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予寒揉着被撞的胳膊肘:我算发现了,你真的很幼稚。
    毕竟我没有其他的爱好了。闻煜随口接了句,接着视线在空楼里一扫。
    他和傅予寒并排背对坐着,傅予寒面朝操场,他对着空楼内部。坐上窗台后,视线豁然开朗,他能够轻易地从对面的窗户里看到从临时围墙外冒头的那两棵树。
    喜欢高达不是爱好?傅予寒问。
    不被允许的都不能是。闻煜随口答完,话锋陡然一转,我记得那后面好像是个建筑工地?
    傅予寒回过头看了一眼:嗯。
    这两棵树真坚挺,居然没被挪走。
    你看那树干粗细老树了,原则上不挪,万一挪死了可惜。傅予寒说,工地里那帮民工没事还会给它们浇浇水。
    闻煜盯着那两片树冠看了好一会儿。
    树越老越值钱,人旧了就不一样。他突然说。
    什么?
    没什么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事了?闻煜没回头,我是说,夜不归宿也好,在班主任那里拿我当挡箭牌也好遇到什么麻烦了,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窗框总共就这么宽,两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坐在上面,不得不肩膀相抵。
    和隔着校服传过来的体温相比,闻煜说话几乎可以算冷酷无情了,傅予寒啼笑皆非:周文康找你了?
    是啊。闻煜答得很快,这么容易猜?
    老周就这样,喜欢旁敲侧击地了解情况。傅予寒说,他是个好老师,但有时候我会觉得有点沉重。
    最后几个字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听上去隐约有几分无奈。
    觉得辜负了期待吗?闻煜抿了下唇,冷不丁冒出一句,不过大人的期待也就这么回事,如果你当真,他们就可以不付出任何实际上的代价,而用沉重的感情枷锁把孩子雕琢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傅予寒挑了下眉,转过头,有些意外地看向闻煜:看不出来啊你竟然也会说出这么混账的话?
    可能因为我是个混账?闻煜目不斜视。
    他在看极远处的天空,这会儿没有太阳,天上也没有云,那一小片天空灰扑扑的,并不怎么好看,也不知道他在看点什么。
    我很早就发现,如果你能拿出足够好的成绩,作出足够得体的行为他说得很平静,那他们就会把关注的视线从你身上移开,反过来说,只要我给他们想要的,我就能把自己藏起来。
    傅予寒张了张嘴。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闻煜的某些在他看来非常奇怪的行动,是基于一个怎样的逻辑,但话又说回来,这也未免太了。
    他找不出形容词。
    虽然我不知道你遇见了什么,但你让我觉得我还不是最惨的。傅予寒叹了口气,谢了,我现在好多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闻煜失笑,他跳下窗台,回头拍了下傅予寒,回去自习吧,昨天还转了性记了一整天笔记呢,今天就想放弃?
    没有,我本来只是心烦想放空一下
    闻煜面无表情地说了六个字:哈哈哈哈哈哈。
    傅予寒:
    看见没,因为心烦就不学习的人会被我嘲笑。闻煜看着他,读书简直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了。
    傅予寒:
    他没忍住,伸手冲闻煜比了个中指。
    闻煜勾起一个浅笑,单手包裹住他的中指按下去:一起考T大吧傅予寒,你要不在我跟前盯着,我真会对杨帆下手的我可不像你那么道德。
    你说的倒是容易。傅予寒看了他两眼,忽然垂下眸,用鞋底碾过地面,我想想吧。
    鞋底踩着沙砾,咔一声在灰扑扑的水泥地面上刮擦出一道白印子。今天的痕迹很完整,傅予寒的心情莫名就好了。
    不就是跟他妈聊吗?
    反正这些年也没少听数落,早习惯了,不怕。
    两人前后脚从空楼走出来,沿着塑胶跑道穿过操场。
    有不少高一高二的人正在上体育课,看见两个高三帅哥路过往这边看了好几眼,回头率颇高。傅予寒觉得不自在,走到半路和闻煜换了位置,让他去接受学弟学妹的视线洗礼。
    这个小动作又把闻煜逗乐了。
    有什么关系啊?闻煜问。
    傅予寒说:你喜欢你来。
    闻煜确实不在意,甚至很享受,因此难得发了好心,没跟傅予寒换回来。
    从左边穿过操场是食堂和小卖部,这条路离高三教学楼比较近。然而刚过小卖部,他俩身后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学长!学长等等
    傅予寒脚步一顿,似乎是僵住了。闻煜侧头看了他一眼,转过身,笑了出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他还没去打听呢,小学弟自己送上门来了。
    学长周向言跑得很喘,他整张脸都是红的,也不知道体育课消耗了多少荷尔蒙,等等呼
    傅予寒抽了抽嘴角,转过身:学长是个什么鬼称呼?
    周向言挠挠头:我以为你不喜欢我在外面叫你哥。
    我不是你哥。
    但你比我大啊!周向言有点纠结,我听他们都喊你傅哥,但我喊你傅哥好像也怪怪的
    毕竟老的那个傅他现在得喊爸爸了。
    傅予寒应该很无语,因为闻煜看见他朝天上看了一眼,这个动作但凡幅度大一点,那就是个标准的白眼。
    喊哥吧。傅予寒妥协了。
    哥!周向言一下笑得眉眼弯弯,你饭卡有没有钱啊?能不能借我刷一碗泡面和一瓶矿泉水
    ?傅予寒问,傅学成不给你零花钱?你妈呢?
    给的给的,但我最近付了个手办尾款啊哈哈哈。周向言在傅予寒冰冷的视线里尬笑。
    他这个哥哥不笑的时候确实很吓人。
    傅予寒盯着他看了有两分钟。
    两分钟后,他朝小卖部抬了抬下巴:去买吧。
    周向言如蒙大赦:谢谢哥!
    他倏地冲了过去,傅予寒偏头跟闻煜说了句等我一下,也跟了过去。
    拿一碗泡面一瓶水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傅予寒走进去的时候,周向言已经等在了结账的地方,他把校园卡掏出来往刷卡机一放,秒被扣掉4.5。
    闻煜一脚踏进店门。
    周向言瞪圆了眼珠子:卧槽,哥,你这余额也没比我多多少啊。
    知道就好。
    我错了早知道不找你接济了我
    算了,刷都刷了,回去上你的课。
    傅予寒说着把卡塞回兜里,转身想走,谁料差点撞在闻煜闻煜身上。
    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让你等我么。
    店里有空调。闻煜说着冲周向言挥挥手,你走吧,我俩还有事。
    那哥我下个月有钱了请你吃饭啊!
    快走吧。傅予寒心很累。
    不知道为什么,离开教室这么容易,回去的时候却阻碍重重。送走周向言,两人从店里出来,傅予寒又被闻煜叫住了。
    你弟叫什么?
    不是我弟算了。傅予寒懒得解释,叫周向言。
    像他这种父母离婚、家庭重组,兄弟俩姓氏不一样的情况,换个别的人能问出一大串问题来,但平日里好奇心颇重的闻煜竟然什么都没问。
    他只是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问了一个完全无关的问题。
    你很缺钱吗?
    傅予寒一愣。
    其实闻煜难得有点犹豫。
    第30章
    傅予寒缺钱这事很容易猜。
    他不喜欢跟人群挤在一起排队, 会在每周二上午人少的时候去充一次校园卡,几乎雷打不动, 但这周他没去。
    结合他这段时间行动上的异常, 以及饭卡里寥寥无几的余额,很容易就能推断出这个结论来。
    说来也巧, 闻煜手头还真有一个兼职可以介绍给他,但是这个兼职内容太
    如果还是暑假的时候,他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但这段时间近距离的观察让闻煜意识到, 傅予寒不是他曾经以为的那样的人,反而有点说不出口。
    什么?傅予寒追问道,我说煜哥, 你知不知道话说一半很讨人厌啊。
    闻煜抬起了单边嘴角,看着很无奈:我手头有个兼职但是不大正经。
    傅予寒一愣。
    这对他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他来了精神:说说看?
    我一个认识的朋友开的酒吧在招酒托闻煜忽然皱了下眉, 视线落到边上花坛里绿油油的草叶上,压低声音道,算了, 你别去了。
    话说出口的瞬间,他心里本能有个声音在说,这果然不是什么好主意。
    酒托是什么?
    就是那种在店里装成客人找其他客人喝酒, 让别人多买酒的托。闻煜说,不适合你,真的, 回头我再帮你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别的活干。
    这工作难道不是只要会喝酒就行了?傅予寒想了想,我为什么做不了?
    闻煜无奈了:你知道夜店里会有那种酒喝多了动手动脚的客人吗?
    我好像是个男的?
    是这样,但那是个有那么一点特殊的酒吧。
    再说,虽然从概率上说女孩子被人揩油的概率更大,也不代表男生不会惹到这样的麻烦。
    闻煜不乐意让他去那个环境。
    即使他不知道傅予寒能不能和平处理好这些,说不准遇上事会跟人打起来或是为了工作忍气吞声,但总之他觉得不合适。
    他从没把他的任何一位同学往那群人面前带过,干净的人就应该生活在阳光能照到的地方。
    我给你打听一下别的机会。闻煜重申了一遍。
    好吧。傅予寒点了点头,先谢了。
    闻煜的话听起来像是某种托词,但傅予寒确实没办法。
    两人回了教室。
    自习课大家都在忙着做作业,好些座位空着,估计椅子的主人已经到办公室去问问题了。这两个人不在座位上一点都不突兀,反而是前后脚走进教室的行为引来了不少关注。
    好在上课时间没谁敢来闹傅予寒的。
    傅予寒回到座位上,试着摸出数学卷来查漏补缺,但他看了五秒钟后果断放弃这个脑残的决定,重新掏出一本单词本。
    国内稍微好一点的美术类学校,在报考时都对语文和英语做出了单独的分数限制,意思是说,即使总分过线,但若是这两门课中有哪一门不到单科线,仍然会被淘汰。
    傅予寒初中时英语成绩还不错,这门课是他少数比较有头绪要怎么重新拿起来的学科。
    背单词。
    词汇量是一切语言的基础。
    闻煜默不作声地瞥了他一眼,把刚刚抽出一个角的数学卷重新推进抽屉里,反手抽出张别的。
    动作自然,就好像他前一秒只是认错了卷子而已。
    认真投入到学习里的时间过得很快,傅予寒感觉自己只是抬了两次头,就这么到了放学时间。
    班里的同学收拾好书包,呼朋唤友往外走,傅予寒怕他妈照面就发疯,特地多等了一等才站起来。
    放学是个奇妙的时间段,只要你愿意多得五分钟,前不久还满满当当的校园可以瞬间变得空荡荡。
    安静在四处蔓延。
    傅予寒关掉教室灯,锁上门,终于拖无可拖往楼下走。
    何燕其实很少来学校,大老远的傅予寒就能辨认出站在学校偏门旁边的那个小个子女人是她。
    手心不知何时变得黏腻,傅予寒放在口袋里搓了搓,慢吞吞地往外走。
    妈。他喊了声。
    何燕抬起眼皮来,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傅予寒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过他妈没在大喊大叫的样子了。
    哦,原来从前她也曾端庄过。
    我今天本来不想来的,傅予寒,我一直以为你能处理好自己的事。何燕很冷静地说,我说过你很多次,让你克制自己的脾气,你不听。她深吸口气,你不应该不回家。
    傅予寒站住了。
    放学时段,有很多学生会逗留在学校附近,这里吃吃那里玩玩,总之不会很快离开,他在眼角的余光里看见街对面走过去一群穿三中校服的人,还有几个人告别了他们准备过马路。
    我只是不想回。傅予寒压低声音,眼皮垂下去,看着自己的鞋尖。
    前天你三姨告诉我,你去他们家砸了一套很贵的乐高玩具。何燕说,事情反正已经这样了,我也不想骂你,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傅予寒抬了下眼:你知道我那个,你让表弟拿走的那个模型,可以买他几套乐高吗?
    何燕看了他一会儿。
    傅予寒重新把视线落回鞋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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