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委屈道:要不太子撸了下官的职位吧,不用早起晚睡,也不用担着欲加之罪,我也乐得当个闲人。
    只是我没了收入,太子可要养着我了。
    他眉头微微皱着,一副虽然我说不清,但是我清清白白、丹心可比日月的模样。
    太子冷笑一声,你最好别真的等到那一天。
    东宫里头的炭火似乎不太够,也许是到了晚上不敢使劲烧的缘故,宋春景觉得比白日里冷许多。
    他坚持着、控住着自己不打寒颤。
    太子一摆手。
    一旁的闫真悄无声息的退下,轻轻关上了书房的门。
    太子站起身,自己拎了张椅子到宋春景身旁。
    椅子落地,哒一声响。
    宋春景微微挪了挪有些麻的膝盖。
    身上一重,太子把披着的毯子扔在了他身上。
    这毯子上还带着体温,又温和又适宜,暖烘烘的。
    宋春景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这下只能露出半张脸来,另外半张埋在毯子里。
    他刚要伸手拽一拽,太子说:别动。
    是。宋春景不敢动了。
    太子垂着眼打量他一会儿,你最近身体不好吗?
    宋春景:?
    宋春景说:很好很好。
    太子转开目光,他不知想些什么,眼神变得极其意味深长。
    宋春景动了动身体,冷不丁太子说:起来。
    他没动,低声问:太子困了吗?
    太子看了看他,有一点。
    若是太子困了,下官就先告辞了。
    春景儿,太子眯着眼看他,你欠打吗?
    不敢,宋春景道:下官战战兢兢。
    仿佛全世界只有他一个正直无私、不卑不亢。
    太子看着他趴在地上,伸出脚踢了他一脚。
    宋春景趴的更低了。
    让我等了你这么久,补偿我点什么?太子问。
    宋春景:太医院高手无数,太子圣体要紧,若是有意,可以随意找找他人,不用等着下官。
    这话就是拒绝了,说你耽误了我时间,还要怪我,你去找别人去吧,我正乐意。
    皇上年纪越大,太子近乎无冕之王,近来直接把折子先递到东宫的人也越来越多,丝毫不避讳父子君臣之情。
    敢这么刻薄太子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说只他这一个也不为过。
    可太子不计较。
    他靠在椅背上,姿态极其悠闲,一点也看不出身体哪里不适的样子,我之所以把人支出去,是想给你留个面子,现在就你我二人在,你说实话,将军府那养子的身份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不怪罪你。
    一般来说,能说你说实话,我不怪你这种话的人,都有点病。
    要么是强迫症,要么得知真相肯定会冲冠一怒。
    太子身份又摆在这里,难说不会血流成河。
    宋春景心说我信了你的邪。
    他叹了一口气,眉尖紧紧蹙着,态度极其诚恳的说:真不知道!
    太子点点头。
    他沉默不语的时候,是很吓人的。
    你不知道他是真的无话可说,还是在思考用何种方法、何种手段来整治你。
    好在这时间不是很长。
    只过了几个呼吸间,头顶上就想起了那个人压抑克制的声音。
    滚吧。
    宋春景忙说:是!
    撩起袍子就往外走。
    他身上还披着太子的毯子,也忘了取下来。
    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叫他不敢停下脚步。
    堪堪出门,太子在背后叫他,春景儿,
    声音不大,宋春景便当做没听见,只盯着自己脚下三分地往外走。
    太子声音大了许多,又唤一遍,宋春景,
    宋春景停下脚步。
    太子在背后说,你要收他为徒吗?我
    我怎么样?
    太子拼命按捺住,才没有上前去威胁、质问他。
    宋春景头也不回,许是跪的时间久了,小腿有些抽痛。
    他仍旧站的笔直,太子既然说了是传言,便不可信,今日将军府找我收徒,按照往常讲我身份低微不敢拒绝,虽然这苦差事下官真不喜欢,但若是当真拒绝了,才叫人起疑心。
    虽看不见表情,听他声音还带着笑意。
    太子放心,我为着太子声誉,这份苦也受的下。
    似乎真是忠心耿耿,一心一意为你着想。
    太子抿紧唇。
    宋春景侧耳一听,没有动静,下官告辞。
    自顾自走了。
    太子见他脚不沾地的匆忙样,眼中风雨欲来,俱是不可得的神色。
    好一会儿克制地站起身来,狠狠踢了椅子一脚。
    椅子不堪施力,啪嗒砸在地上,还滑出去老远一段。
    书房外。
    间隔一路转三四个弯,是个小花园。
    种了些香气馥郁的花,寒冬腊月光秃秃的还没发芽。
    寒风呼啸中,除了花枝乱架,还有个细声细气的小丫头声轻轻冒了出来,侧妃,咱们回去吧,怪冷的,回头吹病了可怎么着?
    太子侧妃池明娇又往前走了几步,躲的离那书房更远了些。
    她站住脚步,你说,太子三番五次召见那个太医做什么?当真是身体不舒服吗?
    婢女摇了摇头,头上坠着的迎春花样式的铃铛一响。
    嘘!池明娇赶紧按住了她。
    她等了一会儿,没什么动静。
    又泄气道: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怎会,婢女宽慰道:太子是什么人,若是自己不喜欢,就不会求皇上指婚了!
    那他怎么、怎么池明娇侧脸微微红了,不过跟前这个自小同自己一起长大,是知道实情的,因此也不避讳,成婚一月,他为什么一直不来我处?
    婢女想了想,恍然大悟道:您看那处半建成的新殿,前日挂上的匾我去看了好几趟,春椒殿,都说是给您建的呢。
    真的吗?池明娇疑惑的望了远处的新殿一眼。
    错不了,婢女扯开嘴角笑起来,我看了好几遍,那个椒字,可不是就应了您名字里那个,太子想给您个惊喜也难说,当然得先忍着不来见您啦。
    婢女一调笑,池明娇脸更红了。
    正说着,书房里传来劈啪一声响。
    似乎是椅子被用力砸到了地上。
    婢女听着这声音,腿软了一下。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
    婢女强自镇定,拉了拉她的衣角,前几日听尚书大人提起,太子不日要去南边查水患,此去少则半月,定然少不了太医随侍的,侧妃若不放心,不妨举荐一位。
    你是说池明娇侧着头,思考片刻,心中溜过千万种念头,太子倚重宋太医,只怕此次也得随身带着伺候,恐怕不行。
    您好歹试试,万一成了婢女劝她。
    池明娇细细想来,慎重点了点头。
    也是,这样一来可以看看太子对我母家的态度,二来若是真的叫咱们找的大夫去了,也能得知太子身体的真实情况,三来,也叫他盯着些太子,别去了一趟南方,带回个什么不入流的妖精来,污了咱们东宫地界儿。
    对对对!婢女笑着称赞。
    侧妃拿定主意,慢慢笑了起来。
    咱们回去吧。看她心情转好,婢女提醒道。
    池明娇又扭头看了一眼仍旧亮着灯的书房,抿着嘴娇羞一笑。
    由婢女扶着,满怀女儿心事的走了。
    闫真守在门边,看着远处那影子走远了,才低眉顺眼的禀告:殿下,宋大人出了大门了侧妃带着婢女过来转了一圈儿,待了一会儿也回去了。
    里头一片沉默。
    闫真进退两难,侧妃不知道是不是有事找您,您去看看吗?
    不去,太子寒了脸道:有事自会再来。
    闫真点点头。
    一抬头,被太子脸上风雨欲来的神色吓了一跳。
    他想了想,大着胆子,轻声劝道:或许宋大人真的不知实情呢。
    你信他那张嘴,宋春景是个什么尿性,一惯会睁眼说瞎话,太子冷笑一声,他这鬼话骗骗别人还成。
    第5章
    二日清晨,宋春景该去宫中当值。
    小厮费了大力气才把他从被窝里喊起来,收拾干净。
    他昨日晚上事多,睡得晚,今日眼睛都要睁不开。
    到了太医院,堪堪没迟到。
    他往自己小间里走,路过院判之子刘太医那处,刘子贤紧跟着他打招呼,宋太医早哇。
    早,宋春景克制的没有打哈欠,今日只有咱们两个吗?
    是,刘子贤说,赵太医被唤走了,老丞相病了,他去小住了,没个几日回不来。
    宋春景不欲同他多说,随口应道:唷,那就剩咱们两个作伴了。
    是是是,刘子贤点点头,跟着他走到医桌旁,下官同您打听个事。
    宋春景一笑,没应声。
    刘子贤笑着开口,太子最近身体如何啊?
    挺好。宋春景说。
    刘子贤看了一眼门外,没什么人,才轻声问:听闻东宫里头给哪位侧妃新建了殿宇,听说比宫里头的娘娘还要奢靡豪华,你日前去给太子诊头痛,可见着了?
    他声音刻意压低,说什么宫廷秘事一般,感觉既看不上,又控制不住好奇心。
    宋春景咳嗽两声。
    他使劲清了清嗓子,刘太医,他正义凌然的说:下官一介太医,有没有居于高位的爹帮衬提点,整日忙着治病已经无暇自顾,怎么会有空看东宫里建了什么新殿,又怎么会知道哪位侧妃的模样?
    说着说着,他恍然大悟道:莫不是
    刘子贤一头雾水的看着他。
    莫不是那位侧妃娘娘同您是旧相识?宋春景既惊奇又恼怒,你同她这事,太子可知道?!
    刘子贤:
    刘子贤措手不及简直懵了,等等,什么?什么旧相识?
    宋春景见鬼一般看了他一眼。
    青天爷,刘子贤赶紧解释道:下官不认识什么太子侧妃,冤枉啊!
    你放心,宋春景拍了拍他肩膀,我,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口风很严。
    说罢他扛起药箱,越过刘子贤直直往外去。
    今日该去给后宫三位娘娘问诊,一时半会出不来。
    刘子贤急的一跺脚,下官、下官同您一同去。
    不敢不敢,宋春景赶紧摆摆手,您是贵人,下官不敢同您一处走。
    说罢绕过他。
    这姿态,哪里是贵人,看着像是躲犯了事的罪人。
    他在前边脚步匆匆,刘子贤背着药箱在后头匆匆跟着
    刘子贤额头急出了汗,怕他跟太子乱嚼舌根。
    宋太医走的忒快了,下官要跟不上了
    他又要解释,又呼呼喘气。
    宋春景在前边一边走一边笑,您这腿脚不成啊。
    就来就来刘子贤跑了两步。
    他二人哈出的白气化了雾。
    映着艳阳与白雪,关在了高高的城墙内。
    城墙外头的人都说皇帝后宫佳丽无数、三千起步,其实远远不到。
    常见的只那几个,一双手数的过来。
    这也跟皇帝不沉溺此道有很大关系,同时,皇后和几位老妃年纪都大了些,不适合生养,因此后宫已经很久没有小儿降生了。
    皇上重视子嗣,喜欢孩子,偏偏儿女少。
    几个年轻的妃嫔就把算盘都打在了这上头。
    刘子贤是太医院的妇科圣手,宋太医医术高明,于是都一窝蜂的把注压在了这俩人头上。
    三天两头轮替着请来看。
    二人本该先去问诊皇后,再去贵妃处,依次而已。
    路上碰见淑嫔的贴身婢女,顺路给先请了去。
    宫中新宠淑贵人刚封嫔,新殿喜庆,伺候的人也多。
    都说她年轻好生养,人又新鲜,将来长成一棵大树未可知。
    淑嫔自己也是这么觉得。
    可坐胎药一碗一碗的喝下去,却也总没个动静。
    淑嫔由胜券在握,慢慢也急了起来。
    刘子贤跪在地上给她诊完脉,仍旧百日同一句:娘娘一切安康。
    淑嫔脸色不大好看,当真吗?
    脉象看确实如此。
    淑嫔点点头,叹了口气,请起身。
    她挥退下人,仅剩贴身婢女。
    又等了片刻,直到外头静悄悄的,才道:本宫同二位交个底,本宫想要个孩子不单单是为了争宠,皇上年纪大了,能陪我到百年的还能有谁呢?
    是,后宫嫔妃都可怜。
    越年轻的越可怜。
    若是没有个孩子牵挂着,等皇上百年殡天,这漫漫日夜可怎么过下去?
    本宫想问一句实在话,淑嫔蹙着眉尖,楚楚可怜道:近来皇上身体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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