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怎么样,杀了他,或者是以同样的手段报复他?储荣问道。
    宋煜年摩挲着轮椅扶手,没说话。
    或许你有冤情,你身处不甘, 你觉得像这种社会的毒瘤死不足惜,但是我作为一名警察,见多了生死,反而越明白生命的珍贵,这个世界上,任何事都不足以付出生命为代价。
    储荣的声音很轻,他伸出手,握住宋煜年苍白纤细的手:
    每个人心底深处都有黑暗面,都有惧怕的东西,都有恣意的疯狂,这是不受保护但也不受约束的东西,只要你在将这些黑暗转换为实际行动之前,我们每个人都尊重你的想法。
    宋煜年笑了,苍白无力。
    他说,即使自己这一辈子都将在轮椅上度过,他也从来没想过真的要去杀人或者报复,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真的报复了,到头来受伤的还是自己,还是父母朋友。
    而外人,面对你的苦痛折磨,他们只会觉得同情,仅此而已,但真正心疼的,只有那些关心你的、爱你的人。
    我知道,你们根本不是什么派出所民警下基层走访群众的。宋煜年仰起头,睫毛微颤。
    储荣一愣,接着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们是为了最近的直播杀人事件而来吧。不得不说,宋煜年真的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对。
    所以,经过缜密分析,觉得罪犯有可能躲在我们这些曾经遭受过同样侵犯的受害者中,对么?
    储荣从工具箱里拿出指纹收集册,放到桌子上:不管如何,还是希望您配合我们,留个指纹可以么?
    宋煜年深吸一口气,手指挨着按在碳素模印纸上,这样,十根手指的指纹记录全部收归警局所有。
    虽然人不是我杀的,但我真的希望,这事是我做的。宋煜年按好指纹,随手抽出一旁的湿纸巾擦着手。
    为什么。储荣蹙眉。
    因为那些被迫表演畸形秀的孩子中,有一个是当年强.奸过我的犯人的孩子。宋煜年抬起眼,素白的嘴唇微微发颤,我很感谢这个杀人犯,做了我一直不敢做的事,为我讨回了公道。
    储荣收拾指纹簿的手猛地停下,他抬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宋煜年那张白净的小脸。
    这个孩子在笑,且笑得极其得意。
    你怎么知道的。储荣的声音冷了几分。
    我怎么知道?宋煜年轻笑道,一个把我害成这样的人,竟然毫无悔意的继续逍遥自在,甚至是娶妻生子,你觉得,这公平么,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他的妻子来说,这公平么?
    接着,宋煜年转动着轮椅来到自己房间,就见祝玉寒已经打开了自己的电脑正往硬盘里拷贝电脑中所有信息。
    看到宋煜年,祝玉寒尴尬地笑笑,似是有点手足无措。
    您自便。宋煜年平和说道,并未出现自己隐私被人窥探后的暴怒。
    他打开抽屉,从中拿出一份文件夹,关好抽屉,又转动着轮椅来到了客厅。
    一份蓝皮文件夹整整齐齐摆放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储荣问道。
    强.奸犯的详细资料,以及他家人的详细资料,都在这里,希望,对你们有帮助吧。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储荣拿起那份文件看了看,其中标注了罪犯罗勇的详细信息,包括其经常出现的地点,以及他的儿子是何时被骗走,都有详细记录。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别误会,我只是希望,你们能调查清楚,他的小孩是不是真的被骗走并且逼迫其进行畸形秀,我当时看直播只是觉得像,不敢确定,如果真的是,麻烦您打电话告知我一声,好让我也高兴高兴。
    储荣看着他,半晌,笑着摇摇头。
    临走前,储荣又问道宋煜年他是怎么看出自己不是下基层走访的民警。
    宋煜年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派出所有法医么?没有吧只有市警局以上的机构才会有吧。
    储荣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西装:我倒是好奇,您是怎么看出我是法医的。
    窗外的乌云斜斜压了下来,翻滚着的阴翳遮住仅有的一点光亮,大雨将至,路上行人纷纷加快脚步寻找着合适的避雨场所。
    你闻不到么?宋煜年的脸在这昏暗中有些模糊不清。
    什么。
    你身上散发出的,死亡的味道
    刑侦总局里,警员们抱着文件档案匆匆而过,一刻也不停歇,距离祝玉寒所承诺的一周破案还有两天的时间,但线索却是寥寥。
    祝队。周晓冉推门进来,我们查到了麻袋的制作工厂,是从槐花区的一家工厂销售出去的,因为普通麻袋大多是双扣织,这家麻袋是四扣,质量比较好,但是销售点很多。
    买个作案用的麻袋,应该是随便找家店就能买,但是凶手却特意选择了比较优质的产品,现实生活中应该也是个非常注重品质的人,着重搜查高级住宅区附近的生活用品销售点。
    祝玉寒放下搜查报告,继而又拿起拿十四位受害者的档案:
    移民的那位联系上了没。
    没,人家移民国外应该就是不想再提及往事,换个环境重新开始,所以我感觉这位移民者作案的可能性不大。
    周晓冉提出了质疑。
    那剩下的除了他就是那两名已经自杀的受害者,总不可能,是他们做的吧。祝玉寒烦躁的将档案往桌子上一扔,倚着椅子靠背开始望天思考人生。
    看来我的警察生涯真的要到此为止了。
    别这么悲观嘛祝队,不到最后一刻不能认输,或许事情还有转机的。周晓冉仓皇的笑笑。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市中心因地势过低导致水流范涌,不少门店都被大水冲成了水帘洞。
    祝玉寒起身打开窗户,想要透透气,调节下心情。
    结果阴冷潮湿的风刮进来,把桌子上的档案打湿,他觉得更烦躁了,大力甩上窗子,赶紧将桌上的档案收拾出来放到暖气上烤干。
    但似乎总有一个奇怪的点一直牢牢抓着自己视线,但细细探究,又找不到那个点到底在哪里。
    哎,前天是谢哥的忌日,咱们都没能去看看他,等着案子结了,抽出时间买点东西去祭拜下他。周晓冉似乎也被这忧抑的气氛感染,开始想些有的没的。
    祝玉寒闭上眼睛,放轻呼吸。
    忌日。
    祭拜。
    陵园。
    墓碑。
    似乎那个点就在其中,但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祝队。童嗣打断他,拿着一沓档案匆匆走进来,我把所有线索整理出来了,你看一下。
    思绪被打断,祝玉寒干脆不再去想,叹了口气,接过那沓文件,坐回办公桌前。
    根据童嗣已经整理好的线索,大概如下:
    1、嫌疑人是个遭受过同性性.侵或者与此事有关的人,生活品质高,喜欢健身,居住在高品质住宅区。
    2、嫌疑人对于电子信息技术非常拿手,可随意大幅度侵入市里的各大系统,且可能患有不治之症,已经放弃治疗的机会。
    3、嫌疑人或许知晓当年侵犯他人的嫌疑人详细信息,所以才能骗到嫌疑人的儿子对其进行惨无人道的折磨。
    4、反社会型人格,思觉失调,通俗来讲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那么,那个颇引人注目的点到底在哪里,明明近在眼前,却总也想不出。
    警员们走访了市里大大小小的健身器材专卖店进行调查,整理出一份曾经购买过拉力器以及润滑涂层的顾客名单,再从中根据住址进行排除,目标再次锁定为上百人。
    两天的时间,不可能再挨个走访查访,时间不允许。
    但是直觉告诉祝玉寒,这些都没用,案件侦破的线索就在那个冥思苦想也想不出的奇怪的点上。
    他马上起身,佩好警枪,车钥匙,在童嗣他们诧异地询问声中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警局。
    既然这个奇怪的点就在陵园中,那么线索也一定在这里。
    白天的陵园依然静谧沉然,偶尔有祭拜逝者的人在此放下一束鲜花,鞠躬告别。
    祝玉寒从第一排第一只墓碑开始挨个看过去,他这不同寻常的举动引起了守陵人的注意。
    干嘛呢,干嘛呢,你在这儿练障碍跑呢,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边儿去!守陵人一把抓住祝玉寒就把他往外撵。
    祝玉寒从口袋里掏出警员证:警察办案,你才是给我一边儿去。
    那守陵人撇撇嘴:死者为大,警察就了不起?扰了人家清净,有你吃不了兜着走的。
    祝玉寒也懒得同他废话,挣脱开他的手,继续按照刚才的方式一排排看过去。
    不知不觉间自己就走到了老谢的墓碑前,但是,自己前天送来的水果和烟却被人踩的稀巴烂。
    对,没错,很明显看出是人为的。
    本来剩下的半瓶酒已经空了,两只小瓷杯也滚落在一边,烟盒也被人踩扁,包括新鲜水果,东一坨西一块的,看起来整块墓地都脏兮兮的。
    看看其他的坟堆,亲属送来的祭品却完好无损。
    谁这么丧心病狂,而且还是有意针对。
    针对的是什么呢,老谢这个人?不应该,老谢生前为人热情,从没和谁红过脸,而且为了避嫌甚至没有在老谢的墓志铭上刻下因公牺牲,连他的警察身份都没暴露。
    警察?没错,这破坏祭品的人针对的是老谢的警察身份。
    而且,他一定是认识老谢。
    祝玉寒放眼望去,正打算把守陵人抓来问个清楚。
    但就在一瞬间,当他瞟到旁边墓碑上的名字时,他明白了那个奇怪的点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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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肉袒(16)
    之所以会觉得奇怪, 是因为老谢旁边的墓碑上篆刻的名字。
    魏黎昕。
    这个同样在十六名受害者档案中出现过的名字, 一模一样。
    这不算什么特别大众化的名字, 所以重名率非常低。
    但放在这起案件中来讲, 同时出现在这两个地方就有些奇怪了。
    他赶紧拨通童嗣的电话, 让他帮忙调取魏黎昕的个人档案。
    接着童嗣告诉他,这个魏黎昕在七年前遭受过同性性.侵, 当时他的年龄已经不小了, 二十四岁, 如果活着都该三十多岁了。
    本来就这么平静地过了七年, 但不知道又是为什么想不开,于去年七月份在家割腕自杀,储荣还负责接手解剖了他的尸体, 证实他并非他杀或者自然死亡,而是由于失血过多而亡。
    小刘也在一边说,当时是自己和黄赳他们去勘察的现场,房间里全是血,而魏黎昕就处于一个静待体内血液流光的状态而亡。
    你们搜一下他有没有什么微博之类的,把他平时的交友人脉以及家庭关系网整理好, 童嗣和晓冉来一趟西山陵园, 带好勘察箱,尽量快。
    挂断电话,祝玉寒收起手机,绕着魏黎昕的墓碑看了几圈,最后停下来一个字一个字阅读着墓志铭。
    没什么特别之处。
    电光火石间, 他忽然想到那天来祭拜老谢时碰到的那个穿风衣的高大男人,那男人当时似乎就站在魏黎昕的碑前。
    那男人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的模样,身份不明,而且奇怪的是,自己只能于夜晚祭拜老谢实在是事出有因,他又是为什么。
    他和魏黎昕又是什么关系,父子?似乎太年轻了点;
    亲戚朋友?那么乘着夜色独身一人前来探望逝者似乎不合常理;
    那就是隐匿于某种明面可知关系下的不可告人的关系。
    或许是,情侣?
    高亢响亮的警铃打破了陵园的沉静,一帮警察驱车来到陵园入口,提着勘察箱匆匆赶往祝玉寒所在地。
    你们采集下这尊墓碑前的脚印以及老谢碑前被毁坏的祭品上的脚印。
    祝队,是不是发现什么线索了。周晓冉蹲下身子用石膏模印下墓碑前的脚印。
    大概吧,但现在不能确定。
    黄赳忙着采集墓碑上的指纹,看到老谢坟前的满地狼藉,气愤喊了句:谁这么缺德,我们老谢招谁惹谁了!
    祝玉寒猛然抬头:对,我也想问,老谢之前有没有和谁吵过架或者有过过节。
    小刘停下手上的动作,思忖半晌,终于缓缓开口:还真有
    谁!众人不约而同地问道。
    小刘努努嘴,指向一旁魏黎昕的墓碑:就是他。
    此话一出,众人皆感毛骨悚然。
    你的意思是,一个死人,从坟墓里爬出来发泄自己的不满情绪?童嗣觉得搞笑。
    不是。小刘站起身,大概七八年前吧,具体时间我记不清了,那会儿我刚进警局,和老谢一块处理一宗杀人案,有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来到警局,说希望警察帮帮他,说自己被人强.奸了,希望能尽快找到凶手将他绳之以法。
    说到这儿,小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但是你们也知道,那时候的法律对于男人被性.侵没有明确量刑标准,最多也就是拘留赔钱,所以大家都没太放在心上,老谢也是,觉得这事儿理应由派出所处理,自己本来就被凶杀案缠的焦头烂额,所以气不过就数落了那小伙子两句,说了句不太好听的。
    说了什么。祝玉寒急忙追问道。
    原话忘了,大概意思就是被男人性.侵也无可厚非,他也损失不了什么,让他不要像个娘们儿一样哭哭唧唧没完没了。
    听到这句话,祝玉寒下意识看向老谢的墓碑,心里特不是滋味。
    这句话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是由一个有着丰富办案经验的老警察说出来的。
    那魏黎昕有说什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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