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岁那年,森鸥外在贫民窟最靠近道路的一端开了家诊所,有营业执照,是正规的诊所,而不是地下密医。
    [我得同时聆听光明的事与黑暗的事,之后再试着寻找,到底哪一边更适合我。]
    藤水是被同僚扛进小诊所的。
    他肯定不叫藤水,但也不能说自己的真名,反正在他清醒过后他跟森鸥外说自己叫藤水,后者就那么称呼。
    医生对着人的身份、来历、受伤的原因一概不知,他从男人身上取出了三发子弹,三种型号,在这里行医久了,森鸥外早就摸清当地组织惯用什么枪械。
    这男人同时被三方追杀。
    你生命力很旺盛啊。他对藤水说,普通人早死了。
    他早明白了,只有心怀求生意志的人才能在鬼门关前绕一圈又一圈,藤水的精神力强大,也很想活下去,他就是老话说的有不能死理由的人。
    藤水没有说话,他平躺在床上,望天花板,森有一搭没一搭地逗他聊天,他是谈话高手也是出色的情报搜集专家,从细枝末节中从言语中获得信息是他的拿手好戏。
    是为了妻子吗?还是为了孩子?你这年纪的人要有什么执念大概也就是这几样吧,当然也有人为了钱和权利,但看你的眼神好像不是。
    眼神?藤水忽然说话了,他嘴唇上传来一阵刺痛,刺痛比胸膛上腿上传来的痛小多了,却也是有感觉的。
    啊啊啊。医生无奈地喊了三声,随后任命把棉签塞进蒸馏水中沾沾,在他的嘴唇上来回扫荡,说话幅度别那么大,他说,你嘴唇都开裂了。
    我有什么样的眼神。藤原清水的嘴唇在流血,他不在乎,他就想知道问题的答案,从小时候起他就过分固执,国小老师隐晦留下评价,说希望他能放宽心,别太执着于细枝末节的事。
    他较真,而且情感充沛,后者在现代常被人解读为追求浪漫,相信一见钟情,很难想象两种特质同时融合在一个人身上,不过再回忆下过去,好像日本历史上,武士中不缺乏情种,同时又会将忠义道贯彻到底。
    你可以说他的特性是武士的变种。
    什么样的眼神吗?森鸥外微微抬头,他在思考,下巴生了点胡渣出来,白大褂也皱巴巴的,看上去实在不像个厉害的人。
    凶恶的爱情。他花半天时间组织语言,突出了古里古怪的词句。
    我从你眼中看出了它。
    藤水不说话了,他闭目养神,关上了心灵的窗户,可能森欧外的洞察力让他害怕了,他不希望有人能看出那些。
    半晌,他说:我可以问你些事情吗,医生?
    只要不涉及其他病人的病情隐私都可以。森鸥外说,我可是很擅长与人聊天的。
    后来听说藤水从黑帮中叛逃了,他是警方的卧底。
    他走后,几个仓库的货物都不见了。
    大概就是这样吧。森鸥外坐在活动椅上,他又新开了诊所,这次不开在贫民窟外了,而在最深处,以前他服务的对象有富豪、警察、卧底与黑帮,现在病人的构成十分单一,只剩下黑帮了。
    在说话时他都拿笔在病历上勾勾画画,地下密医的工作是很忙碌的,他这里的护士就是一个小女孩儿,他叫小女孩儿爱丽丝,除此之外只有医生了。
    听完故事后新作品有灵感了吗,太宰君。他回头问坐在脏兮兮沙发上的青年。
    已经构思好了。太宰治从善如流地回答。
    真是期待啊。森鸥外露出一副有点废的孱弱大叔表情,我已经好久没找到有意思的书看了,现在就指望太宰君的几本书过活,但真说的话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时间能看书就是了,这里的工作实在是太忙碌啦!每天每天都要压榨我的睡眠时间,这样下去身体一定会先一步撑不住的吧!快要抱头痛哭了。
    唔,工作繁忙什么的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太宰治说,森前辈还真是喜欢一遍又一遍重复早就知道的没用的废话,既然都成为社会人了好好做下去就行了,抱怨一点用处都没有。他说,而且,你不是很乐在其中吗?
    啊。森鸥外卡了一下。
    这样说,其实也没有错啦。
    森鸥外,28岁。
    现任职业:地下密医。
    说起来,森前辈是为什么会记住今岁夫人还有藤水?
    那个啊。
    因为,钻石要用钻石来打磨。他说,但如果有一方,或者两方硬度都不够的话,就会成为他们那样,也算是个很好的失败典型吧。
    唔。
    太宰说:真是坏心眼的答案。
    这话说的。森鸥外讲,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慈善家啊。
    [我只是深爱着这座城市,仅此而已。]
    最后。
    听说你养了一个孩子,太宰君。森鸥外说,是什么样的孩子。
    太宰扯笑说:是跟我完全不一样的,相当好的孩子。
    第113章
    五月九日,晴。
    10:00 am
    飞鸟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昨天太宰治没有跟他一起来上班,只发送了一条暧昧不清的短信/我去确认一些事,很快就回来/,人不见踪影,发消息打电话都不回,无论何时都不在服务区,像跑到了远离现代社会的深山老林。
    怎么了,飞鸟前辈?同办公室的草间问道,是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吗?他又四下看看说,今天太宰先生没来吗?
    是啊。听见太宰的名字,飞鸟心中烦躁更盛,以至于对下属抱怨说,他前天晚上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就彻底联系不上人了,昨天打了一天电话都不在服务区,真头疼啊。
    [不见了?该不会是见破案无望就直接溜走了吧。]草间想,却上却说:莫名其妙的话?
    飞鸟回忆起那天的情景。太宰治的阅读速度相当快,几天的工夫他就将藤水插手的案件全调查了一遍,连带着对方的身世,今岁夫人的履历,还有一些失踪警员的过去经历全看了,他出入尘封多年的地下仓库就像信步走在自家的后花园,每一株花草的名字都了熟于心。
    他被对方使唤来使唤去,只充当打下手的。
    前天晚上,太宰把海量的资料看完,仰躺在沙发上,用手指尖在嘴唇上一点一点:唔,关联我差不多清楚了,接下来只要去确定下手法寻找到证据就够了。
    啊?飞鸟的表情很滑稽,他心里除了问号就是问号。
    [你都明白什么了?]
    [我怎么什么都不明白?]
    可以解释下吗,太宰先生。他诚心问道,我真的完全没法理解。
    啊,是这样吗?太宰的腿翘在沙发上,两只脚以膝盖弯为支点相交叠,右小腿半挂在空中,足尖还一点一点,起伏的节奏像小孩儿手里的弹力球。
    他穿了双白棉袜。
    [还怪可爱的。]
    下一秒飞鸟就拼命摇头,试图把刚才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
    怎么说呢,如果把这些材料看完并且好好记在脑子里,就算是修治君都能从中找到联系吧,那样的话,推理的百分之六十就已经完成了。太宰治说话时还在晃荡小腿,他的腿细而直,再往前推十年的话,我也是相当喜欢卖弄自己才干的人,一旦有了什么想法就必须要说出来,而且还要对无知者报以辛辣的嘲讽,不过现在嘛
    他一跃而起,在沙发上坐直了。
    还是等全部确定了再说吧。他说,明天我要去寻找证据,工作加油啊,飞鸟先生。
    就是这样。飞鸟说完还叹口气,完全不知道他找到了什么。
    看卷宗就能推理出来,骗人的吧。
    应该是随便说说的吧,他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干。
    啊,就连佐佐木也被捉去带孩子了,好可怕。
    [不知不觉间,办公室的所有人都围上来了。]飞鸟想,[明明我只在跟草间说对吧。]
    不,这点应该不至于。飞鸟辩驳说,太宰先生是真的非常聪明,超越了天才境界的聪明,而且小朋友也是,不是就连小泽川也夸过他厉害吗。
    啊,小泽川。草间说,他也是个挺怪的人。
    飞鸟不太想把话题进行下去,警署中的人对小泽川的看法大同小异,他们分局一共有两组法医,由四人组成,小泽川是解剖数量最高的,远超第二位,技术也很好,但他人很奇怪,或者说因太过聪明而少有人愿意同他交往。
    他看其他人时眼神直勾勾的,眼球通透得像玻璃珠子。
    [他专业水平却也超出其他人一大截,偶尔还能客串侦探。]飞鸟的争斗心不强,他不赞同草间的话,却也不肯说出来,只是默默咽回肚子里,看着下属们的脸,不置可否。
    [过一个小时,再给太宰打通电话吧。]
    对了,飞鸟前辈。草间忽然说,今天晚上我能不能早点离开,不用太早,九点前就走就行了。
    飞鸟先点头:如果没有额外的工作倒是可以。
    谢谢谢谢。他双手手掌合在一起道谢,有个绝对不能迟到的相当重要的约会,真是太感谢您了。
    13:00 pm
    佐佐木今日调休。
    就工作性质而言他们也有双休制度,只是每人休息的时间都不一样,有的在假日有的在平日,有重大事件发生时还要赶到警署,从这角度来看休息日有没有没太大区别。
    他把文件带回家看,各色牛皮袋文件夹铺满矮桌,津岛修治趴在榻榻米上打游戏吃零食,毫无帮助他的意图。
    [不行,看不下去了。]
    他腾一声站起来跟津岛修治说:我出去转一圈。
    我要吃蟹肉条。津岛修治翘着腿点零食,他肚子紧贴榻榻米,手肘支撑在地,双手持游戏机,脚、交叠翘在半空中,也一点一点的,很有童趣。
    要北海道的蟹肉条。
    [也太快乐了吧,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吗?]佐佐木只感觉到深深的无奈,连看书许久造成的偏头痛都减轻了,他被案情塞满的大脑中留下了一部分给蟹肉条。
    我知道了,他问,711的可以吗?
    随意。津岛修治都没回头看他。
    公寓的门关上了。
    佐佐木沿长坂坡一路向下走,他家的公寓建在高地上,走到底是商业街,今日为平日,又是下午,主妇早就买完菜了,上班族还在公司忙碌,于是商业街上少有人烟,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一会儿想蟹肉条一会儿想案情,不知不觉走到了书店门口。
    他总在这家店买推理小说,也是在店里遇见T小姐的,对这家老店怀揣与众不同的情怀,店岁数不小,于是门也不是时下常见的感应门,需要顾客大力推开,屋檐下悬挂手作风铃,风吹过就叮铃铃响。进门时老板正在忙碌,他新收了一摞旧书,正在给他们分门别类,再挑出自己感兴趣的几本。
    下午好。看见佐佐木也不说欢迎光临,老友似的打招呼。
    下午好。
    昨天才来了一批新的侦探小说。他说,是最近很流行的妖怪推理流。
    妖怪推理?他是本格派推理小说的爱好者,不太懂时髦的新名词。
    简单来说。老板说,就是把妖怪元素参杂在推理小说中,从根源上来说,妖怪小说的写法其实跟推理小说差不多,就是制造悬念叙述故事最后真相大白,有位作家把两元素融合在一起写小说,还得了学院奖。
    原来如此。他愧疚地说,最近忙于工作,对文学上的事情不是很了解。
    T小姐就很喜欢妖怪推理。老板知道他们俩关系很好,甚至出现了超越友情的男女情愫,他不在乎那些,只会在交流书时才提到对方的名字。老板还有怪癖,他不想知道熟客现实中的名字,于是在偶尔寄书籍时都会让客人属化名,T小姐、S先生就应运而生了。
    哎?佐佐木的脸红了一下,是吗?
    是啊。老板说,今天正好来了新书,她约好要来拿书来着。
    哎?!声音又调高了一度。
    门口传来叮当声,老板抬头说:啊,来了。
    T小姐今天穿了一席深棕色的大披肩,披肩下摆坠流苏,随她走路一晃一晃的,里面的衣服很朴实,高领黑色打底衫与同色的裤子,但大披肩看上去实在是优雅,令她的美更韵味悠长。
    打扰了。T小姐说,我来拿书。她抬头佐佐木的脸正巧入她视角中于是又说,呀,好久不见,S先生。
    妖怪推理?
    是的。T小姐说,我最喜欢的就是络新妇的故事了,不过真要说的话,写络新妇最好的却不是我喜欢的推理作家,而是一为以此作为玩乐的恶劣文学家先生。
    他是个糟糕的人,性格很差却又天资纵横,T小姐说,无论是写什么内容的作家都会有擅长的题材对吧,以此题材得奖之后出产的作品则会被限定在此题材内,然后将此为作家的标签与代名词,写其他作品也会遭到死忠读者的反对与非议。
    倒不是说写的不好,只是不符合读者的内心期待,应该这么说吧,由此做对比写什么都很优秀都能得到社会广泛认可的作家就是鬼才了。
    说完后她从随身携带的帆布包中翻出本巴掌大的书,在佐佐木面前翻开了。
    [啊,是那个人的书啊。]他虽然没买,在看见书名时就懂了。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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