,他们的家族到底怎么了。冲禁卫军发脾气也是一种试探,如果禁卫军凶神恶煞丝毫不给面子,他们自然会乖乖地缩回去。
    当他们趾高气昂地报上自己的身份,禁卫军的态度就是回答。
    如果家族倒台了,禁卫军根本不会顾忌他们的身份。
    如今试出了自己家可能没事,或者说根本没有参与这场谋逆,他们就有了底气,开始吵吵嚷嚷。
    牡丹坊里的这些戏园子跟花楼里有地窖。
    茶、米粮、面跟酒都不缺,可是蔬菜瓜果都成了难题。
    在硬撑着喝了三天茶水,吃了三天糕点之后,老鸨让人端上来的是白菜,这就真的不能忍了。这些权贵子弟带头发怒,家境富庶的公子哥儿也跟着起哄。
    这就是孟戚之前说的,京城的戒严不可能持续下去。
    尤其皇帝陆璋重伤,大权暂时落到文远阁几位重臣手里。
    这些重臣有家小、有下属,现在全部被困在府中,一样要靠府里的存粮过活,三五天还没什么问题,十天半个月绝对不行。
    孟戚还多长了一个心眼,他有意没去威胁那些朝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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