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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因为久违地出去透了透气,晚上,付秋野的孕期不适好转了许多,不需要再睡在病房里面,第一次搬上楼,睡在了六楼肖凌云准备的那套房间里。
    肖暑等他睡着之后,坐在卧室的床边望着白狼起伏的背部,拿出那颗骗人的破纪录子弹。
    暑那一瞥的顶端,有一个极小、极不易察觉的小孔。他拿细丝把那个小孔堵起来,轻轻一撬,金属制的子弹从中间裂开,分成了中空两半。
    被拆开的子弹重新装回了兜里,他站起身,弯腰亲了亲白狼安静的侧脸。后者从鼻腔里发出轻轻地哼声,在梦境中无意识地伸出舌头轻舔了他的唇角。
    晚安。肖暑极轻声地说。
    做个安宁的好梦,等到一觉醒来之后,他会处理好所有让人不愉快的事情。
    肖暑替床上的白狼掖好被子,悄悄带上了房间的门,换了一套更舒适、更不起眼的衣服,戴上鸭舌帽和口罩,没有走六楼走廊的电梯,而是直接从客厅后方隐藏的无监控紧急电梯中下楼,去到停车场,独自一人开车离开了特管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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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安~
    狙击
    这辆车也不知道是哪个干部的, 看上去已经开了好几十年,发动机一直在嘎吱嘎吱的响着。肖暑开着它一直从特管局到木棉路的别墅,好在深夜的道路畅通无阻。
    为了掩人耳目,别墅外面的值班人员和安保系统都还在照旧运转。肖暑也没有做太多的掩饰, 直接从正门进入,跟值班的兵哥哥打了声招呼,拿着钥匙上了二楼的储物间。
    储物间里面还有一个更小的储物间, 门是照着保险柜的标准做的,他花了一点时间才把门打开,灯亮的时候清晰地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灰尘,昭示着里面的冷清。
    肖暑把口罩拉到鼻子上, 在里面转了一圈。
    外面两个架子是他的, 里面一个架子是付秋野的,他的收藏品会更偏向于重型武器,而野哥明显比较喜欢袖珍手.枪和装饰华丽的匕首。肖暑挑挑拣拣, 摸了满手的灰, 最后从架子的最底层抽出一个黑匣子。
    轻型WA2800三代,最远射程只有800m。
    已经被军方淘汰了许多年的狙.击枪,用在今天刚刚好。
    肖暑拍掉了匣子上的灰尘, 打开盖子,怀着亲切感地拂过里面七零八落的金属部件, 把它们一块块地取出来, 连同那些被冷落了许久的夜视仪和照准器一类, 共同装进吉他盒子里。
    选枪的时间里面, 值班的士兵已经轮换了,休息的那个正坐在车里吃烤玉米。肖暑走到别墅大门的时候,他摇下车窗朝他敬了个礼。
    肖暑没什么架子地冲他笑笑,道:不必这么客气,我只是个普通群众。
    士兵把于是也笑了起来,摘掉帽子扇了扇风:不好意思,习惯了。您这么晚特地回来拿吉他?
    是啊,肖暑颠了颠身后的大盒子,好久没玩过,想得慌。
    艺术家,士兵竖起大拇指,佩服您。
    肖暑只是笑,没有再说什么,客气地点点头:那我先走了,辛苦你们。
    士兵也跟着启动车子,特地把肖暑送到了小区门口,肖暑把车窗摇下来摆摆手,示意不用再送了,然后调转方向,沿着市中心监控最多的线路绕两圈,把车停在最繁华的IFC商城,背着吉他盒,光明正大地通过电梯上到了顶楼。
    今天是个好天气,月明星稀,深蓝色的天空一望无际。
    绝大部分人已经进入了睡梦的时间段,IFC商城的对面是依然灯火通明的高级写字楼,夜色之中,透出了光的非单向玻璃能够清楚地看到里面活动的人。肖暑微微眯起眼睛,抬起头注视着墙角那面被风吹得左右摆动的广告旗,半响后绕到了水库的后面,单手爬到了整栋楼的最顶端。
    角落里有四五个边抽烟边聊天的年轻人,没有一个注意到了肖暑的存在。
    肖暑在水库上方盘腿坐下,看了一眼右手的手表,代表目标的红点正停安静地停在表盘的最中间,指南针的箭头笔直地往前。
    他拉开吉他盒的拉链,把口罩一直扯到了夜视镜下方。
    时间是十二点十五分。
    对于刚换了总经理的秋宁制药来说,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刚刚被撤职的付秋星已经在这间熟悉的总经理办公室里坐了四个多小时,他的秘书、助理、项目总管都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茫然又无措地看着他一件一件地外面丢文件。
    里面的人在怒骂:这他妈做的叫做实验报告?小学语文没毕业是吧!给我把负责人叫过来连夜重做!还有这个研究员叫什么刘宇的,谁招进来的,啊?HR的总管呢?
    秘书给助理使眼色,助理给总管使眼色,没一个人敢动。
    集团三天前便下了令要剥离付秋星的总经理身份,但不管怎么样,他依然是公司的董事,付家的主支,跟他们这种底层的工作人员有着千差万别。新任的总经理已经下班,他们哪敢拔老虎的胡须子,哪怕这只老虎看上去有点像病猫。
    哑巴了?我指使不动人了是吧?给我把新来的那个姓胡的叫过来!瞎成那个样子还他妈好意思做总经理,化学学过吗?这么傻逼的实验报告也敢往上交?
    秘书不敢说话,助理的身体已经开始往门外挪,剩下一个项目总管,一只手握住门把手,陪笑道:付总,胡总他他今天没来得及看报告,所以这份
    报告都不看,他当这个总经理吃白饭的吗?!
    又是一大摞资料被甩到了门口,吓得最近的女秘书往后连退几步,差点扭了踩着高跟鞋的脚。付秋星几乎把整个总经理办公室全部砸了一遍,安保、人力、研究院、法务部所有的有头有脸的主管都在大半夜被闹回了公司,在办公室外站了满满的一排,有人已经开始给新到的总经理打电话。
    安保部新来的体校大学生被领导推出来,壮着胆子进去给付秋星递茶。
    他刚刚毕业才两个月,还从来没有见过公司的老总,端着不知道几万块一个的杯子,胆战心惊地走到满地狼藉的办公室里面。
    这位刚下任的老总看上去年轻得不到三十岁,头发时髦地挑染了几簇蓝色,耳朵和脖子上都挂着饰品,此时终于消停了片刻,沉着脸坐在老板椅里,胸膛因为激烈的情绪波动而上下起伏,手里捏着不知道哪个倒霉实验室的报告。
    在他的背后,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个红色的激光点正纹丝不动地落在了他的肩胛骨上。
    新人手发抖,小心翼翼地把茶放在桌边,咽了口唾沫:请请您消消气,喝、喝点水
    付秋星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的目光对上,他顿时感觉一股透心的寒意从脚底升到头顶,背脊上跳起大片的鸡皮疙瘩,锻炼良好的肌肉无意识地绷紧,像是草原里被野兽盯上的脆弱白兔。
    你叫什么名字?桌后的人问。
    吴、吴天晓。
    付秋星冲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认识我吗?他又问。
    新人惶恐地摇摇头,垂下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后颈处已经开始冒冷汗。
    而座位里的人居然站了起来,走路像某种大型猫科类动物般悄无声息,绕过长长的书桌,一直走到了他的身前。
    他说:抬头。
    新人的脑袋像是有千斤重,艰难地挂在脖子上抬不起来。他是个没有次形态的普通人,从老总身上散发出来的难以描述的东西让他大腿在发抖,光是抬头这个动作都快要耗尽他全部的体力。
    付秋星一只手肘摁着桌面,注视着他带着恐惧的眼睛,声音放轻,语气放缓,问:你说,我是不是个废物?
    新人迟钝的大脑花了十几秒去消化这句话,然后茫然失神地望着眼前的脸,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发声系统。
    他的过于年轻的老板轻笑一声。
    怎么,连你
    后面的话语突兀地戛然而止了。
    到现在甚至连状况都没有搞清楚的新人浑身发抖,发懵地看着付秋星猛地转过身去。
    而在下一秒,他的眼前一片亮色,耳边传来了尖锐地破裂声,足足有25层高的总经理办公室的整面落地窗全部碎掉,火光和细小的玻璃渣飞了一地,簌簌的夜风像倒灌的冰水一样涌入房间里。
    极短的安静之后,从四面八方传来了尖叫和哭喊,连对话还没来得及理解的新人呆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的老板脸部扭曲,单膝跪地,一只手摁着肩膀处,红色的液体顺着他背后的西装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毯上。
    射程800m,再加上风和玻璃的阻力,子弹没能打穿他的身体,以一个完美的力度嵌入了他的骨肉里面。
    一个尖锐地女声在大喊:报警!快报警!恐怖袭击!
    新人已经被恐惧控制了整个身体,他大睁着眼睛,浑身僵硬,就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付秋星慢慢跪倒在了地板上,嘴里沙哑地呻.吟着,来来回回念叨着几个名字,一会说救护车,一会说实验室,没几秒钟便开始浑身抽搐,从嘴里吐出了血沫,眼睛往上翻出白眼。
    医医生,新人喃喃说着,属于正常人的那部分理智开始运转,呢喃之后很快便疯狂地高喊了起来,医生!医生呢!付总中弹了!
    象征着当前国内次形态领域医药研究最高水平的秋宁制药,在短短几分钟内陷入了巨大的混乱。而就在几百米开外的商城水库顶上,肖暑已经安静地处理完现场,悄无声息地沿着梯子到天台。
    楼顶那几个抽烟的小青年正在激动地拿手机拍照,有人在说天啊,二十几楼的玻璃居然碎了,有人说是不是从里面打碎了,然后警车来了,他们哗啦一下冲到边缘,低头去看马路边的救护车和警车,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聊着。
    肖暑压低帽檐,避开监控,从阴影处离开天台,坐运货的外部电梯下到一楼,在一片混乱中低调地走出商城,回到那台贴满了隐私膜的轿车上,把吉他盒扔到后座,在封路之前迅速开离了现场。
    进入了狭小的空间之后,他清楚地从自己身上闻到了硝烟味。
    被匕首割破的手臂已经用消毒纱布裹了起来,融合期进入末期,主形态正在不断超越人类身体的极限,短短几分钟,那里已经不流血了,从伤口内部泛出痒意和热意,显然已经开始愈合。
    这辆轿车是从特管局停车场里挑的,高保密级别,交通监管系统识别之后已经开始自动删除它的相关监控。肖暑一边确认监控一边把车往回开,还只走到一半,有人给他打电话。
    来电的人是李兴,他没接。几分钟后,肖凌云的名字跳跃在了屏幕上。
    肖暑按下接通键,喊了一声:爸。
    你在哪?电话里的人直截了当地问。
    肖暑冷静地说:我在外面处理点事情。
    电话那头足足沉默了三秒,肖暑甚至听见了肖局长急促的呼吸声。
    给我马上滚回来!他说。
    肖暑微微勾起嘴角,心情不错地道:好的爸,我马上就回来了。
    嘟地一声,电话被切断。肖暑拧开车载收音机,把频道调到久违的摇滚音乐,先是拐到海边处理掉了那把绝版的旧式狙击枪,然后去4S店洗掉了轮胎上的砂砾痕迹,换掉衣服,回到特管局的时候已经接近半夜两点。
    特管局的灯很多都亮着,肖暑没有回休养区,直接坐电梯去了局长办公室。
    肖凌云不在办公室里面,他的秘书正在焦头烂额的打电话,看到肖暑朝他挥了挥手,让他先坐下来等。没一会,李兴急匆匆地从外面赶进来,满脸半夜被吵醒的极度不爽,看到肖暑后猛地停下脚步。
    队长。肖暑跟他打招呼。
    李兴伸出手指住他,手抖了半天,硬是没憋出骂人的话来。
    你行,他最后说,你厉害。
    肖暑冲他笑了笑,又重新坐回了椅子里面。
    李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么淡定地坐下,足足瞪了他两分钟,然后深吸一口气,甚至忘记自己来办公室的目的,甩袖子就走了。
    还不知道情况的秘书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李队今天怎么了?
    大概没睡好吧。肖暑说,我看我爸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我先楼上,有什么事直接上来找我。
    秘书点头:好的,你先去休息吧。
    肖暑走到门口,又回头提醒他一句:还是手机联系吧,别把野哥吵醒了。
    回到卧室里,床上的白狼依然在沉沉睡着,几个小时连身都没有翻过,紧绷的腰部肌肉看上去很僵硬。
    肖暑轻手轻脚地去隔壁房间洗了澡,然后站在床边,伸手轻轻摸了一下白狼的耳朵尖。
    耳朵动了动,付秋野喉咙里发出不愉快的抗议声。
    肖暑笑,俯下身,悄悄说:我帮你翻个身。
    付秋野没答,他已经熟练地扶住他的肩背处,迅速又小心地将白狼翻了过来。
    白狼的鼻腔里发出懒洋洋地哼声,尾巴晃了晃,在黑暗里面找到了肖暑的手腕,迅速卷住那一块冰凉的皮肤,把他带向自己的怀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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