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恶臭。
    对,现在大城市中很少再见结阴亲的,几乎是已经销声匿迹了,但在某些偏远的落后地区,这种现象却十分猖獗,盗卖尸体,杀人灭口,为了钱,那些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傅怀禹看着那两口木棺,手却不自觉地伸了过去。
    做什么。祝玉寒赶紧按住他的手,你不会要掀人家棺材板吧。
    傅怀禹笑笑:倒是真有这个打算。
    你疯了吧,你这样和挖人家坟有什么区别!祝玉寒上前一步,紧紧扼住傅怀禹罪恶的双手,企图将他这种不道德的思想萌芽扼杀在摇篮中。
    别怕。傅怀禹推开他,接着,伸手敲了敲其中一口木棺的棺壁。
    空洞声传来,这下傅怀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又举起手,伸向另一口木棺。
    祝玉寒没眼看了,拦又拦不住,只得别过脑袋,眼不见心不烦。
    这口木棺,是口空棺。傅怀禹指了指左手边的那口木棺。
    祝玉寒诧异回头:说不定是人家尸体还没运过来,别在这里扰人清静了,赶紧走吧。
    傅怀禹没理他,又敲了两下棺壁,然后,他挽起袖子,大力推着棺材板。
    你真是病得不轻!祝玉寒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也实在不想陪他一起疯,扭头就往外走。
    棺材板很重,傅怀禹使出吃奶的劲儿才勉强将棺材板推开一道小口,他掏出手机打开照明灯,顺着那道小口看过去。
    要出事了。他眉头紧蹙,慢慢收回手。
    刚走出漏洞,就听傅怀禹那略带焦灼意味的一句要出事了,祝玉寒马上折返回去,也顺着那道小口往里瞄了瞄。
    一股尸臭扑面而来,祝玉寒忍不住掩了口鼻。
    待到看清棺中尸体的长相后,他终于明白了傅怀禹所说的要出事了究竟为何意。
    深夜十一点钟,活跃了一天的景区也开始渐渐安静下来。
    储荣正倚在床头看尸检报告,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他披了毛衫下了床,在门口轻轻问了句:是谁。
    我,祝玉寒。
    听到这个回答,储荣握在门把上的手微微紧了紧,他迅速整理了下头发,透过玻璃窗照了照自己的形象,才缓缓开了门。
    但出乎意料的是,除了祝玉寒,他身后还站了个一脸黑气的傅怀禹。
    储荣眼神黯淡下去,微微让开身子:进来说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祝玉寒总觉得储荣的房间里有一股轻微的福尔马林的味道,那种严肃的性.冷淡风的味道。
    但进了屋祝玉寒才发现,这不是错觉。
    储荣房间的桌子上摆了几瓶护肤品,外带一瓶香水,是某知名奢侈品大牌旗下的一款香水冥府之路,他无意间看过这款香水的测评,有人说,喷上真的会让人心情低郁,也有人说,这个味道真的很像参加葬礼时在丧葬现场闻到的味道。
    有时候,祝玉寒觉得自己真的参不透储荣这个人。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储荣径自爬上床,又抱着笔记本看起尸检报告。
    祝玉寒却觉得储荣这个举动很奇怪,不礼貌,也或许是只有傅怀禹在场的时候才会点燃他的负面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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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章 靡它(11)
    其实我们来找你, 是想请你帮个忙。踌躇许久, 祝玉寒才颇不好意思地讲明来意。
    听到这句话, 储荣勾了勾嘴角, 眼睛却始终盯在电脑屏幕上。
    正因为储荣没说话, 甚至没有表态,祝玉寒就更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这样的储荣, 也让自己觉得很陌生。
    或许已经习惯了他对自己的有求必应, 今天忽然来了这么一出, 将所有负面情绪写在脸上, 那种心不甘情不愿甚至觉得可笑的心思他人一眼便知,以至于祝玉寒心中开始敲起小鼓,想着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
    气氛一度尴尬, 祝玉寒终于打起了退堂鼓,泄气地说了句那你先忙吧,我们先回去了。
    什么忙。就在祝玉寒转身的那一刻,储荣终于开了口。
    几乎快要熄灭的火苗重新注入燃剂,大火霎时腾起。
    他回过头,发现储荣也在看他, 要不是傅怀禹在场, 自己真想冲过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就是,帮我们去验尸。
    又有命案?储荣蹙眉。
    不是。祝玉寒摇头,这次要检验的尸体,是没有经过警局下派指令的,也就是说, 是私人性的验尸。
    你知道这样是违法的么?如果被人发现,我们有可能背负上亵.渎尸体的罪名。储荣依然倚在床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键盘。
    我知道。祝玉寒的语气非常坚定,但是,如果我们不这么做,很可能会出现下一个受害者。
    什么意思。
    祝玉寒顿了顿,道:我现在怀疑,之前在河中发现的女尸很可能与冥婚有关,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甚至是没有任何线索证据,但你放心,如果真的出了事罪名我一人担,绝对不会连累你。
    储荣望着他,忽而笑了起来:尸体在哪。
    土楼的楼洞里。
    凌晨三点,大地陷入一片虚无,月亮隐匿于云层后,阒寂蔓延至每个角落,只有栖息于枝头的猫头鹰偶尔发出一两声低吟。
    空旷的街道上,三个身影乘着夜色匆匆而来。
    三人灵活地翻过围墙,径直走向那散发着诡异红光的楼洞。
    楼洞中停着两只木棺,大量丧葬用品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周围,风声似哭声,声声如哀嚎。
    祝玉寒指指右手边那口木棺:就是这具尸体。
    身份能确定么?储荣习惯性戴上手套和护目镜,举起狼眼手电,照了照棺口。
    能。祝玉寒深吸一口气,尽量压低声音,这是那位近百岁老太太的重孙,他的遗照就挂在外堂,说是因车祸而亡,去年死的,但是我看了眼尸体,大概推测死亡时间并没有这么长,而是近期
    储荣长长叹一口气,摆摆手:先把棺材板推开吧。
    两人做贼似的东张西望一番,确定没有人之后,合力将棺材板抬了下来放到一边。
    尸臭扑鼻而来,呛的二人咳嗽连连,但又怕惊扰别人,赶紧捂住嘴巴。
    储荣戴好口罩,探过头看了看,发现这确实是那位百岁老人悬挂于外堂的遗照上的重孙。
    死者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长相普通,穿着喜服,因死亡时间较长所以尸体呈现惨白,皮肤上的尸斑已溶合成大片,部分区域尸斑已经压退,并且体表出现腐败血管网,嘴唇皱缩,头发干枯,如果单从此现象,可以推断死者死于一周左右。
    储荣毕恭毕敬地向死者默哀了三分钟,接着抬手掀开了死者的喜服上衣。
    死者身体上布满大大小小的水泡,密密麻麻的像是一朵莲蓬。
    储荣又摸了摸死者的头发,缩回手的时候橡胶手套上粘了大量发丝。
    头发干枯易脱落,体表出现腐败水泡,死亡时间一周左右。说着,储荣又从工具箱中拿出眼底镜,翻开死者的眼皮。
    角膜高度浑浊,已经看不清瞳孔,眼结合膜严重自溶,初步推测死亡时间超过三天。储荣用眼底镜照了照死者的眼球,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具体死亡时间呢。祝玉寒凑过去看了眼,又马上把脑袋缩回来。
    这个,如果不做进一步解剖很难判断,毕竟受制约条件太多,我也不能将书本上的知识生搬硬套,但是单从体表现象来看,死亡时间大概是超过三天并处于一周内。
    储荣最后取了死者口腔内黏膜装进玻片打算回去做进一步检验。
    另一具尸体呢?他又望向另一具棺材。
    祝玉寒和傅怀禹二人赶紧将棺材板盖回去,接着关掉了狼眼手电,低声道:另一只是空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走,回去和你解释。
    收拾好工具,储荣又四下打量一番现场,正当他盯着墙上一处霉斑发呆时,却忽然被人扯住了衣服,大力拉向外面。
    傅怀禹一手拉一个人,死命向前跑。
    两人皆惊,差点叫出声。
    怎么了。祝玉寒小声问了句。
    有人,快走!傅怀禹低声道,声音急切。
    祝玉寒愣了下,刚要回头查看情况便被傅怀禹按住:不要回头,先离开这里!
    三人心跳如雷,急匆匆跑回了基地,又随傅怀禹不走寻常路的从窗户里翻进了房间。
    傅怀禹拉上窗帘,关了灯。
    祝玉寒好不容易喘匀了气,一张嘴,声音都跟着抖:你说有人,是什么人。
    我没看清。黑夜中,傅怀禹这样说,但我大概能猜到是谁。
    是谁。
    傅怀禹平复了呼吸,摸着黑拿起桌子上的水杯,一饮而尽,接着道:悄悄出门,去储荣房间,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神秘兮兮的傅怀禹把两人弄得心神不宁,他们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只好照做,蹑手蹑脚离开了房间,去到了位于二楼的储荣的房间。
    储荣走到窗前看了看,果然看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我们被人盯上了。储荣随手拉好窗帘,回头这样说了一句。
    到底是谁,你快说,急死我了。傅怀禹一直卖关子,祝玉寒就觉得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恨不得把他嘴撬开。
    在你手机中植入病毒的人。良久,傅怀禹缓缓开口。
    所以到底是谁在我手机中植入了病毒。祝玉寒瞬间没了耐心,他抓起傅怀禹的衣领,俯视着他,那个人叫什么。
    但接下来傅怀禹的一句话,才是真正令人愕然的恐惧。
    除此之外,也有可能,是杨队长。
    祝玉寒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抓住傅怀禹衣领的手渐渐失了力,垂了下来。
    何来此见。听到这个答案,就连储荣也忍不住追问起来。
    傅怀禹深吸一口气,接着笑了,笑容落寞而凄凉:
    我其实特别赞同一句话,有些事情不知道才比较幸福,太叩源推委反而没好处。
    储荣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是对这句话也深表同见。
    关于河中浮尸案,我大概听童嗣讲了下,到我来到永安当天下午尾随你们走访土楼居民开始,我就已经觉得杨队长很不对劲。傅怀禹盯着房门,娓娓道来。
    其实你和储荣搭档这么多年,对于正常的法医验尸程序也有一定的了解,但或许是你一直抱着一种置身事外的态度,所以才没有察觉,这么久了,河中飘浮的女尸身份却一直未解,土楼就这么几户居民,而那具女尸很明显和冥婚有关,但当地居民甚至是警局就此人身份从未做出正面回应,你不觉得,他们都在刻意隐瞒什么吗?
    经傅怀禹这么一提点,祝玉寒猛然记起,当日下午随杨队长一道走访土楼居民时,曾经碰到那个喜好模仿他人的精神有异常的男孩,而那男孩当时说了一句:
    不能让你哥哥死不瞑目啊!
    尽管没有足够证据,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这男孩是在模仿那百岁老人。
    自己当时对男孩模仿的这句话确实起了疑心,但杨队长却一句别太在意他的话给搪塞了过去,作为一个刑侦警察,真的能对这细微的线索得过且过么。
    并且还有一个差点被自己遗忘的细节,就是在走访土楼居民之前,杨队长看到自己独身一人前往时问了句那位傅组长不来么,在得到自己否定的答案后,他的脸上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表情变化。
    怎么说呢,仿佛一瞬间释然了。
    细思极恐,现在想来,这杨队长绝对是在向自己隐瞒什么,当自己主动请缨留下协助破案开始,他就已经在消极磨洋工,甚至是封锁一切风声。
    而今晚自己之所以找储荣过去验尸,是因为自己曾经听说冥婚的其中一个条件是,婚礼要在死者头七举办,这与当时卢仕朝所说的大哥在去年去世严重不符。
    如果死者的死亡时间真的在四五天左右,那么在近两天,那口空棺中便会出现被配阴亲的女性。
    对了,我忘记问你,死者真的是死于车祸么?祝玉寒转向储荣,问道。
    储荣蹙眉,似是不解:
    车祸?谁说是死于车祸,他的颅后有块凹陷,且眼结合膜处有出血点,应该是死于外力重伤,但是因为不能对尸体进行全方位检查,是否真的死于外力,也不能轻易断定。
    寒意侵袭了每一处毛孔,像是一股奇怪的电流刺激了全身,祝玉寒打了个哆嗦。
    最可怕的是,代表了正义与维安的角色,利用职权之便企图一手遮天,将所有黑暗掩盖于权势之下,甚至是
    视人命如草芥。
    两人回了房间,傅怀禹将一只红外线报警仪装在窗外,并设置了时间,但凡有人在夜间长时间驻留此地,报警仪便会发出高亢响亮的警铃声。
    本是开开心心过来旅游,结果碰上命案,最悲惨的是,你甚至无法为枉死者申冤。
    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在别人的地盘扰了别人的清净,谁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事来。
    如果不是傅怀禹任性地跑过来,或许自己还一直蒙在鼓里,到死也破不了这个案子,不是没有这个能力,而是有人千方百计地阻挠自己去看清事实。
    但真相绝不容被掩埋,哪怕掘地三尺,哪怕遍体鳞伤,就像傅家森说的,一定要死守住自己的那盏指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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