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知道我的老师还活着?墨鲤本能地问。
    不是秦秦老先生。
    孟戚艰难地给秦逯加上了老先生的敬称。
    年纪跟辈分没有直接联系,他得跟着大夫称呼。
    不是秦老先生,他们很多人恐怕都没听说过玄葫神医的名头。孟戚话锋一转,转回了正题,他们说的人,就是你眼前这位宫副指挥使了。
    他这么有名?墨鲤这次是真的意外。
    宫钧的武功吧,在江湖上绝对是一流高手了,但是绝顶高手完全称不上。
    不过假以时日,随着年纪增加内力变得深厚,把短板补上了倒真的有可能去争一争高手的名头。
    墨鲤这么想着,又听孟戚解释道:不,锦衣卫副指挥使宫钧在江湖上籍籍无名,他们吹捧的是一个神秘的用刀高手,太京人士,身份不明,每次出现都以黑巾蒙面。据说此人刀法奇快无比,神鬼莫测,刀光为青色,并在一瞬间能出数刀,落下刀锋痕迹恰好近似竹节状。江湖上人称竹刀客,撇开所谓的节状刀痕不提,你觉得像谁?
    墨鲤:
    刚才没能让宫钧刀势劈在墙上,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孟戚兴致勃勃地继续说:因为竹刀客成名极早,当年我还在太京做国师的时候就隐约听说过了,如今想来,宫钧可谓是少年扬名,十八岁就展露头角,却很沉得住气,也很看得清自己,找的对手都是实力相差不多的。以至于到了今日,江湖中人都认为竹刀客少说也有五十岁了,而且平生从未一败,实力不可小觑。
    然后不等墨鲤反应,孟戚又补了一句。
    对了,江湖上还有个名号叫做岁寒三友,指的就是春山派松崖、天山派梅居士,以及神秘竹刀客。
    他们三人有什么关系吗?墨鲤神情一凛。
    松崖是个滥杀无辜的家伙,如果宫钧与他为友,墨鲤便要修正对这位副指挥使的看法了。
    不,他们没什么关系,也许互相都没见过面。江湖上的好事之徒,喜欢把绰号意思相近的人拉在一块,再按个统一的称呼,觉得这样好记。什么南剑北刀,武林四公子等等,最离奇的是还要搞个排名,比如武林四公子排第一的就是金凤公子,其他三个人是什么想法我不知道,不过为了称呼他们可能打过好几架。
    墨鲤无言,算是再次见识了江湖人的生活。
    宫钧把装可怜的老和尚问得不敢再出声,一回头发现墨鲤与孟戚嘴唇微动,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便知道他们在传音入密。
    不仅在说悄悄话,这话说得还很开心不要问宫钧怎么知道的,看孟戚的表情就知道了,之前像淡漠高傲的世外高人,现在有点人味了,面上噙着浅浅笑意。
    宫钧心想他不能上当,不能继续留在六合寺!
    我观孟国师成竹在胸,在下就放心了,我需速速回京把这事转告上官。
    说完一拱手,就要出门。
    孟戚也没拦着他。
    宫钧心里诧异,后背绷紧,忽然拧转身形冲向了窗户。
    随即他破窗而出,跑得比兔子还要快,一转眼影子都没了。
    墨鲤望向孟戚:不追吗?
    大夫不是也没追?孟戚负手道。
    两人同时唇角微扬,眼神撞到一起,又加深了笑意。
    既然大夫与我想到一处,不妨说一说?
    他们仍然在用传音入密说话,完全不怕被人听到。
    作者有话要说:
    江湖上的好事之徒,喜欢把绰号意思相近的人拉在一块,再来个统一的称呼
    强行组团体
    再强行命令团体成员互拼人气
    第104章 盖因时有不济
    宫钧一边跑一边去摸怀里的烟花传讯筒。
    结果摸了个空。
    破成碎布条衣服怎么能存得了东西, 肯定落在了刚才的厢房里。
    宫钧咬了咬牙, 停步绕到了山门前,抓起一个锦衣卫命令道:全部撤退,快!
    守在山门前的锦衣卫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后就看到了自家副指挥使,楞了一下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所有人撤出龙爪峰!宫钧重复了一遍, 又往身后看, 唯恐孟戚追来。
    想三年前孟国师杀性大发闯入皇城, 宫钧在北镇抚司里绕了五遍都没能把人甩掉, 被追得鞋都要跑掉了, 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到现在夜里做噩梦都是那时的情形。
    可是同知,你之前才说过
    严守六合寺各个入口,绝对不放一个人出去的!怎么忽然要走?
    命令说变就变, 锦衣卫心中一阵茫然,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宫钧哪有时间解释太多, 他冷着脸说:刚才的动静, 是前朝孟国师!
    那锦衣卫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退去,当即扯着嗓子高喊道:快,快撤!
    声音惊动了附近的锦衣卫,然后消息迅速传了开来, 虽然没有烟花传讯来得快, 但是速度也不错了,一众锦衣卫听到同僚传来的名字, 霎时神情大变,抄起刀子开始跑。
    没有人想试自己脖子硬度。
    忠君什么的,至少得皇帝在吧!现在又没有这种顾忌!
    跑了再说,丢脸总比丢命好!
    于是被关在六合寺后院的江湖人,眼睁睁地看着锦衣卫们大喊着孟戚、是孟国师来了、同知有令,快撤这些话,然后就全都不见了!
    所以孟戚是谁?
    齐朝有国师吗?
    众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才有僧人战战兢兢地出去看情况。
    都走了,那些锦衣卫真的都走了!僧人惊喜地跑回来说。
    那几个江湖人当即精神一振,呼喊着命令僧人给他们松绑。
    和尚们自然不愿意,可是这些个人他们也招惹不起,再说不松绑又能怎样呢,带下山去送官吗?锦衣卫都走了,他们害怕这些人的江湖同伙进寺找麻烦,只能去解绳索了。
    一边解,还一边念着佛号,絮絮叨叨地撇清六合寺的干系。
    行了!你们这些秃驴凭多的话!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江湖人喝骂着,不耐烦地扯开了身上的绳子,招呼两个弟兄跟他一起离开六合寺。
    大哥,锦衣卫不是走了吗?
    走了就没事了?!络腮胡瞪着眼睛,怒道,你没听到刚才的巨响?
    他结拜兄弟呐呐地表示,正是因为听到了,所以想去那边看个热闹,至少要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然江湖同道问起来岂不是两眼一抹黑?
    胡闹!像你这种脾气迟早死在外头!络腮胡暴跳如雷。
    他正跳着,只听那边小沙弥高喊了一声:师父在前院,房顶都塌了,救人啊!
    然后就带着三个和尚冲向了正殿。
    络腮胡跟他的结拜兄弟:
    其他江湖人:
    络腮胡说得不错,然而这小沙弥真的不是专门跟他们作对吗?怎么就那么巧呢?
    不懂武功的和尚都跑过去了,倒显得他们江湖人贪生怕死。
    要不,咱们远远地看一眼?络腮胡的结拜兄弟不死心地问。
    络腮胡黑着脸不吭声。
    众人找到自己的兵器,谨慎地向前院走去。
    且说小沙弥急匆匆地跑到正殿前面,想了想还是抓起一把扫帚,冲进连门、窗、屋顶都没了的厢房。
    放,放开我师父!
    墨鲤侧头,老和尚面无人色地躺在榻上。
    厢房里只有他们二人,孟戚已经不在这里了。
    老和尚是被墨鲤逼着躺回去的,他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看到小徒弟带着人跑了过来,还初生牛犊不怕虎地叫嚷,顿时冷汗直冒,拼命努嘴使眼色。
    小沙弥完全没有明白方丈的意思。
    你是谁?小沙弥对上墨鲤的眼睛,先是呆了呆,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举着扫帚色厉内荏地说,你,你不要乱来,我们寺里有很多人的!还有官府的人!他们刚才还杀了一个江洋大盗!
    想到之前后院那具尸体,小沙弥瞬间脸色发白,差点儿吐了。
    阿弥陀佛如来佛祖药师佛
    墨鲤看着拼命念叨佛跟菩萨的小沙弥,转头对老和尚说:你真的要拿那些人的金子,去江南做富家翁?
    老和尚神情复杂地看着小沙弥。
    另外还有两个和尚在院前探头探脑,只有这个最傻的徒弟跑进来了。
    你的度牒究竟是怎么来的?
    我早就有逃跑的念头,所以花了好一番心力,偷了报国寺里一个外来僧人的度牒,然后假意帮他想办法,说京城的僧人找衙门的关系交罚银能够免罪重获一张,他的乡音很重,我故意把他的法号年纪都搞错,又叫了寺里的和尚冒充他去办这件事,就这样混到了一张太京僧人度牒。他一看名字错了,十分着急,可又没办法。我再把原本那份偷去的度牒落在寺庙角落里,随后被人捡到我劝他继续用原来的,后补的那张我去悄悄毁了,当没这回事,他便信了。
    老和尚神情苦涩,他声音低微,也就只有面前的墨鲤能够听到。
    墨鲤没有说话。
    不管对方说的是真是假,现在都很难查,不过他做六合寺方丈这些年应该没有劣迹,否则宫钧就能用别的理由直接将老和尚抓起来审问了。
    这样不经吓,受威胁跟利诱的时候会动心的人,其实也很寻常。
    等威胁去了,再看看身边亲近的人跟事,那点贪心的念头自然就没了。
    他们要用厉帝陵做阴谋,你认为六合寺还能保得住吗?墨鲤低声问。
    小沙弥没听清墨鲤在说什么,现在又见老和尚满脸痛苦,更急了,直接冲了上来。
    师父!
    墨鲤没有拦着他,小沙弥扑在榻上。
    徒儿,他是郎中。老和尚赶紧解释。
    郎中?小沙弥很是茫然,怎么就忽然来了个大夫?
    墨鲤换了语气,不紧不慢地说:你郁结在心,久而成病,若要沉疴尽消,还得豁然意解。就在眼前,拖不得了,方丈还是早做决断吧!
    小沙弥震惊地问:师父,你得了什么病?
    老和尚吞吞吐吐,不知该怎么说。
    是年老体衰,又受风寒,山上不宜于养病。墨鲤一本正经地胡扯道,我观方丈还有一疾,可大可小,令徒似乎也有症状。
    什么?
    墨鲤飞快地抓住小沙弥手腕,不等后者反应过来,直接道:症状轻微,可能是饮水不洁。
    真的?我们寺庙的水井以前修房梁的时候落过灰尘,填了一段时间没用,后来因为挑水太麻烦,所以师兄们又坚持把井挖开了。小沙弥信以为真。
    老和尚也吓了一跳,连忙望向墨鲤。
    他知道厉帝陵有水银,当时隐约从盗洞里闻到了异味,听那些人说是水银,越想越不安吓得把水井填了,后来寺中僧人坚持挖开再提水上来也无异样,他还以为事情过去了。
    当然不是真的,这水喝起来已经没什么影响了。
    墨鲤劝道:可去别寺暂居,过个一年半载再迁回来。
    这话被旁人听去是要遭骂的,竟叫和尚弃庙丢佛而走。
    小沙弥却以为师父身体真的不行了,十分犹豫。
    墨鲤把银针艾草收拾进了行囊,站起来对着外面的和尚说:过一阵子,江湖人跟锦衣卫可能还要来寺里,你们的麻烦也不少,不如去别处先挂单吧。
    说罢就走了。
    六合寺的僧人们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路。
    那些看热闹的江湖人不乐意了,立刻有人上前一步拦住墨鲤。
    尊驾是哪条道上的?这寺里有什么事,怎么往我们江湖人身上扣?还有这房顶是怎么回事,那些锦衣卫哎,你别走啊!
    拦人的忽然发现墨鲤不知怎么地就到了另外一边,他立刻跟着换方向,结果拦来拦去,非但没有把人截住,自己反而跌了个跟头。
    这才后知后觉地一惊,是高手!
    大哥,你看
    今日发生的事也太不寻常了,络腮胡皱眉拍板道:走,离开六合寺,去找别的江湖同道打听打听,这孟戚究竟是何人?怎么把锦衣卫都吓跑了!
    且说墨鲤出了六合寺之后,并没有走远,他仗着轻功高明,摸回了六合寺佛塔后的林子里。
    孟戚就在那里等着他。
    宫副指挥使与我二人真有默契,如果寺中藏风观的眼线,也听到了你的名字。
    等金凤公子那些人渡江赶来,听到这几个江湖人的话,就会知道孟戚确有此人了。
    想到宫钧与锦衣卫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传说中的孟国师扬了一次名,墨鲤摇了摇头。
    忽然出现的孟戚,已经成了厉帝陵宝藏阴谋里的变数。
    方士们因为师门师辈的经历是惧怕孟戚的,这从桑道长身上就可得知。如今水已经彻底搅浑,青乌老祖还能沉得住气不露面吗?
    我给大夫寻些山中的猴儿酒,咱们就在这里赏春景、饮芳菲,暖意融融。孟戚给墨鲤找了块平坦的青石,自言自语地说,也许宫钧跑不了多远,还得回来。
    墨鲤一愣:怎么说?
    此刻龙爪峰山道上,撤离的锦衣卫遭遇了一群蒙面人的袭击。
    他们越战越是心慌,这些人武功很高,没一会好几个锦衣卫都带了伤。
    宫钧手按佩刀,额头冒出冷汗。
    他有不祥的感觉,像是被一只毒蛇盯上了。
    暗处藏有高手!是他敌不过的高手!
    他自己能跑,可是属下怎么办?
    宫钧立刻想到了青乌老祖,他神情大变,嘶声道:退!你们回六合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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