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嗣听着,只觉得胸腔里就像被埋了一堆石头,呼吸不动,这种压抑感,就算把这全村人都判刑也无济于事。
    本该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本该有着大好前景美好未来的女孩们,只因为太过于善良,太过于轻信陌生人的话,所以落得了这样的下场。
    对了,你知不知道老张家住在哪里。
    施宁疑惑地看着童嗣,似乎是不太理解他的意思。
    我听说,这边有一户姓张的人家,昨天吧,刚买了一个被骗来的女孩,听说还是孕妇,你知道他们家在哪么?
    施宁想了想,忽然瞪大了眼睛,她一把拉住童嗣,使劲点头:
    昨天我听到有人在柴房外聊天,说是因为自己儿子身体有问题不能生育,所以直接买了个怀孕的女人,还说什么是临市一所中学的英语老师
    童嗣再次做了个深呼吸,他不知道如果此时不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他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那你知道买她那户人家的大概位置么?
    施宁仔细回想了下,接着小声道:
    这个村子姓张的不多,如果是身体有问题的话,我大概知道,就在这一排土屋倒数第三四户左右。
    童嗣拍拍她的肩膀:多谢你提供了信息,那么,今晚你就好好休息,我来过的事不要和任何人说,明天你该怎样还怎样,不要让人起疑,最晚后天中午,我一定会带你离开的。
    施宁看着童嗣,大眼睛里噙满泪花。
    她伸出手,颤巍巍的将童嗣那本警员证递还给他。
    童嗣道:你先拿着,等你回到父母身边后再还给我。
    施宁缩回手,捂着那本警员证,泪水一直往下流。
    还有。临走前,童嗣再次停住了脚。
    如果不想要那个孩子,出去以后去大医院打掉,不要再攻击自己,那样也会伤害自己,你没错,不需要遭受惩罚。
    很多人会觉得,虽然施宁是被迫怀了孩子,但孩子终究是无辜的,打掉实在不人道。
    而童嗣只有一个想法:
    你他妈告诉我什么是人道,让一个原本清清白白的女孩带着这个污点,自卑耻辱的生活一辈子,这就叫人道了?
    悄摸溜出柴房,按照施宁所说的位置找过去,想看看那个孕妇到底是不是他姐。
    童嗣真的快疯了,电话没信号,联系不上任何人,内心备受煎熬,却不能明目张胆地搜查。
    他擦了把额头的细汗,走到倒数第三户人家的柴房前,推开门,打着手电照过去,巡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稍微有点失落,不过没有人的话也算好事吧。
    童嗣退出柴房,继续检查下一间。
    童嗣小的时候特别调皮,经常被爸妈揍,而他姐童琦就不一样,比较乖,又聪明,读书好。
    所以爸妈总会不自觉的偏向他姐多一点。
    比如家里买了五只梭子蟹,挺贵的,基本就是一人一只,多的那只理所当然就落到了他姐的碗里。
    小朋友谁不喜欢吃好吃的啊。
    童嗣伸手去拿,被他爸一筷子敲过来,打的他委屈巴巴,跑回自己的房间蒙着被子生闷气,但还一个劲儿提醒自己是男子汉,不能哭。
    结果半夜,就听见有人开他的门,童嗣掀开被子一看,他姐童琦就穿着碎花的小睡裙站在门口,怀里还鼓鼓的揣着什么东西。
    童嗣撇嘴,不想理他姐。
    童琦轻轻关好门,赤着脚走过来爬上童嗣的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卫生纸层层包裹的东西,一打开,是一只梭子蟹。
    童嗣惊讶地看着他姐,就见他姐把手在睡裙上擦了擦,然后奶声奶气地说道:
    快点吃,一会儿被爸爸发现的话你就又要挨揍了。
    那个时候,原本还瘪着小嘴生气的童嗣突然就哭了出来。
    其实被他爸用筷子打手的时候就想哭了,碍于面子,才一直忍着。
    结果看到童琦,这眼泪就收不住闸了。
    在印象中,童琦说得最多的话就是:
    快点吃,被爸爸发现你要挨揍了。
    快点放回去,要是爸爸知道我冒充他给你签字咱俩都要挨揍。
    快点吃,要是你姐夫知道我下来给你送夜宵你就要饿肚子了。
    私以为是自己更宠童琦,殊不知童琦才是最宠他那一个。
    童嗣再次做了个深呼吸,缓缓推开门
    还不等自己查看,角落里便发出了惊恐的吸气声。
    而这一声,让童嗣整颗心都跟着吊起来了。
    他忙举起手电,也顾不得那么多,长腿一迈跑到声音来源处,电筒一照
    那个时候,童嗣在很认真地想,如果杀了这个老张,自己会判多少年。
    那个瑟缩着躲在角落的女人,不是别人,就是他姐,童琦。
    童嗣还在想,如果连着姐夫一起杀呢?判几年。
    姐!是我!他拉着那个瑟瑟发抖的女人,只觉心如刀绞。
    童琦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旁边的人。
    黑暗中,手电亮光渐渐微弱,但童嗣愤怒又心疼的表情格外清晰。
    然然,然然,救我,救我!童琦顿时惊坐而起,抬手紧紧抓住童嗣的胳膊,乱发垂在耳际,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童嗣看着他姐脏兮兮又惊恐万分的模样,只觉血液全数冲向大脑。
    他紧紧抱住他姐,摸着他姐的后背轻声安慰着:
    没事了,我来了,不要怕,我在呢。
    童琦的哭声愈来愈大,在绝望中突然射进一束光,然后他亲爱的弟弟犹如守护公主的骑士般围着圣光向自己走来,这种感觉,又心酸又幸福。
    他们打你了没,有没有给你饭吃。
    童琦摇头:没打我,给了我饭,可是我不想吃。
    你是怎么被拐到这里来的,我姐夫呢?
    童琦擦了把眼泪,啜泣不止,声音也断断续续的:
    就我昨天一早去孕检,人很多我就我就和你姐夫在外面坐着等,我忘记带水杯来,渴了,让你姐夫去买水,你姐夫刚走,就有个老太太过来找我问路,说说是儿媳妇生了,过来瞧瞧,可找不到住院部,我给她说了半天她也不明白,我就带她过去了,结果就在住院部后面那片树林里,我就被迷晕了,接着,就来到这里了
    童嗣听完,直接爆粗。
    姐,你听我说,我这次就是来查人口拐卖这事儿的,我们后天收网,我虽然很想现在就带你走,但是不能坏了计划,你再等我一天好不好。
    说着,童嗣从腰带上解下一把警枪,塞到他姐姐手里:
    明天,如果他们要对你做什么,拉下保险栓,扣动扳机,然后就没事了,知道么?
    童琦流着泪拼命摇头:
    我不会,我不敢啊!
    童嗣捧起童琦的脸,替她拂去脸上被细汗浸湿的发丝,然后在她的额头印下轻轻一吻:
    乖,就照我说的做,保险栓,扳机,射他的腿不会有生命危险,记住了么?
    童琦捧着那把警枪,手止不住的颤抖。
    半晌,她把脑袋埋进童嗣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等童嗣赶回侦查点时,就见祝玉寒已经醒了,正坐在那里,手持望远镜。
    看着童嗣红肿的双眼,他也没多说什么,从包里拿出一袋压缩饼干递过去:
    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这样身体会吃不消的。
    童嗣望着那包饼干,半晌,抬手接过。
    这次,情有可原,你擅离职守的事我就不往上报了,下不为例。祝玉寒凑近望远镜,眼睛紧紧盯着路口。
    童嗣机械地咬着饼干,不发一言。
    你姐怎么样,还好吧。
    童嗣愣了下,接着缓缓点头:还好,就是受了惊吓。
    刚才你离开后,我正好起夜,看见一辆外地车牌号的面包车开了过来,停在后山那边,我还拍了照。
    祝玉寒掏出相机,找出相片翻给童嗣看:
    车速过快,里面的人没拍清楚,但是就车牌号来看,和嫌疑人孙太宝经常活动的地带吻合,所以我怀疑近期人□□易的受害者都在这辆车上。
    第63章 红妆(17)
    祝玉寒赶紧爬出土沟沟,跑到山头,对着山脚比了个手势。
    山脚埋伏的刑警从望远镜中看到这个手势,马上联系总队,称嫌疑人可能已经出现。
    总队当即联系了派出所,说待会儿就要进行收网行动。
    人口贩卖组织一般有固定流程,被拐卖到手的人决不能在手里过夜,夜晚会使人放松警惕,如果跑了一个对他们的损失非常大,而且如果逃跑的人报了警,他们很可能被一窝端。
    天马上要亮了,如果不在交易前将女孩们救出来就会增加她们的危险度,对于别人来说,天亮后的收网行动不过是转眼即逝的三个小时,而对于受害者来说,每一分钟都是弥足珍贵的,都有可能改变一生的。
    他们不能冒这个险。
    镇上宾馆的队员们收到来自山脚埋伏队员的通知,天还未亮就匆匆起床,穿好便衣,同队员们进行最后一次演练。
    储法医,等救出女孩们之后,麻烦您为她们做一次详细的身体检查。
    储荣比了个OK的手势,整理好工具箱,随着调查队一道上了车。
    等赶到长春村山下时,刑警科的队员早已在角落埋伏好。
    或许是最坏的结果,二十多户村民集体出动强扣人质,撒泼耍赖不许他们离开,因为他们算是买方,从意义上来讲并非算是罪犯,所以警察也不能拿他们怎样。
    扮演受害者的女警将□□悄悄别在腰间,用宽松的长毛衣掩盖住,做了无数次深呼吸,最后随着队员们一同踏进这座与世隔绝的大山。
    几个民警假扮成人贩子,拉着女大学生玲玲走在山间小路,路遇几个砍柴的村民,看到细皮嫩肉的玲玲,都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她,惹得玲玲浑身起满鸡皮疙瘩。
    几人刚一进村,马上就有不少老头老太太围过来,上下打量着玲玲,就在警方踌躇着怎么开口时,就有个老太太直接上手拉过玲玲,说俺儿还缺个媳妇,这闺女三千块钱卖不卖。
    马上就有另外一个老太太跳出来,扯着玲玲的毛衣直嚷嚷:俺出五千,豁出去了!
    这种像叫卖商品的方式让女警玲玲倍感不快,但她不敢声张,生怕露馅。
    玲玲身上的衣服被她们扯得乱七八糟,眼瞧着几位老太太要打起来,就见不远处走来一伙人,大约六七个吧,为首的正是那个他们盯了三个月的组织管事孙太宝。
    孙太宝叼着根烟,衣服也不穿好,趿拉着双破拖鞋往那一横,一副流氓相。
    哥几个生面孔啊。孙太宝猛吸一口烟,接着吐出长长的烟柱。
    这时候,玲玲突然冲了过去,拉住孙太宝的衣服,故作惊恐:
    大哥,大哥,救救我,我不认识他们啊。
    孙太宝一看,乐了。
    被拐卖的姑娘找自己这个同为人贩子的求助,这可真是稀奇。
    这个你放心,有我在,他们不敢拿你怎样。说着,一双咸猪手已经揉上了玲玲的肩头。
    这边扮成人贩子的孙警官眼看他们上钩,冲着玲玲悄悄打个手势,玲玲心领神会,手悄悄向腰间的警枪摸去
    一声枪响,打破了这个原本安宁的小山村。
    玲玲愣了下,忙掏出警枪看了看。
    不是自己的枪,保险栓还好好在那扣着呢。
    再看看周围其他人,好像是没什么事。
    孙太宝一看玲玲掏出了枪,知道是着了这些便衣警察的道,和几个兄弟拔腿就跑,却被埋伏在四周的民警一拥而上制服在地。
    这时,就见童嗣慌慌张张地推开这帮刑警,向着村中跑去。
    他昨晚告诉他姐,如果那些人欺负她就让她开枪。
    而现在,枪声真的响了。
    但童嗣最担心的还是他姐有没有受欺负,或者开枪的时候有没有被误伤。
    大脑一片混乱,两条腿止不住地打颤,他逃命般向那间柴房跑去,嗓子眼被这干燥的冷空气割的生疼。
    刚跑到村口,就见村头围了一堆人。
    童嗣跑过去一看,一个男人正捂着自己的小腿躺在地上哀嚎,他的小腿血流如注,染红了身下的沙地。
    紧接着,就见几个凶神恶煞的大婶架着一个孕妇从柴房里走了出来,将她往地上一推,孕妇手中的枪霎时飞了出来。
    姐!姐!看到那个孕妇,童嗣差点就崩溃了。
    他姐衣衫褴褛,上衣被扯的稀烂,露出了里面的胸衣,鲜血染红了裤子,血水透过裤子滴在沙地上,而童琦,已经处于一个半昏迷的状态。
    童嗣睁大眼睛,眼泪不住地打转。
    他用力喊着他姐的名字,但就像忽然来到了真空的环境中,他甚至听不见周围的一切嘈杂,只看见那几个恶妇指着童琦不停诅咒她的嘴巴一张一合。
    童嗣跑过去要扶他姐,却被一个大婶拦住,那大婶咄咄逼人,出口成脏,吆喝要让童琦赔她儿子一条腿。
    童嗣愣愣地看着趴在地上已经半昏迷的童琦,接着缓缓转过头。
    当祝玉寒他们赶来的时候,就见童嗣正大力扼住那老妇的脖子将她抵在墙上吼着什么。
    地上还有一个浑身是血已经昏迷的孕妇。
    祝玉寒赶紧跑过去,脱下外衣罩在童琦身上,使出吃奶的劲儿才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冲其余队员高喊着叫救护车。
    村子里的人眼见着老张家买来的媳妇儿要被带走,这哪能乐意啊,一堆人抄起铁锹锄头将祝玉寒他们团团围住,说今天不把人留下谁也别想走。
    童琦双眼紧闭,脑袋无力地靠在祝玉寒怀中,小声喃喃着什么,但这细弱蚊蝇的声音很快淹没于人声鼎沸中。
    而童嗣那边,三四个民警上去拦才勉强把童嗣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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