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集过现场的脚印以及锅柄上的指纹,人体外皮以及尸块需要送到储荣那边进一步检测死亡时间。
    找过了所有房间,没有发现躯干结构。傅怀禹摘下手套,对着组员摆摆手示意收队。
    冰箱里也没有?
    没有,冰箱里都是一些放了很久的熟食,已经霜化。傅怀禹踏出房间。
    霜化?祝玉寒眯起眼睛。
    傅怀禹点头:一般蛆虫生长周期为七天左右,但是霜化时间很长,可能需要一个月,也就是说冰箱里的食物是一个月之前的,但是死者死亡时间是近七天,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
    祝玉寒抬头望着卧室的挂壁式空调机,半晌,缓缓开口道:
    蝇卵孵化温度为二十八至四十摄氏度,但现在是开春,刚刚回暖,气温还是不高,没那么快吸引蝇类。
    傅怀禹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思忖片刻,继而转身对薛垣道:去物业查一下这家近三十天内的用电记录以及小区监控记录。
    薛垣捂着嘴巴,勉强止住干呕,点点头,仓皇逃离案发现场。
    先去储荣研究所。
    收了队,几人直奔储荣研究所。
    见到重案组的人,储荣真的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真他妈丧心病狂,胡厅长下来视察,还没走呢,红衣男孩的案子还没侦破,又来一个剥皮碎尸,得,今晚又少不了一顿臭骂。
    祝玉寒掏出烟,打火机打了半天也没火,烦躁地往桌子上一扔,窝在沙发里开始盯着天花板发呆。
    储荣笑笑,戴上护目镜,拉开尸袋:就像你说的,或许是挑衅哦。
    人体外皮被储荣从尸袋里拉出来放在停尸台上,储荣循着外皮剥痕望过去:
    切痕非常完美,看来凶手是擅长用刀的职业。
    又是屠夫或者医生?
    储荣点头,接着喊来了助手,将装有蛆虫的证物袋递给助手:你先去检测蛆虫的种类,判断蛆虫的生长周期,将报告写给我。
    助手接过证物袋,用镊子夹起蛆虫,装进玻片,放到显微镜下观察。
    尾部有三道气门,是成虫期。
    种类呢。
    现在不能确定,需要进一步培养蛆虫判定蝇的种类。
    储荣掀开外皮,看着刀口痕迹:外皮呈白色皱缩状,体表已经没有水分,死亡时间超过一个星期,但在三星期之内。
    那就没错,现在天气没那么暖和,吸引苍蝇需要一段时间。
    尸块已经被煮熟了,还能测定DNA么?祝玉寒忍不住开口问道。
    很麻烦,但是能通过骨组织获取一些线索,先看看,没那么快,傅组长那边一直在催红衣男孩的尸检报告,这个,得往后排。
    祝玉寒抱着脑袋,像个老头子一样叹气没完。
    怎么,怕一会儿挨骂?
    祝玉寒摇头:倒不是其实怕的是这个社会的不稳定,不知道还有多少罪犯隐藏于黑暗中。
    储荣耸肩:这是没办法的吧,我们不能去参与每个人的生活经历,更不可能去改变每一个有犯罪心理的人,能做的,就是查明真相,仅此而已。
    或许储荣说得没错,事起必有因,任何案件的发生都不是偶然的。
    下午两点,收到薛垣那边传来的记录。
    十三天前下午五点以及五天前下午四点曾有外卖员出入死者所居大楼,而这家女主人始终没有出过屋子。
    根据用电记录显示,近一星期内用电量都非常高,但昨天因欠费被强制断电。
    而造成用电量升高的原因大概是空调和热水器。
    马上联系这家外卖公司地毯式搜寻所有注册外卖员。祝玉寒掐掉烟开始穿外套。
    祝队,死者的丈夫来了。周晓冉推门而入。
    下次记得敲门。祝玉寒眉头紧蹙,穿好外套,走出办公室。
    留下周晓冉在一边不停尴尬点头。
    死者的丈夫李新知戴一副高度近视镜,看起来文质彬彬。
    经调查,李新知是一家制药公司的法人代表,两个星期前受邀参加临省的学术交流会。
    见过惨死的妻子,李新知到现在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一遍遍请求警察再好好确认下死者身份。
    DNA检验没那么快出来,但是单从外部特征来看,是您的妻子没错。傅怀禹打断李新知的喋喋不休。
    李新知愣了下,接着双手捂脸,将脑袋不停往桌角上撞去。
    祝玉寒忙拖住他:发生这种事,我们也有责任,能理解您的悲痛,但现在您应该打起精神协助警方尽早破案。
    我跟我太太结婚十年了,十年了,我本来还说,今年开春就带她去澳洲旅游,等来的却是这种消息,你让我怎么接受!李新知拍案而起,额间青筋暴起,情绪异常激动。
    李先生,冷静一下。祝玉寒按住他:我们会尽快抓住罪犯,还您一个公道。
    公道?李新知瞪大眼睛:罪犯伏法,罪行就能消失么?我太太就能回来么!
    李新知暴怒,揪住祝玉寒的衣领将他逼到墙角,大声咆哮着:你告诉我!什么是公道!公道能挽回什么!
    先生,请您冷静。傅怀禹插到二人中间,将祝玉寒挡在身后:公道挽回不了什么,您的失控同样也挽回不了什么。
    童嗣见势不好,赶紧过来帮忙拉住李新知,尽量安抚他的情绪。
    那头,是伏案痛哭的死者家属;
    这头,是束手无策的人民警察;
    等待他们的,除了上级的问责还有网民的正义主持。
    傅怀禹揉着腰,拿过薛垣上交的死者家属资料。
    李新知同死者谭芳芳于十年前结婚,李新知因为身体原因二人一直未育有子女,本打算今年去孤儿院领养一个宝贝,承诺还未实现,妻子却以这种方式离开人世。
    而与李新知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红衣男孩案中死者蔡志杰的父母。
    他们看起来太过平静,那样子完全不像是独子惨死家中,更像是与他们没什么关系的陌生人。
    傅怀禹望着屏幕中的家属档案,认真翻看下去,赫然发现死者的丈夫李新知在三年前做了医药公司的法人代表,而在此之前,是市立医院的心内科专家,但因一起医疗事故引咎辞职。
    而这起医疗事故,正是当年闹得非常严重的主刀医师在为患者进行搭桥手术时不慎将手术刀遗落患者体内。
    虽然马上取出,并未对患者身体造成什么影响,但对于主刀医师来说,一个细小失误代价可能就是一条生命。
    傅怀禹托着下巴,电脑屏幕的蓝光投在他脸上。
    医生啊
    外卖员调查这是项大工程,因为警察强制介入调查导致此外卖平台被迫停工。
    当天下午天一畔城那边有几千个单子,过去送外卖的都有上百号人,而且很多外卖员并不只在一家送餐,都是没有签合同的兼职,这样找,得找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您行行好,别折腾我们小老百姓了。
    说话的是大腹便便的外卖平台负责人,他满脸不耐烦:死个人事大,我们小老百姓的生活事就小了?
    满口谬论,荒唐至极。
    我告诉你,罪犯很可能就是你们这平台的送餐员,你少废话,如果你不配合调查,就以妨碍办案为由拘留你。
    负责人夹着雪茄,嘲讽笑笑:现在的警察都能耐的很,也不想想,没有我们这些纳税人,你们现在还喝西北风呢。
    祝玉寒一拍桌子:你再说一遍!
    童嗣赶紧上去拦住,把祝玉寒往外拖:他们负责人就是个流氓,跟他这讨不到好的,不用在嘴上图一时之快。
    祝玉寒窝进警车,大力甩上门,自己一个人生起闷气。
    童嗣赶紧随着钻进去,拍拍祝玉寒的肩膀以示安慰:
    一会儿去储法医的研究所看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您就是生气也气不出来结果。
    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要是罪犯真的是该平台的送餐员,我要他全面停业整顿。
    祝玉寒怒砸方向盘,喇叭声吓得正在车底小憩的小猫哀嚎一声,钻出来一溜烟跑没了影。
    见到满脸不悦的祝玉寒,储荣先笑了:
    怎么跟个气包一样,谁招惹你了。
    说着,储荣抬手抚上祝玉寒的脸颊。
    第25章 黑处(5)
    祝玉寒打开储荣的手:没人惹我,我跟自己生气。
    储荣笑笑,俯下身子凑到祝玉寒面前:气大伤身,乖,笑一个。
    童嗣站在一边,只觉头皮发麻。
    他搓了搓胳臂上的鸡皮疙瘩,硬着头皮凑过去:储法医,您那边可有什么进展?
    还在培养蝇卵,以此测定具体死亡时间。储荣收起笑容,将装有蛆虫的玻片递给童嗣看。
    我不太懂,为什么要以蝇卵测定死者死亡时间。童嗣摆弄着那只玻片,十分不解。
    储荣拿过玻片放好,又指指保温箱中的蝇卵培养皿:
    很多人在面对蛆虫时都会觉得恶心,恨不得消灭世界上所有苍蝇,但对于法医来讲,苍蝇是个很好的证人。
    怎么说。
    我们首先要对现场的蛆虫进行一个培养,确定蝇的种类,才能根据蝇的种类确定此类蝇的正常生长周期,以此判断死者具体死亡时间,因为不同的种类生长周期也不同。
    童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见过不少法医尸检,但很少见拿苍蝇来测定死亡时间的。
    储荣敷衍笑笑:这活儿本来是昆虫学家干的,在法医行业中其实鲜少有对昆虫进行研究的,太费时间,但其实,昆虫能告诉我们很多秘密。
    比如呢?
    储荣瞥了一眼还在孜孜不倦发问的童嗣,似是懒得继续同他浪费口舌。
    等结果出来我会详细告诉你们,现在,我要继续尸检,二位不如先请回?
    童嗣耸耸肩,背上他吹风机佩奇的书包:祝队,人家都下逐客令了,我们要不先找个地方吃饭?
    不了,我还得先去办狗证。祝玉寒起身,伸个懒腰。
    谁的狗。
    傅怀禹的。
    储荣抬头,望向这边。
    两人打着哈哈走出门,祝玉寒看看表,宠物医院马上关门,也不敢继续耽搁,回了警局换好衣服直奔傅怀禹家。
    傅怀禹正在厨房对着一条鲫鱼举起菜刀跃跃欲试。
    一刀下去,鱼从砧板上滑了下去,刀刃砍入砧板中。
    阿杜兴奋地围着那条鲫鱼打转转。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傅怀禹拿脚将阿杜拨出去。
    一抬头,正对上一对桃花眼。
    你怎么又趁我不在欺负阿杜。
    你不要道德绑架,狗进厨房很脏。
    祝玉寒洗过手,将鱼捡起来扔进水池:你带阿杜去打针,我来做。
    傅怀禹瞪他一眼,洗洗手,穿好外衣,捞起阿杜揣进怀中在玄关处穿鞋。
    祝玉寒举着菜刀从厨房探出个脑袋:回来时记得买豆腐,看你最近气色不好,炖盅鱼汤给你补补。
    又不是坐月子,补什么补。傅怀禹嘟哝着,打开家门。
    关上门的一瞬间,却忽然轻笑出声。
    祝玉寒将鱼收拾干净,打开冰箱,翻了半天才翻出一块冻成冰块的瘦肉,放在热水中解冻后捞出来打算剁成肉饼放进鱼汤中。
    刀声靡靡,祝玉寒捏了捏酸痛的肌肉。
    他望着那滩肉泥,忽而间意识到一个问题。
    分尸是一件非常耗费体力的事,没个四五小时完不成,如果凶手想要分尸,为什么将躯干转移到他处,单将四肢留下,还要烹饪煮熟。
    或者说,凶手本来还在从容烹尸,但又是什么原因使他放弃将剩下的躯干继续分尸烹煮。
    之前有过将尸体分尸后冲进马桶的案例,但这似乎不可能,监控录像中并无任何显示近一星期内有除了外卖员外其他可疑人物出入过这栋大楼,而分尸耗时极长,所以那些只在楼内待了十几分钟的外卖员似乎是并无作案时间?
    锅内开始沸腾,祝玉寒这才回神,忙打开锅盖,调至文火,放入鲫鱼和肉饼,只等傅怀禹的豆腐游来。
    待到傅怀禹回来的时候,一手提着狗笼子,一手提着豆腐,脸上一道抓痕非常明显。
    他将狗笼子一扔,窝在里面打瞌睡的阿杜吓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迷茫地望着傅怀禹。
    傅怀禹将豆腐放在砧板上,转身往外走。
    他摸着脸上的抓痕,瞪了阿杜一眼。
    你的脸怎么了。祝玉寒看他这副狼狈模样,想笑,又不好意思。
    打个针像是要它命,我帮医生按住它的时候被它挣脱了,顺带挨了一爪子。
    麻烦你了,下次我带它去打。祝玉寒走到茶几旁边,打开下面抽屉,抽出创可贴递过去。
    不用,你在家里做饭等我。
    我感觉你在占我便宜。
    这么明显么?
    祝玉寒笑笑:是啊对了,床买来了没。
    傅怀禹摊手:忘记了,明天买,今晚委屈你一下。
    怎么想都觉得傅怀禹这头蒜都是故意的,他那点小心思太过明显,瞎子都能看出来。
    祝玉寒切好豆腐扔进锅中,盖好盖子,站在一边开始发呆。
    阿杜的哀嚎声透过翻滚的沸水传入耳中,祝玉寒这才想起来阿杜还关在笼子里。
    一转身,随即撞入一个怀抱。
    傅怀禹将他推至墙边,俯视着他,薄唇近在咫尺。
    干嘛。祝玉寒提防的以手肘抵住傅怀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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