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若遥哭笑不得。
    穆青梧咳了声,正色道:你真的了解她吗?
    唐若遥知道她在担忧什么,说:我知道你是不满她的风评,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外面的绯闻都是假的,她恋爱都没谈过。
    穆青梧挑眉:外面也没传她谈恋爱啊,说的都是睡小情人。
    唐若遥心道:这么多年也就睡了我一个小情人。
    总之,唐若遥说,我有可靠的消息来源,她很单纯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穆青梧翻了个白眼。
    单纯这个词,安到风流多情的秦意浓身上,让穆青梧生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恋爱中的女人,滤镜都有一丈厚,她能理解唐若遥,却也不得不敲打她:你非要和她在一起?
    唐若遥郑重点头:是。
    穆青梧冷笑:好,那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你赶紧收了荒唐的心思,拍完戏和她各不相干;二,我带不了你了,你向公司申请换个新的经纪人。
    穆青梧拍拍腿,站了起来。
    穆姐唐若遥脑子一空,本能拉住她西服袖口。
    穆青梧一根一根手指地掰开她的手,居高临下,眼神陌生道:我最讨厌不听话的艺人,你既然一意孤行,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穆姐!
    穆青梧只留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
    唐若遥手伸在半空,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能说出挽留的话。
    她颓然倒回沙发里,脑子里一团乱麻。
    穆青梧是个很好,也很有手段的经纪人,不仅在工作上是她的助力,性格也很温和,失去这样一个经纪人,对还在上升阶段的唐若遥来说,不异于折了她的一边翅膀。
    怎么办?
    公司里除了穆青梧,还有谁是能用的?唐若遥迫使自己镇定下来,理智地分析着。
    另一厢,穆青梧走出老远,回头看了眼。
    穆青梧:
    唐若遥居然没有追出来?!
    她又没有真的要辞职不带她,不就是谈个恋爱么,何况连恋爱都没谈上呢。怪不得俗语说只有上疼下没有下疼上,一个个的都是小白眼儿狼!
    唐若遥正眯着眼睛沉思,房门被推开,穆青梧去而复返。
    唐若遥惊诧道:穆姐?
    穆青梧板着张脸,假装无事发生过,坐下道:你把你那长话仔仔细细、明明白白地说给我听。
    唐若遥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说:大致就是这样。
    事情的来龙去脉唐若遥不可能全讲,起码她被秦意浓包养了四年至今仍在合约期内的事,是一个字儿也不能提的,主要说的是秦意浓的好,默默为她做了多少事,力图在穆青梧那里扳回点印象分,又向她再三保证自己有分寸,不会让娱媒拍到。
    穆青梧食指在膝盖上有节奏地敲打着,轻轻地嘶了口气,道:你说你上次和秦意浓闹绯闻,她破天荒的出来澄清,是因为想撇清你?
    唐若遥点头。
    穆青梧摸着下巴,难以置信道:我怎么听着这么玄幻啊?
    唐若遥:是真的,她还诓了韩导,把韩导拉下水陪她炒绯闻,韩导气得两天没理她。我就在旁边,亲眼所见。
    穆青梧眉尖一动:哦,那她和韩导
    唐若遥猜到她要说什么,抢答道: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韩导和妻子没有儿女,把秦意浓当亲女儿,他还邀请我在电影杀青后,有空和秦意浓一起去他家吃饭。
    你不是说你俩还没在一起吗?穆青梧越听越一头雾水。
    韩导以为我俩在一起了。
    穆青梧眯了眯眼:你瞒着我的还有很多啊。
    唐若遥装糊涂地哎呀了一声,道:中间曲折太多了,我一时也说不清楚。
    那你慢慢说。穆青梧微微笑着,笑容里却透出一丝危险。把她扔剧组拍戏,她可倒好,恋爱谈得风生水起,连见家长都约上了。
    唐若遥:我下午有场戏,得睡一觉恢复精神,晚点再和你说吧。
    行。
    唐若遥要午休,穆青梧没打扰她,在边上戳着手机屏幕,眼神晦暗不明。
    唐若遥说的话她只持三分信任度,一个年纪轻轻的坠入爱河的小姑娘,她能信三分已经不错了。剩下的七分她要自己去查证才放心。
    秦意浓绯闻缠身,但是根据穆青梧先前无意关注的几桩来看,造谣的人不带什么脑子,开局一张图,过程全靠编,真查起来估计不费什么力气。她要查的不仅是这些,还有更久以前的,尤其是当年让秦意浓深陷泥潭的艳照门,究竟是真是假。她陪酒陪笑陪男人,铁证如山的事,有必要也重新翻一翻了。
    穆青梧给对面的人发了几条消息,忽然停下来,不是滋味,觉得自己特别爱给自己找事干,是唐若遥要谈恋爱,又不是自己,她这么上心干什么?
    穆青梧偏头瞧了瞧盖着毯子睡得香甜的唐若遥,冲她凶狠地呲了呲牙,慢慢地,眉目温敛下来,低头继续打字道:【有劳了】
    唐若遥被闹钟吵醒,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她已经按捺不住要去见秦意浓的心情了。
    辛倩适时领着化妆师进来,这幕戏是拍在洗澡后,几乎是全素颜出镜,要不是为了配合灯光,以唐若遥的皮肤状态连妆都不用化。
    刚十分钟,简单化了下妆的唐若遥风一样从休息室冲了出去。
    辛倩回头看了眼黑着脸的穆青梧,害怕地一缩脖子,也跟着跑了。
    秦老师!
    秦意浓听到声音,回过头来。
    关菡跟着站定,循着秦意浓的视线望去。
    是唐若遥。
    明明只有一小段路,唐若遥却跑得气喘吁吁,白皙额头也沁出细密的汗来。她在秦意浓跟前站定,眼神晶亮,又轻声唤了一句:秦老师。
    唐老师下午好。秦意浓淡淡笑着,应她。
    一起走吧?唐若遥邀请道。
    好啊。
    唐若遥和女人并肩而行,鼻尖嗅到她身上的幽冷香气,明明已经闻惯了,还是没来由地心跳加速,她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地,没话找话地问道:秦老师今天用的什么香水?
    没用香水。
    哦哦哦。唐若遥有点尴尬,暗暗在心里骂自己,找的什么破话题!
    你呢?秦意浓体贴地给她递了个台阶。
    我什么?
    你也很香,用的什么?秦意浓目视前方,没有看她,但特别温柔,声音好听得像是在念诗。
    我也没用香水。唐若遥沉醉在她声音里,恍惚了一秒,才道。
    秦意浓偏头望了她一眼,一双美目含情,似喜非喜,似嗔非嗔,漆黑如墨的眼眸里闪动着唐若遥迷恋的情愫。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指尖碰到了秦意浓冰滑的脸,触感细腻。
    她心跳骤然漏了一拍,眸色幽深,单手捧起女人的脸,声音有些哑:秦意
    秦意浓看着她的眼睛,提醒道:在片场呢。
    唐若遥讪讪缩回手,淡粉色的红晕从她脖颈蔓延到了脸上,窘迫道:那个我
    秦意浓轻轻地打断她:先拍戏吧。
    唐若遥抿唇,用力点头应道:好。
    秦意浓率先往前走了两步,唇角倏地往上翘了翘,一闪即逝,复归平静。
    拍摄中心。
    来了。韩玉平朝二人点点头,随口道,低头去看监视器的屏幕,里面演的是上午的回放。他忽然抬起头,又向秦唐二人看了眼,抓了抓后脑勺。
    怎么觉得唐若遥的状态比上午还要好,把热恋中小年轻的傻劲儿和莽撞都表现在生活中了。
    韩玉平吸了口烟,没多想,反正对表演有益就行。
    不耽搁时间,韩玉平确定两人情绪酝酿完毕,举起扩音喇叭:各部门准备,演员就位。
    场记打板:《本色》第二十九场二镜三次,action!
    唐若遥捧着秦意浓的脸颊吻了下来。
    灯光昏黄。
    秦意浓按照剧本里所写,微阖双目,启唇迎合。
    交缠的气息滚烫。
    两人在唇分的间隙中额头相抵,四目相对,眼睛里如出一辙的深情几乎要将对方淹没,吞噬,毫无保留。
    明明只是接了个吻,画面却极具张力,在这个吻之外表现出来的情愫,连监视器前的韩玉平这个直男都感觉到了血液里涌动的澎湃,像潮水一样席卷上来。
    这就是镜头的艺术,表演的魅力!
    韩玉平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睁圆了眼睛,一帧也不敢错漏地盯着监视器,恨不得立刻慢放一千遍。
    唐若遥单肘撑在秦意浓上方,温暖指腹轻柔抚过她白皙的面颊,目光怜惜。
    她薄唇动了动。
    我爱你。
    秦意浓心口重重地起伏了一下,没被束缚的那只手主动拉下唐若遥,让她无限地贴近自己,仰起脸来咬住她的唇,忘情地拥吻。
    唐若遥一怔。
    这也是剧本里没有的,属于她的临时发挥。
    上午唐若遥发挥了一出,下午轮到秦意浓了。
    唐若遥只愣了不到一秒,旋即热血沸腾,烧遍四肢百骸,全情投入到这场极致的演绎中。
    好的演员是会在场上互相成就的,拍摄现场的气氛堆叠,一层高过一层。
    每当韩玉平觉得,这已经是极致了,但她们还能推得更高,十指紧扣的手掌始终没有松开。
    韩玉平跟着心跳加速,抬手按住了心脏位置,聚精会神地盯着监视器,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两人的气息声毫无遗漏地都被收进收音话筒里。
    离得最近的话筒小哥面红耳赤,腿肚子发软,两只手尽力克制住颤抖,举稳话筒。
    韩玉平:卡!他抹了把脸,站起来,进组以来破天荒地鼓起了掌,平时冷酷的眉眼都是笑意,不吝夸奖道,伟大的演员,出色的表演!
    他已经很久没看过这么精彩的对手戏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不是单纯的戏,而是情。她们对角色的相信已经升华到一个全新的境界,真正做到了我即角色,角色即我的融合。
    当然,秦意浓没让他失望,是他最欣慰的一件事情。这场戏是秦意浓在带着唐若遥的,关键节点就是她主动的那个吻,把唐若遥彻底带入了戏。
    韩玉平看看那两位还抱在一起一动不动的主演,体贴地没催促,给了她们回神的时间。
    越是入戏,就越是耗费精力,什么戏都一样。
    唐若遥全程扣得紧紧的那只手动了动,松开对方泛白的指节,低头吻了吻秦意浓白玉般的脸颊。秦意浓温驯地闭上眼,往她怀里靠了靠。
    待呼吸稍微平静了些,秦意浓睁开眼睛,眼角染着一层淡淡的红色,尚未消退。
    起来了,大家在看。她说,声音略微有点沙哑。
    唐若遥嗯声,松开她,先下地穿鞋,然后伸手过来扶她。
    秦意浓轻轻地咳嗽了声,没站起来,而是顺势坐在床沿,两只手撑在身侧,低哑道:去问问韩导过了没有。
    好。唐若遥柔声回,有令必行,快步朝正在看回放的韩玉平走去。
    秦意浓等她走远,喊:关菡。
    关菡上前。
    秦意浓凑近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扶我一下。
    关菡搀住她的胳膊。
    秦意浓借着关菡的力道站了起来,慢慢地朝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方才这幕戏演得太过投入,两个人都是,在机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发生的事远比电影剧本里描绘出来的要多得多。这次如果不过秦意浓咬了咬唇,再来一次自己未必能承受得住了。
    韩玉平看回放看得眼睛都不眨。
    我刚才没说过了吗?
    没有。唐若遥说,秦意浓让我来问您。
    过了过了,都演成这样了能不过么。韩玉平手向外挥了挥,你要是乐意跟我一块看就安静点,不要说话。
    唐若遥便跟着看了两眼,感觉怪新奇的。
    她和秦意浓那什么的时候当然不会准备个镜头拍摄,而且也没开过灯,她不知道秦意浓在这种情况下是什么样子,方才拍摄中途,秦意浓眉目含情,眼角慢慢开出的那片桃花一样旖旎的淡粉色,就让她足足怔了好几秒,差点忘记自己是在演戏。
    唐若遥继续看回放,神情怔怔的:原来她动情时这么美。
    再过了会儿,唐若遥想起来,这是部电影,将来要上映,那岂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秦意浓这副撩人的样子?
    唐若遥酸得不行,看的心情也没有了。
    韩导,我先回去了。
    韩玉平盯着屏幕的眼睛亮得惊人,没空搭理她。
    唐若遥回去找秦意浓,秦意浓人也不见了。
    秦老师去哪儿了?她走到一旁,去问已经喝第二瓶水的话筒小哥,话筒小哥一见她脸涨得通红,刚喝了两口的水呛进了鼻子里,咳咳咳个不停。
    唐若遥:
    话筒小哥喘匀了气,道:回休息室了。
    唐若遥礼貌颔首:谢谢。
    转身朝休息室走了。
    话筒小哥对着她的背影出神,他身边举反光板的老哥也走过来了,两个人相视一笑,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其实这段时间在片场有个传闻,因为秦意浓先前那回严格的整顿,面上大家都不讲,但私底下流传开来了。传闻说,秦意浓和唐若遥早就因戏生情、假戏真做了。
    片场的众人又不是瞎子,早在没出来拍外景前,就隐约有了流言,只是那时候刚冒出萌芽,大伙儿都当真真假假的八卦说,聊完就算,心里也没太当真。来了这边以后,这两个人之间的气场肉眼可见地发生了变化,形影不离不说,就连偶尔的一个对视,都噼里啪啦地往外溅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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