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医学上的活计,派他洗洗衣服,做做小吃,也行,将军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尽管使劲儿使唤,沈欢一点都不娇气。
    沈欢睁大眼震惊的看了他爹一眼。
    发觉宋春景在看他,他忙跟着点了点头,对,我什么都能干。
    来都来了,哪有回去的道理,叫人知道了,岂不是要笑话。
    沈欢委委屈屈的说:我看师父这屋子既暖和又敞亮,不如师父让我同您挤挤,我不用睡床,躺在床下边就行,随便给我一床什么被子,叫我搭在身上,晚上师父若是有事可以叫我。
    其实天已经有些晚了,宋春景一向早睡,三两句话的功夫经不住打了个哈欠。
    将军忙说:宋大人快歇着,我这就回去了。
    宋春景点点头。
    也算是默认了叫沈欢留下来。
    将军走后,沈欢有些少话,不似往常活泼。
    这样也不错,乐得清静。
    睡觉吧。宋春景吩咐人又抱来一床被子搁在床上。
    铺好后他率先上了床,往里外头挪了挪,腾出来里头半张床的地方。
    沈欢见不是真的叫他睡地上,开心的爬了上去。
    二人躺在床上,沈欢刚换了床,一时间睡不着,翻了两次身。
    宋春景闭着眼问道:不习惯吗?
    沈欢知道这师父来之不易,怕赶他走又黄了这差事,忙说:习惯的。
    宋春景点点头,那就睡觉吧。
    此刻温暖安静,显得这新师父平易近人许多。
    沈欢想了想,犹豫道:之前我同爹说,不会同太子争夺什么,只一心一意辅佐他,把他当大哥看,也不行吗?爹把我骂了一顿,说太子冷酷无情,骂我异想天开。
    宋春景琢磨了一下太子此人,觉得将军骂的挺对。
    你只做好自己,其他不要想,太子身份摆在外头,少招惹总是对的。
    沈欢问: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春景想了想,慢吞吞道:不太好说。
    沈欢还想再说,宋春景说:快睡。
    他便顷刻间闭上了嘴。
    宋春景觉得似乎是吓到他了,便轻声解释了一句:明日还要进宫值班,睡晚了怕起不来。
    沈欢抿紧唇,小鸡啄米是的点点头。
    后夜一直无话。
    两人睡觉安静,都没有吵到彼此。
    二日一早,宋春景睁开眼,沈欢已经起来了。
    不仅起来了,还已经收拾妥当,手里头捧上了给宋春景擦脸的毛巾和漱口水。
    宋春景:
    你不必这样,他接过毛巾,我自己来。
    沈欢站在一旁,有些无措的看他收拾干净自己,又一道吃了早饭。
    他不敢多吃,只喝了一碗粥就放下碗,擦了擦嘴,吃饱了。
    宋春景吃惊的看着他,想他许是想快些学点东西。
    于是也放下了喝了一半的粥,那咱们走吧。
    沈欢见他粥也没喝完,只当他一直等着自己,便默默记下,下次吃饭一定要快一些。
    还有,今日要好好表现。
    二次踏足太医院。
    沈欢踏实了许多。
    一进门,院判迎过来,先跟他打了个招呼,小少爷可冷吗?
    沈欢瞄着宋春景脸色,没敢应声。
    院判自讨个没趣。
    摸了摸鼻子,跟宋春景说,将军府已经派人来打过招呼了,就让沈少爷坐旁边那张桌子吧,你二人离得近,也方便说话讲解问题。
    宋春景没吭声,自顾自走到自己桌前坐下了。
    沈欢问道:师父?
    自来学徒都是站着的,那日去将军府我看你捡茶叶是个惯手,将军也说你读了很多医术,就不必从分拣药材开始了,跟在我身边即可。
    宋春景看了他一眼,若是你嫌累,可以坐下歇一会儿。
    沈欢站的很直,上半身微微朝着宋春景倾着,袖子向上卷起两个圈儿,露出干净细长的双手。
    沈欢转过身,对院判行了一礼:我站着等就行,多谢院判好意,您费心啦。
    院判张了张嘴,看他真敢使唤沈欢,也真给他立规矩。
    既然当师父的不怕得罪将军府,那他自然没什么话说,于是交代两句别的,转身走了。
    宋春景坐在椅子上吩咐:看看今日该去给哪几位贵人看诊,排班次在左边抽屉里,蓝色小册子就是。
    沈欢看了,刚要张嘴,宋春景说:背下来即可。
    沈欢点点头,宋春景站起身往外走。
    他赶紧跟上。
    宋春景扭头一看他,眼色有些复杂说:背上药箱。
    是,沈欢几步跑回去背起药箱,跟着他出了太医院的门。
    宫墙仍旧是那个模样,百年如一日般鲜红笔直。
    宋春景望了望头顶眼可触及的天,在太医院内,若是没有要紧事,不可像刚才那样急跑。
    沈欢疑惑的看着他。
    宋春景说:身为太医,若是行色匆匆,叫外人看去,以为是谁得了急病,容易制造谣言。
    沈欢点点头,又郑重答道:我懂了。
    他其实表现很好,没有一般小孩子的调皮捣乱,看得出将军府家教甚严,也拿他当亲儿子教养。
    宋春景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沈欢跟在一旁,拎着个大药箱,手背上的肌肉都绷了起来:咱们接下来是给那三位娘娘看诊吗?依次是
    我知道。宋春景说。
    沈欢住了口。
    好一会儿没话。
    宋春景看他一眼,发现他有些蔫。
    宋春景想了想,宫内人多眼杂,多说多错,多做多错,你记着,最先要学的不是医术,是管住嘴。
    沈欢想了想,心想他还是记挂着我的,突然又高兴起来。
    又想起宋春景刚刚的话,即刻便把笑都收了起来,只重重点了点头。
    第9章
    寒翠宫装点的很适宜。
    既不过分奢侈,也不一昧节省,冬日温度不过高,夏日室内不太低,很平常。
    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皇后此人面善,常常含笑,给人和蔼慈爱的模样。但是后宫一直无所出,又叫人忍不住揣测是否有她动的手脚。
    暗地揣摩许久,却一点端倪都未发现。
    时间久了,都道她是真慈善。
    皇后正靠在榻上眯着眼养神,身边的老姑姑上前来轻轻道:娘娘,太医院的宋春景收了将军府那个养子徒弟,今日正式当了学徒。
    皇后睁开眼,愣了一会儿神。
    老姑姑说:这个宋春景胆子忒大了,谁都敢收。
    皇后借着她胳膊的气力坐起身,将军府给他脸面,想必是想拉拢他。
    这老姑姑是她身边老人,因此不担心忌讳,直担心道:那咱们还用他吗?
    皇后微微笑着说:这倒不必担心,太子同他亲厚。何况太医院也不止他一人,再寻个别的时常来替我看看,她顿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接着说:太子那里也时常去一去。
    老姑姑点点头。
    将军也是,怎么将儿子送去学医了?老姑姑不解道。
    皇后说:养子不能袭爵,听说他那个儿子身体又不好,将来若是学得一身本事,能留在太医院,也算条好出路。
    老姑姑还要再说,门外大侍女敲了敲门轻声说:娘娘,太医院宋大人来请脉了。
    皇后点了点头,看了老姑姑一眼。
    宋春景带着沈欢站在门外听传。
    大侍女说:请进。
    沈欢看着寒翠宫三个字,脚下定格一瞬。
    宋春景扭头看了看沈欢踌躇的模样,摸了他头一把:不必怕。
    他面相冷清,说话的时候只薄唇微微启阖,其他一概不动。
    这轻飘飘三个字,似乎有什么魔力,将沈欢浮躁的心抚平了。
    老姑姑把香炉给皇后端到桌前。
    皇后正端着微笑,掀开八凤齐鸣八角小香炉的盖帽。
    仔细一看便知,那笑容根本没有到达眼底。
    宋春景进门行了礼,皇后拿起小香匙,打量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少年,这是宋太医新收的小徒吗?模样不错。
    人也勤勉。宋春景见皇后没伸手,也就不着急请脉。
    皇后收回目光,放好了手中小香匙,宋春景一摆手,沈欢把药箱提高了些。
    取出来腕枕,皇后轻轻搭上去,有些眼力,不愧是将军府里头教出来的孩子。
    娘娘凤体安康。宋春景收回手,才答道:将军还说惯坏了,叫微臣可劲儿打骂,他不心疼。
    其实自己养大的孩子哪有不心疼的,不过是望子成龙的父母一点严心。
    皇后笑了笑。
    宋春景也跟着微微笑道:也承蒙将军看的上微臣,说来也是太子有个头疼脑热的常找微臣拿药,叫人以为我的医术很好,这才入了将军眼。
    皇后这次真切的笑起来。
    既然他是棵好苗子,你就好好养着吧。皇后又拿起了小香匙。
    是,宋春景弯腰谦虚道:暂且还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拎个药箱什么的省些力气。
    香匙轻轻拨动香炉,袅袅的青烟缓缓升起,婀娜轻盈模样。
    皇后放下手中物,缓缓道:慢慢教吧。
    出了寒翠宫,寒冬腊月的温度下沈欢打了个冷颤。
    宋春景扭头一看,沈欢正空出一只手擦汗。
    怕什么?宋春景问。
    不知道,沈欢低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是怕,想到她是太子母后,就更怕了。
    既没有犯错,就不用怕。宋春景说。
    沈欢心想:可我身份尴尬,若是被她知道
    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宋春景不怎么在意道:你认为自己身世特殊,所以心中一直记挂,正是因为你把此事一直放在心上,别人才会放在心上。你若认为此事子虚乌有,那此事就是谣传,看你怎么想了。
    沈欢仰头望着他,觉得他虽时常板着脸,人却不坏。
    自己的爹是不会同他说这些的。
    二人从太医院出来的早,因此显得本就清凉的早晨显得更加冻人。
    宋春景快走了两步。
    沈欢不明就里,快步跟上。
    一会儿进了另一处贵人住处,果然暖和许多。
    这处的人就对他二人客气许多。
    临走时刻,宋春景留下一包药。
    里头千恩万谢接了。
    出了住处,沈欢问:师父,那贵人并没有什么病,您给的什么药?
    坐胎药。宋春景丝毫不避讳的说了。
    沈欢啊了一声。
    宋春景道:宫里头有两种药耗的最快,一是补药,二就是坐胎药。
    沈欢不明就里,点点头。
    他话少,宋春景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说:回去了。
    沈欢犹豫的问:不是还有一个吗?那个、那个淑嫔
    宋春景噢了一声,忘了同你说,淑嫔日前刚降了位,是贵人了。目前正在禁足,一个月内不必去看诊。
    沈欢又啊了一声,想问原因,又记起宋春景不喜欢他多话,就咬咬唇咽了下许多话。
    今日的差事就算完了吗?沈欢最后问。
    宋春景点点头。
    随即他想了想,挑了一条偏远小路。
    沈欢不敢多问,只在后头跟着。
    发现这师父跟棵竹子似的,人直,心气也直,走起路来都格外好看。
    像竹子一般纤细柔美,满是秀意神韵。
    沈欢这乱七八糟的心思没坚持多久。
    他拎着药箱,时间久了便有些气喘吁吁。
    虽然是个半大小伙儿,却养尊处优、身体纤瘦,一看就没什么耐力。
    这个药箱又沉。
    正费力,冷不丁手里一轻。
    宋春景接过他那药箱,拎在自己手中。
    沈欢看他,他却朝着前面扬了扬下巴。
    沈欢抬头一看,前面寒梅一片,是花连成的梅海。
    花匠不敢偷懒,每日勤谨修剪,收拾的株株漂亮好看。
    红梅花瓣上头还沾着冰碴,晶莹剔透的想水晶一般。
    沈欢哇了一声,往前跑了两步。
    他想起早晨师父刚刚交代的话,立刻停住脚步,不好意思的望了望宋春景。
    宋春景朝他点点头,他才扬起红扑扑的小脸冲了进去。
    他四处看,眼睛忙碌的快不够用了。
    日头缓缓高升。
    红梅上的冰碴化成水,隐隐约约往下滴答。
    沈欢又玩了一会儿,宋春景等他安静下来,才说:该走了。
    沈欢有些不舍的望了望红梅花海。
    你若喜欢,咱们改日再来。宋春景想了想,安慰他道。
    他似乎真的在想哪一日来比较合适,沉吟着说:等你学会如何煎药。
    这个简单,不似看病千万种,叫人难以琢磨。
    沈欢高兴地嗯了一声。
    回到太医院,里头已经人多的如同沸水的锅。
    说起话来咕咚咕咚乱冒泡。
    分拣药材的小童已经开始挑挑拣拣。
    这些小少年也不是平常人能进来当的,必是官家亲属家眷,才能送进来由学徒做起,傻一点呆一点的就送回家,天分高的,便留下来,拜师到太医门下学习。
    来的最早的那个少年不及沈欢大,见他二人进来,先朝着宋春景打了招呼:宋太医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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