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皮安提亚那时才意识到国王和休诺丁有矛盾,不过建议已经说出了口, 现在也是国王有求于休诺丁,他也就没有改口。
    事实上,萨皮安提亚也相当想从人马那里得到有关这个魔咒的答案,这个从未见过的魔咒和特殊的魔法回路,已经深深地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萨皮安提亚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来到龙之领主的宅邸后非但没有见到人马,甚至还发生了这种事情。
    不过在萨皮安提亚心里,尼格瑞姆的安危当然比国王要重要的多了,所以现在这件事情倒也没那么急,他只是觉得人马没出现实在有点奇怪,因为按理说对方应该早早地预见了龙之领主会生病才对,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呢?而且尼格瑞姆所中的诅咒实在是熟悉,总让他有一种不好的猜想
    矮人见他这么执着于人马,也只好叹了口气,把一切说了出来。
    矮人讲到人马把自己关起来,明明知道了领主生病也不愿意出来见人的时候,把自己气的够呛,脸都涨得通红,他原本以为这个脾气性格和他都十分相似的老头儿听完后一定也会义愤填膺,跳脚大骂,却没想到萨皮安提亚只是拧着眉头,丝毫没有跟他一起痛骂人马的意思,不由得露出失望的神色。
    萨皮安提亚也懂一些占卜,自然明白人马是在担心什么,事实上他皱眉也不是因为人马的举动,而是在忧虑这一段莫测的命运。
    但连人马都看不透的未来,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只能去做自己现在能做的事,不论那将让命运走向何方。
    老头儿疲惫的叹了一口气,显出一些符合自己年纪的沧桑来: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你们放心吧。
    众人见他如此,也都不好再说,只把这位难得沉稳了一次的大魔法师送上了马车,目送着他离开了。
    就像大剑士迈勒会对没有发生的事出现某种预感一样,萨皮安提亚这种级别的大魔法师其实也会有同样的感觉,他上了马车之后立刻让车夫加快了速度,用最短的时间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萨皮安提亚十分希望自己的预感这次出了错,但回到住处后看到的画面还是让他心中咯噔一下。
    他是独自一人去找人马的,先前和他一起从王宫出来的学生们已经回到了住处,按理应该已经歇下了,但他到达时所有人,包括那两个留守的学生,都低着头站在大门外面,瑟瑟发抖,仿佛犯了什么大错一样。
    萨皮安提亚冲下马车,视线在众人脸上快速扫了一圈,立刻发现阿德里安不在,他的脸颊抖动起来,克制着怒火说道:发生什么事了?
    两个留守的学生立刻出列跪了下来,呜咽着说道:老师对不起,是我们看守不力,阿德里安撬开了您房间里的箱子
    萨皮安提亚房间的箱子只有一个,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哪里还听得下去,急忙朝屋里奔去,步伐矫健得根本不像一个老人。
    那两个学生当天晚上因为阿德里安的惨叫而发现了对方偷窃的行迹,在看见萨皮安提亚从不离身的箱子已经被撬开后,两个人当场就吓傻了,这件事情太严重了,如果不是阿德里安的断手已经在旁边烧成了灰,这两个人恐怕早已经合上箱子,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了。
    但也正因为确定了箱子上有禁制,这两个学生完全不敢碰现场,萨皮安提亚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狼藉一片的房间。
    大开的箱子,被翻得乱糟糟的魔法道具,地面上的黑灰以及杂乱的血液,把萨皮安提亚气得直发抖。
    他大踏步的走进了房间,径直去看箱子里的东西,果不其然,少了一块极其恶毒的疫病诅咒石这东西王都里当然不会有第二块,龙之领主是因为他监管不力而受到了诅咒!
    萨皮安提亚一直对自己十分自信,他极其厌恶别人用恶性魔法暗中伤害他人,但他又认为这些魔法道具其实具有正面的存在价值,不应该因为使用它的人不对而被白白毁灭,所以他把这些自己碰见的过的带有危险性的东西统统收集了起来,随时保管在身边。
    甚至为了防止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走上歪路,他还在上面施加了魔咒,除非遇到的事情能叫他产生宁愿失去一只手也要达成的信念,否则即便是自己也不能取出来任何一件东西。
    事实上,阿德里安被他留在身边也是同样的道理。
    他觉得自己能掌控他们,不叫他们伤害其他人,但现实狠狠给了这个可怜的老头儿一耳光。
    如果不是龙之领主身边有不知名的宝物在守护着他,在他离开王宫之前,对方就已经死亡了,一条无辜的,甚至对这个世界有着重大贡献的生命就这样离开,再也无法挽回,而那都是他的错。
    他一直以来的想法其实是错的,他所谓的自信不过是自负,这样的打击叫萨皮安提亚承受不住,他跌坐在地上,脸上的神情竟一瞬间苍老了十多岁。
    这些东西也许能在未来的某个时候帮上忙,但事实上它们在现在更容易被拿去当做伤害别人的武器,也许他应该早早的把它们销毁,就像阿德里安,他应该在第一次发现这个孩子的不对劲时,就立刻动用自己的势力,让他彻底失去成为一个魔法师的可能性,而不是将愚蠢地将他带在身边,给他变坏变强的机会
    萨皮安提亚正愣愣地出着神,他的学生们慢一步赶到了门口,为首的那个小心翼翼地说道:老师,您要下令把阿德里安抓回来吗?
    萨皮安提亚一下子清醒过来,现在可不是该自怨自艾的时候,事情虽然已经发生了,但还没有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他得想办法挽救才行!
    萨皮安提亚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冲门口的学生叫道:精于魔咒和诅咒的留下,其他人都去给我联系协会和学校,速度快!我要破除一个死咒!
    围在门口的学生们立刻有一半动作飞快的跑走了,留下来的那些却十分困惑,为首的那个道:老师,您要破解的那个死咒还没发生吧?咱们可以等回去之后
    萨皮安提亚知道自己的学生为什么会这么问,因为破除死咒的研究其实一直在做,如果没有发生的话不必这么着急,而如果已经发生了,那更是着急也没有用了,但他却一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大声打断了自己学生的话:我说现在就现在!你要违抗我吗?
    那个学生吓得脸色苍白,立刻说道:学生不敢!
    他平时颇受萨皮安提亚器重,否则也不会有胆子提出异议,只是没想到这一回触了霉头,萨皮安提亚也是吼完之后才冷静下来,板着脸往外走。
    他们带来的藏书和魔法材料都放在一个大房间里,不出所料,那里就将是他们未来一段时间的实验室了。
    在进入房间之前,另一个学生担心萨皮安提亚忘记了某件事,战战兢兢的提醒道:老师,阿德里安
    萨皮安提亚脚步一顿,隐忍着怒气说道:暂时没有空理会他,也不要在他身上浪费人手,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帮我解开这个死咒。
    萨皮安提亚确实十分愤怒,但阿德里安什么时候都可以抓,尼格瑞姆却说不好能等多久,能让一个人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龙之领主如果死了,萨皮安提亚这辈子都会活在愧疚当中。
    很快,埃布尔那边就接到了萨皮安提亚的消息,得知诅咒尼格瑞姆的物件竟是从他那里流出来的,不过萨皮安提亚也向他们保证,自己一定会救下尼格瑞姆,否则他便彻底告别魔法界,再也不以大魔法师自居。
    而冷静下来的众人也因为这个消息开始思考这件事的凶手究竟是谁。
    当然不可能是萨皮安提亚的那个学生,他们压根儿不认识,只有可能是有人借这个学生的手偷走了那个诅咒道具。
    弗玛一想到这里,立即道:是马鲁斯帕冯尼!
    我曾听安娜说过,帕冯尼一家负责安置萨皮安提亚在王都的起居,并且接风宴会上马鲁斯帕冯尼曾经惹恼了萨皮安提亚,弗玛笃定道:他一定去向萨皮安提亚道过歉,因此有机会撞见他的那名学生。
    马鲁斯这个名字一出来,众人也觉得不可能有第二个人选了,当即便要去杀了这个混蛋,还是大剑士在王都待的久一点,把他们拦了下来,无奈道:就算是马鲁斯干的,你们现在也不能去把他怎么样呀!
    直脾气的矮人立刻气道:你是不是想偏袒他!这家伙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你给我清醒一点!
    迈勒从前确实当过马鲁斯的老师,在得知马鲁斯真正的为人后心情也十分复杂,但他可没有是非不辨到要维护对方,拦住他们另有理由:按照你们的说法,领主大人和国王有很大的矛盾,别说你们现在杀了马鲁斯会招来帕冯尼公爵的报复,你们就算把他们两个一起杀了,国王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呀!
    兽人厄瑟斯重重的哼了一声,说道:怕他?
    埃布尔却是第一时间冷静了下来,沉着脸说道:迈勒说的对,我们确实不能去把小帕冯尼怎么样,我们固然不怕国王,但如果他借机发挥,主人没办法在王都呆下去,萨皮安提亚那边也会很不方便。
    男人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等主人好起来了,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众人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弄得噤若寒蝉,迈勒也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正义与否和感情是两回事,即便知道了马鲁斯是个混蛋,自己也被他骗过,但迈勒还是无法真的把他怎么样,他当然不会阻止众人的行动或是替马鲁斯说情,不过等尼格瑞姆痊愈后,他也不会再参与进这件事来了。
    埃布尔说完话后就回房间去照料尼格瑞姆了,他一直按照萨皮安提亚的吩咐将自己的主人照料得无微不至,每一天他都在祈祷尼格瑞姆的状况不要恶化,尼格瑞姆虽然无法醒来,却好像也知道他的想法,每一次埃布尔亲吻他的时候都能够得到微弱的回应,这让埃布尔心中既柔软又酸楚。
    如是过了两天,萨皮安提亚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埃布尔意识到这可能是一场持久战,于是打算派兽人回一趟边际森林。尼格瑞姆每天喝的水里都加了生命之水,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它在起作用,但保险起见还是让兽人多带一些回来比较好。
    兽人答应了这个差事,打算第二天早上出发。
    这天晚上,埃布尔如同往常一样抱着尼格瑞姆入睡,也许是因为尼格瑞姆已经昏睡五天,他实在太想念自己主人的声音了,埃布尔在半梦半醒之间竟然听见了有人在呼唤他。
    埃布尔埃布尔
    埃布尔猛的一下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耳边确实有人在呼唤,但却并不是在叫埃布尔,而是那个名字。
    雷因斯因佩尔多
    是那个声音!是那个消失了很久的声音又回来了!
    埃布尔立刻警惕地坐了起来,可能是因为心系尼格瑞姆,他这一次对那个声音的反应并不强烈,比起想要寻找那个声音的来源,他更加担心有人会伤害自己的主人。
    雷因斯因佩尔多
    埃布尔努力和心底蠢蠢欲动的感觉做斗争,他甩了甩头,想要清醒过来,但脑海中却仍旧情不自禁地出现了这样的想法:那个人能用这样的手段召唤他,有没有可能知道该如何救他的主人呢?
    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具有诱惑力了,埃布尔没有任何办法反抗,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附近的一片湖边。
    埃布尔的第一个想法并不是自己上当了或者敌人在哪,而是开始回忆自己出来的时候有没有好好关上窗户,他的主人不能再受凉了。
    在埃布尔确认自己关上了窗户之后,他才有工夫四处查看。
    事实上不需要他怎么张望,将他带到这里来的人就站在他对面不远处的地方,他穿着一身黑袍,身材比埃布尔要矮小一点,但也相当高大了,巨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尖细的下巴。
    埃布尔皱起眉,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一直呼唤我?雷因斯因佩尔多又是谁?为什么我听到这个名字后心中会有所触动?
    那个人慢慢张开口,说话的声音非常好听,语调却生涩又迟钝:在听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心中有所触动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埃布尔一愣,说道:你是什么意思?
    那个人似乎是失望地摇了摇头,随后伸手掀下了头上的兜帽,将自己的脸露了出来。
    那是一张极其精致英俊的陌生脸庞,埃布尔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他,但很快,他注意到了这个人的眼睛,他的整个虹膜都被蓝色的瞳孔占满,昭示着他的非人身份。
    埃布尔对这样的眼睛再熟悉不过了,他刚刚恢复身体的那段时间里,每到夜晚或是光线较暗的时候,他的眼睛就会不自觉地变成这样,尼格瑞姆提醒了他很多次,他才学会强制自己收起动物一样的瞳孔,普通人类是不会有夜视的能力的。
    在看清那个人的时候,埃布尔的眼睛不自觉地发生了变化,但很快,他又立即将瞳孔恢复过来,警惕地看着对方:你究竟是什么?
    那个人对埃布尔的行为十分失望,他摇了摇头,说道:看来你的确被人类驯养得太久,连同类都认不出来了。雷因斯,你是什么,我当然就是什么。
    埃布尔愣住了,他几乎是惊诧的叫道:你是龙?!
    你可以叫我阿伦汉斯,他说道:我不能理解你的惊讶,虽然整片大陆上的生灵都在说龙已经消失了,龙是不存在的,但你应该最明白这是个谎言。
    埃布尔当然知道这是个谎言,但除了他自己之外,他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头别的龙,他以为龙确实离开了这片大陆,只有他一个被落下了。
    他如此深信着,但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告诉他,他们是同族,埃布尔的三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呆愣地站在原地。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他遇到尼格瑞姆之前,甚至是刚遇到尼格瑞姆没多久的时候,他都一定会激动地冲上去给这个叫做阿伦汉斯的陌生人一个拥抱,但现在遇到这个人,埃布尔发现自己想的更多的是,世界上出现另一条龙会不会对他的主人产生什么威胁?如果对方想要伤害他的主人,他有能力阻止对方吗?又或者他的主人会不会想要再养一条龙?
    最后一个问题让埃布尔十分为难,他不会违抗尼格瑞姆的命令,但他希望他的主人只有自己一个。
    埃布尔太无措了,他的思维开始漫无边际的发散,直到阿伦汉斯用他不甚熟练的大陆语言说道:看上去你相信我了。
    埃布尔回过神来,直直地看向对方:我没有不相信你的理由,我是龙这件事只有我和我的主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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