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伽美什冷峻的面容微微融化些许,那双一贯除了蔑视和冷嘲热讽之外别无他物的赤色瞳孔少见地露出感兴趣的情绪。
    本次圣杯战争,除了那个让他略感欣赏的蓝色女剑士,就只有这个大块头的征服王有一点价值了。
    就连那个藏身在王之军势之中的lancer也是个没什么意思的东西。
    傲慢分为两种。一种是能力过于低下,还有一种是只想过于远大的。前者显得非常愚蠢,而后者,却是难得一见的珍贵品种。
    而伊斯坎达尔毫无疑问就属于后一种。
    英雄王激赏着面前那个带领士兵冲锋的征服王,心中对他的杀念也愈发浓重。
    正因为是英雄,是值得钦佩的王者,才想要给他一个匹配身份的结束。
    刹那间,身后金光大盛。
    那是!
    无论是伊斯坎达尔,还是迪尔姆德,都震撼地看到无数道金光从天而降。
    从遮天蔽日的金色涟漪里的探出头的,并非是什么普通的兵器,而是闪耀着灼灼光华,每一把都曾在历史上留下过大名的宝具。
    就这么如同箭矢,如同流星雨般砸了下来。
    士兵们投出的长矛,纵然在传说中升华了本质,但终究无法与宝具相较。
    尽管在竭力抵抗,但终究还是如同被阳光照射到的白雪一般,无奈地化去了。
    突破了阻拦的宝具之雨坠落下来,尽管未曾真名解放,其自带的威能依旧让大地震颤不已。
    伊斯坎达尔赫然发现,不仅仅是化作沙漠的大地裂开了无数沟壑,就连天空也开始显出大量空洞。
    往前冲锋的英灵们一时收不住脚步,尽管有个别武艺高强或者足够幸运的家伙躲过了袭击,但大部分士兵还是在宝具之下哀嚎着,化作梦幻泡影消散一空。
    不妙,再这样下去,固有结界就要被破掉了!
    伊斯坎达尔咬紧牙关,再度提升了马速,飞跃了大地绽出的巨大沟壑,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向吉尔伽美什疯狂冲去。、
    然而天不遂人愿,布塞法拉斯突然慢了下来,原来是固有结界并不如伊斯坎达尔的求生之心那样坚强,在伊斯坎达尔冲到吉尔伽美什身前就破碎掉了。
    场景一时转换到现实中来。
    明明只是短短一段路程,此时身后却没了全新支持的同伴们。
    伊斯坎达尔依旧豪迈地大笑着,眼中却已然有了视死如归的决意。
    布塞法拉斯愤然扬蹄。
    铛
    红黄两色的魔枪挑开飞射的箭矢。
    王之军势早已破碎,赖以藏身的军团也不再存在。此刻迪尔姆德也不再隐藏身形,在全力爆发的力量和速度之下,于枪林弹雨之中,甚至有了几分闲庭信步的意味。
    前方的王者仍旧奔驰,而他也该正面迎战,为主君迎来胜利。
    rider!
    色萨利良驹的体型终究太过庞大,也无法灵活地做出规避,在身上中了好几把宝具之后终于轰然倒下。伊斯坎达尔以和身躯全不相称的灵活在它倒地的那一刻跃下了马背,头也不回地向凝立不动的英雄王奔去。
    没有了军团,那就一个人冲锋。
    没有了战马,那就用双足奔走。
    鲜血渐渐从布塞法拉斯身下蔓延而出,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尽管拼命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睁大的双眼却只能遗憾地望着主人渐行渐远。
    韦伯停留在原地,天地中似乎只剩下这一个虽然孤独,却依旧顶天立地的身影。
    fevor,meisanguis!(沸腾吧,我的血液!)
    肩膀忽然被人一拉,接着就是一阵大力把他往后拖。
    韦伯无知无觉地发呆了好一阵,才发现是自己的老师肯尼斯正拽着他的胳膊远离战场,身前的空间已经被一种泛着水银光泽的流体物质给覆盖了。
    他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正是肯尼斯老师平生最为得意之作,集防御、攻击和搜索三大功能为一体的自律型魔术礼装月灵髓液。
    他刚才身处的地方正是从者交战的最中心,宝具几乎是不要魔力一样倾泻而下。当然,他在那个地方发呆,大概有百分之八?九十的可能会被英雄王投射的宝具给射成筛子。
    可以说,刚才是老师强开了礼装,冒着生命危险过来救他这个蠢学生了。
    肯老师,对不起,还有谢谢。
    韦伯?维尔维特低下头,再次感到自己好像又要变成一个哭包了。
    韦?伯?维?尔?维?特?同?学,请?你?下?次?注?意?点?可?以?吗?
    肯尼斯脸皮抽动着,深深感觉到自己要是再教这个头铁得不行的傻瓜,总有一天要因为他惹出来的事情死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然后被他捡了便宜,把埃尔梅罗的一切遗产都继承过去。
    曾经同生共死的爱驹倒下,御主无法上前,明明是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却像天壤那般遥远。
    被宝具刺破的伤口在不停流血,身体也变得沉重而冰冷,伊斯坎达尔无悔地向前奔走着,耳边似乎隐隐响起了潮水的声音。
    是了,那是曾经在临终时听见过的,名为尽头之海的潮声。
    又一次,这样的梦想又没有成功。
    伊斯坎达尔手执长剑,脚步从力道十足的狂奔转为缓缓挪动,千疮百孔的身体已然不能支持他继续战斗了。
    只是那双明亮的眼睛依旧如火焰般燃烧着,执着的灵魂驱使着肉体向前。
    一步。
    再一步。
    对面的金色之王近到触手可及。
    这样,就算死去,他也能笑着说,比上次更进步了许多。
    那双眼眸中燃烧的梦想终于点燃了那个不可一世的王。
    吉尔伽美什保持着微笑的表情,在空气中做出了一个近似开锁的动作。
    咔嗒
    仿佛有什么东西的封印被解除了,一把武器缓缓浮现在了吉尔伽美什的掌中。
    与其说那是剑,不如说那更像一根柱子。
    形态古拙的圆柱体转动着,从中溢出的,无比锋锐的风压像刀刃一样切割着空间。
    吉尔伽美什轻盈地飘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身披重创的王者,熔岩一般颜色的乖离剑指向天空。
    一时间,天地皆暗。
    enuma?elish!
    第23章
    金色的光辉在夜空里冲天而起,驱散了周天的云层,如涟漪般轻轻荡开。
    临时加固的阵地也在这超规格的冲击之下崩坏,漫天金色的光点散作流萤,如冰面破损的咔嚓咔嚓声不绝于耳,地面上突兀地出现了如陨石撞击般的大坑。
    本次远征真是不赖。
    伊斯坎达尔僵立在原地,整个人的身形被猎猎长风吹拂着,身形单薄如纸。
    而后血雾漫起,豪情万丈的王闭着眼,满足地沉吟着,从上至下地消散了。
    如果圣杯战争对于座上的英灵而言,不过是一场美梦,那么,他一定是再度闭上眼,奔赴往下一场千秋大梦了吧?
    rider
    韦伯情不自禁地向前踏出了几步,随即被一脸严肃的肯尼斯死死拖住了。
    战斗并没有结束,在伊斯坎达尔消失之后,lancer的高挑的身形从硝烟之中显露了出来。
    没想到,你的生命力竟然还这么顽强。
    吉尔伽美什高高立于天顶,眼含轻蔑地俯视着费奥纳骑士团的迪尔姆德?奥迪那,口中吐出了毫不留情的讥讽言辞。
    猎犬就要有猎犬的样子,乖乖趴在地上看本王大发神威就好了,向主人狺狺狂吠可不是什么该有的行为。
    很抱歉,吉尔伽美什王,我的君主并不是您。
    迪尔姆德现在的状态算不上好,甚至说是狼狈不堪。
    嘴角滴下鲜血,包裹着全身的皮质紧身铠甲多处破损,身上全是大小不一、血流如注的伤口,只要再深一些,就能触及到从者降世的根本灵核。
    超高的敏捷赋予了他极度的灵活和速度,让他能再倾盆大雨般的宝具之雨里保持着片叶不沾身的状态,甚至还有信心趁势反击。但是,当那柄最强之剑出现的时候,平衡就被打破了。
    乖离剑是对界宝具,不仅仅是对结界宝具。
    征服王伊斯坎达尔首当其冲,自然承受了最大冲击而消失,而紧随其后的迪尔姆德避无可避,只能选择硬扛。天地初开之剑的伟力在经过前者缓冲之后,依旧威力不减,让迪尔姆德陷入了绝境中。
    饶是如此,迪尔姆德的眼神还是闪闪发亮,回答吉尔伽美什问题时,甚至还有种游刃有余的安定自信。
    笑话!整个世界即为本王的后花园,本王拥有世间一切宝物,说是拥有世间一切勇士也并不为过!哦,看来你这条狗找到合适的主子了啊,不过他现在可是抛弃了你啊。
    吉尔伽美什继续毫不留情地嘲讽着,而迪尔姆德却并未被他动摇。
    不,英雄王,你错了,不是我的御主抛弃了我,而是主君他只能够通过三道令咒来和我建立契约。我和主君的关系并不仅限于此,他已经做到了他能做到的最好,而我,也理当为他赢来最后的胜利。
    两者的眼神在半空交汇,彼此皆显示出坚不可摧的决意。
    那就让本王看看你到底有几斤几两吧。
    迪尔姆德并未浪费多余的魔力,仅仅是把伤口恢复到不影响行动的状态后,便高高跃起,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了吉尔伽美什。
    然而那个金色的王却做出了出乎意料的举动。
    那把威力绝伦的宝剑从他手中消失了。
    什么?
    迪尔姆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来不及制定下一步战术,身体就已循着本能,再度于发射的宝具丛林腾挪起来。
    吉尔伽美什王为什么要取消召唤那把宝具?
    是因为耗魔的关系吗,但是他记得英雄王手上本来就有一个类似于小圣杯的酒杯,魔力的话,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明明只要再来一发,他就能立刻死无葬身之地,为什么不用?
    这样想着,迪尔姆德忽然发现,吉尔伽美什竟然早已近在眼前。
    虽然是飘在天空中俯视着他,可这点距离,对他而言
    只要纵身一跃!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就如草原上闪烁的火星一般,转瞬就燎燃了他整个思绪。
    迪尔姆德极速跑动着,魔力顺着手臂奔涌着注入红蔷薇中,安格斯魔枪之上铭刻的紫杉束缚赠礼桦军神依次亮起,昭示着宝具已达到了最大出力。
    一道凄艳的红影划过!
    击中了!
    在看见英雄王身上的黄金甲闪烁了一阵,最后终于化作金色灵子从他身上剥离的时候,迪尔姆德内心立刻就被狂喜填满了。
    来不及多加思考,双手紧紧握住必灭的黄蔷薇,将一切胜败荣辱都抛在身后,整个人化作锋刃席卷向吉尔伽美什。
    耳边似乎响起了什么声音,哗啦啦的,犹如流水一般。
    紧接着,脖颈处传来的窒息感几乎让迪尔姆德眼前一黑,身体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
    泛着流光的锁链从金色涟漪里伸出,死死缠绕着枪兵之后,又重新回到吉尔伽美什身边,仿佛有自身意志般地蹭着他的掌心。
    不愧是本王最信任的友人。
    吉尔伽美什柔和了神色,任由天之锁游动着攀附上了臂膀。
    终究是功亏一篑
    迪尔姆德拼命挣扎着,鼓动的魔力拼命对抗着从锁链上不断传来的压迫感,眼角因为过度用力而撕裂,充血的眼眶中滴下血泪。
    还没能为主君取来胜利,怎么能怎么能就这样停下!
    然而即便迪尔姆德并未身具神性,自身的筋力也远未达到能够挣脱天之锁束缚的等级,尽管满心不甘,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吉尔伽美什赤?裸着上身,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在天之锁上垂死挣扎。
    也不知道是迪尔姆德这幅样子令吉尔伽美什想到了什么,脸上玩味的神色稍稍有所收敛,金色的涟漪里陡然出现了一把长剑,飘至他的手上。
    那是破灭的黎明(gram),由冥界之铁铸造,闪耀着英雄胜利光辉和象征着壮烈人生的圣剑。
    哼,尽管你和那个家伙完全不同,可垂死挣扎的模样到底有点意思。你这条猎犬不是一直在寻找救赎么,那就本王就破例一回,用这把剑给你一个相称的结束。
    一边说着,一边就用这柄来自北欧的胜利之剑击碎了迪尔姆德的灵核。
    在骑士濒死之际,忽然又听见英雄王恶劣地叹息着:
    猎犬哟,终其一生都在追求为主君献上忠诚的你,没有为主君取来胜利的你,现在还算达成了愿望吗?
    骑士猛然剧烈挣扎了一下,眼前一片血红。
    敌人既已被击碎灵核,再无威胁,天之锁也就顺着他的挣扎,将气息急剧衰弱的迪尔姆德下放至地面。
    也不知是为了什么,骑士的灵魂依旧留恋着不肯离去,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走向曾经的御主。
    鲜血沥沥滴下,在他身后蜿蜒成河。
    我的主君啊
    尽管快要濒临崩溃,骑士依旧强撑着单膝跪下,手中空无一物,满溢鲜血的双瞳无神地看向肯尼斯。
    试问,作为从者的我,向您完美的尽忠了吗?
    这个问题,本来就应该问你自己。不过,看在你为我奋斗到死的情面上,我就勉强算你过关了吧。
    是么,那么在忠诚这一条考核上,他也终于及格了啊。
    迪尔姆德看向天空不知何时升起的明亮圆月,第一次发出这样的感叹。
    随着最后一粒金色灵子融入空气中,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极为奇妙的悸动。
    有什么东西正从那个洞窟里孵化,显然就要降临了。
    是大圣杯!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纷纷用上了最快的速度赶往圆藏山。
    虽然是个不能实现愿望的大杯,但是要放任它降临世间,可是会带来灾祸的!
    肯尼斯一行人在圆藏山的山洞里不出所料地看到了盖提亚和所罗门,还有一个手里拿着炸?弹遥控器,不知什么时候摸到这里来的卫宫切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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