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海晏却不以为然,淡淡道:行了,人死为大,我这做师兄的也不再苛责他。恒明你说说,你究竟有何打算。
    在集齐师尊魂魄前,他的遗体暂留天镜峰。顾星逢看向丁海晏,师祖青崖君的死因关系重大,日后还需诸位配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恒明,你说话便说话,为何独独盯着我?丁海晏脸色一沉。
    姚捧珠忙道:师祖息怒,您是这里资历最高的,掌门师兄自是要头一个问询您啊。
    是么?丁海晏冷笑,我看未必吧。
    心中无鬼,何惧人看。顾星逢随他揣测,垂着眼睑起身,诸位且回。
    恒明,你
    丁海晏被沧海一境捧了这么多年,就算顾星逢少言寡语,也不会和他硬碰硬。可近来却十分反常,顾星逢似乎越来越不买他的帐了。
    姚一成笑呵呵地凑上来:师尊,请移驾到丹阙峰坐坐,弟子又有了新制的丹药。
    丁海晏冷哼一声,拂袖起身。
    姚捧珠见他二人一前一后离开天镜峰,也微微叹息着站起来,对顾星逢道:掌门师兄,我问过子鸣,听说百里坞前些日子不太平,裴师伯缘何会死在那里?
    顾星逢往屏风后看了一眼,走下玉阶,幽冥界的人将他做成活尸,但他的死却与幽冥界无关。
    是啊幽冥界的人来到红尘界,这不是好兆头,希望不要带来什么祸患。姚捧珠道,那裴师伯是因何而死,掌门师兄可有头绪?
    顾星逢看向门外的纷飞落花,多半,与多年前围剿邪修有关。
    姚捧珠不明白他这个揣测从何而来,待要再问时,忽然司马澜从天而降,行色匆忙。
    姚捧珠忙迎上去,司马澜也来不及和他打招呼,快步进殿,沉声对顾星逢道:梅花洲出事了。
    鹿时清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扇屏风后,不远处的有几层台阶,当中放了个玉质的座椅。
    他还没来得及疑惑自己缘何会出现在这里,脸就先热起来。
    他记得,昨晚做了一段很长的梦,早上起来就中邪了似的找顾星逢,见面还往人怀里钻。
    好在顾星逢没有生气,任他胡作非为。
    不过,多半是看在青崖君的面子上,才对他这么宽容吧。
    这个屋子很大,静悄悄的,鹿时清试探着下床,脚刚着地,就见屏风边缘人影晃动。
    顾星逢出现在玉阶前,询问他:你醒了?
    嗯。鹿时清像根木头似的站在原地,他一向在顾星逢面前放得开,此时却局促得不行。
    但他心存侥幸,顾星逢如此淡定,想必是不会追究他的所作所为的。
    然而,顾星逢一步步向他走来,表情的确淡定,开口却是:方才可有梦到我?
    啊?鹿时清浑身一震,忙道,没有,我就没有做梦。
    顾星逢点头,又问:此刻,脑子里可还想着我?
    眼见他已来到面前,鹿时清不由后退一步,不想了。
    顾星逢再点头,脚步未停,可还要抱我?
    不、不要了。鹿时清连声道,星星对不起,我也不知道那会儿在发什么疯。
    顾星逢终于站定,可鹿时清已然退无可退,靠在墙壁上,险些窒息。因为顾星逢俯下身,两个人的脸距离颇近,仿佛鹿时清一抬头,就能亲着顾星逢的嘴。
    可是顾星逢却依旧没有放过他,还在问:你还想不想
    鹿时清欲哭无泪:不想了,什么都不想了。星星,我真的已经好了,我向你保证。
    顾星逢抓起他的一只手。
    鹿时清全身绷紧,今天顾星逢的手是暖的,和往日冷如寒冰的手截然不同。
    顾星逢要对他做什么?
    鹿时清盯着顾星逢的脸,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如过三秋。
    终于,顾星逢放了开他,带些释然道:的确已经痊愈。
    原来,顾星逢是要
    给他把脉。鹿时清出了一头汗,把脉就直说啊,问那一堆话,害他差点以为,顾星逢也要跟他一起疯了。
    鹿时清擦着额头,回想方才自己那副傻样,忍俊不禁。
    既然是顾星逢让他痊愈的,那顾星逢肯定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待要问问顾星逢,自己得了什么病,又是怎么治好的,需不需要再治疗一下巩固巩固。
    可不等开口,顾星逢先把他按坐在榻上,轻声和他道:告诉你一件事,但你要做好准备。
    鹿时清盯着他的神色,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是坏事么?
    对。
    鹿时清定了定神:你说吧,我没事的。他觉得,坏事也不过是找不到裴戾的魂魄,让他当一辈子废人。不过,有系统和顾星逢在,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就在昨夜顾星逢似是发出一丝叹息,低低地道,梅花洲的宋家,被灭门了。
    第50章 卷轴招虎狼
    微雨, 梅花洲。
    朱砂梅落尽,铺满道路, 与泥泞混作一团。
    如此天气,往日鲜少有人外出。此时宋家大宅外,却围了不少人。里面一层,统一穿着素淡服制,外面一层, 则是驻足观看的闲杂人等。
    但无论是谁, 手里都打着伞,毕竟天气微凉,衣服被雨沾湿还是会冷。
    只有宋扬一个,跪在破碎的大门前, 木呆呆地向里张望。一日之前, 这还是富丽堂皇的宋家。此刻, 却是一半断壁颓垣夹杂着灰烬,一半空荡荡的厅堂沾着污血。
    司马纪身后跟着撑伞的家丁, 两个一前一后走到他跟前,劝道:阿扬,你司马师叔已将昨夜的事报给沧海一境了,各门各派必会给宋家惨死的各位讨个说法。淋雨不利伤口恢复, 且起来,去包扎吧。
    宋扬额上的血痂本已凝固,被雨水一淋,又汨汨出血, 他却像感觉不到疼,更听不见别人的话,无动于衷。
    宋灵璧踉踉跄跄跑过来,见着他,一把拽住:阿扬,你没事吧!
    司马纪在一旁欣慰道:灵璧总算醒了,万幸,宋家多了一个生者。
    宋扬死水般的眼睛终于动了动。
    宋灵璧颤声道:阿扬,听哥的,快去治你的伤。
    我凭什么听你的?宋扬开了口,声音沙哑干涩。
    宋家一门死绝,宋灵璧便是宋扬唯一的亲人,宋扬一开口,却是说出这样的话,听者无不诧异。
    但宋灵璧仿佛预料到了他的态度,重复道:去,包扎伤口,一切随后再说。
    宋扬突然暴怒道:不!我现在就要说!他把宋灵璧推了个趔趄,红着眼站起来,都是你宋灵璧都是你!我以前只觉得你游手好闲,现在才知道你是天下第一大懦夫!
    众目睽睽之下,他揪起宋灵璧的衣领,你怎么对得起长姐!怎么对得起我哥!你对得起宋家吗!
    声音撕心裂肺,字字含血,在被雨水打湿的梅花洲上空回旋。
    前一晚。
    宋瑛停灵已毕,葬入宋家陵园。
    整个宋家似乎洗清了连日来的阴霾。撤下白绫后,宋灵琪特意命人在各个门楣挂了红绸。晚宴还加了几个菜,宋家上下齐聚一堂。
    宴席上,宋灵琪宣布几件大事。其一,分设私塾,梅花洲愿意念书识字的女孩子都能进,分文不取。其二,将宋家商路南北进一步扩展。其三,宋家与程家断绝一切来往。
    人人拍手称快。宋扬嚷道:长姐早该这么做了,程家不是东西,以后不许百里坞的人再来梅花洲,不就不许他们踏入钱塘半步!
    一呼百应,宋家众人都同意。
    宋灵璧喝了一口神仙醉,半真半假地叹道:可惜了,少了一个抄我诗篇的大家。
    瞧你那点出息。宋扬恨铁不成钢,天底下就他程修会写字?你放心吧灵哥,就算不断绝来往,他也没心思再碰什么字了。他哥死了,他爹又病着,程家有一堆的鸡零狗碎等他忙活呢。
    宋灵琪道:阿扬,嘴上且饶人吧,毕竟程家现在不好过。
    宋扬只消停了一会儿,又去和宋灵璧搭话,灵哥,你说到底程远是怎么死的,那么凄惨,明明孳生娘娘已经被拿下了。又有什么东西,能在司马家眼皮子底下作祟?
    宋灵璧沉吟道:你说得有几分道理,我认为
    宋扬眼睛一亮:难得灵哥对这种事情发表见解,快说说,你觉得什么?
    宋灵璧认真的道:我筹措一下言辞,你先把
    这瓶神仙醉喝了。
    这有何难,你快些啊。宋扬抓起酒瓶,一饮而尽,擦着嘴道,好了没,说吧。
    我认为宋灵璧说着,吭的一声笑了,我也不知道。
    众人哄堂大笑。宋扬明白了,便去推搡宋灵璧:好哇,你耍诈,骗我喝酒!
    一旁的宋毅止住笑,斥道:灵哥逗你玩玩,你别胡闹。
    都欺负我。宋扬嘴上虽抱怨,却并未生气,还是我叶子师兄好,懂得也多,待人也真诚。恼了我就回沧海一境找他,再也不回来,灵哥你怕不怕?
    宋灵璧摊手:我有何惧?听闻沧海一境千顷玉蝶梅,纯白无尘。你去熏几年,说不定还能习得一身风雅。
    宋扬望着东方澄明的夜空,若有所思。这个倒是。不过沧海一境还是有一棵红色的朱砂梅,就在掌门的居所前。
    宋灵璧挑眉,那掌门的品味可不敢恭维。朱砂梅花红如血,太腻了。
    宋扬正待接话,忽听得宋灵琪轻斥:灵璧,你失言了。
    众人本来插科打诨,其乐融融,听到宋灵琪提醒,才意识到今晚本是为了清晦气,兆好运的,宋灵璧居然说出血字,十分不妥。
    宋灵璧便开始倒酒,笑道:的确是疏忽了,童言无忌,我自罚三杯。
    众人忍笑,宋扬比手指羞他:啧啧,脸皮比咱们家大门都厚。
    可是话音刚落,剧烈的撞门声就响起来。众人是在后院夜宴,却被吓了一跳,可见撞击声有多大。
    宋灵琪微微色变,发生了何事?
    便有家丁喊道:不好了家主,有人闯进来了。
    紧接着管家急促的声音传来:家主,是百里坞的程家主,带着一帮人进来了。
    种种迹象可见,来者不善。
    宋灵琪起身,众人也警觉地起身。宋灵琪问:程家主?可是程修?
    一个洪钟似的声音响起来,程家之主,自然是老夫,还轮不到阿修那个废物。
    下一刻,只见一个身影迅速闪入。
    程肃从剑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众人跟前。
    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嘈杂声,宋家的家丁在阻拦程肃带来的人,双方起了争执,开始械斗,已经有不少人跟在程肃后面闯进了后院。
    霎时间,宋家的女眷纷纷惊叫着回避。
    宋扬本想发怒,可看见程肃的样子,不由一愣:你不是
    你想说,我不是快入土了么?程肃容光焕发,和先前遍体鳞伤,形容枯槁之态判若两人,叫你们失望了,老夫如今好得很。
    宋扬还要说什么,宋毅推了他一把。宋灵琪不卑不亢道:程家主是好是坏,与我们宋家无关,谈何失望?
    是么。程肃皮笑肉不笑,可老夫看你们阖家欢乐,可是失望得很呐。
    他走到一张桌案边,蓦然掀翻。酒水、菜肴、点心掉了一地。
    宋扬大怒:程肃,你见不得别人好,就过来闹事么?来人,快把这个疯狗赶出去。
    几个宋家的壮年和家丁便要上前,然而还未近身,程肃带来的人便将他们拦下,双方一时僵持。
    程肃淡淡道:你以为我此来只是闹事?未免太小瞧我了。
    宋灵琪微微眯眼:那程世伯,今夜到底为何而来?
    程肃骤然笑了一声,可眼睛里却泛着怨毒的光,盯着宋灵琪道:你这女人,还好意思问我原因?我儿惨死,你脱不了干系!
    宋灵琪了然,叹了口气:远哥之死,的确突然。我理解程世伯的心情,可程世伯不该胡乱泄愤。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何去害他?
    就算你不动手,他也是因你而死!程肃怒形于色,指着宋灵琪,若非你们多管闲事,程家怎么会倒?你看不上程家,便使出阴损招数陷害,又趁人之危解除婚约!阿远也是一根筋,偏偏对你这女人死心塌地!
    一通歪理,让宋灵琪敛去表情,看来程世伯不是来讲道理的,我无话可说。
    自然不和你讲理。程肃面露杀机,你生是程家人,死是程家鬼。我儿死了,你该为其披麻戴孝,却在这里张灯结彩,陪着一群男人吃饭,成何体统!我程家境况凄凉,你们却逍遥自在,凭什么!要死一起死!
    竭嘶底里的咆哮,伴随映面的火光,程肃整个人都变得狰狞起来。
    宋灵琪对宋毅低声道:他心智不甚正常,又是有备而来。你先将其余人等带离此处,再去唤司马家的人来。
    程肃虽没听到宋灵琪在吩咐什么,但一看宋毅带着一群人就要走,顿时爆喝一声:一个都不能离开!
    言未毕,从程肃身后站出一个黑衣蒙面人。
    此人朝着天际一抬手,但见金光闪现,如同一个硕大的帐篷,将整座院落罩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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