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偏过头。
    闻煜当然是不愿意的,可他看见傅予寒的表情,又临时改了主意,话到嘴边变成了:我当然愿意了,周老师刚刚还教育我要友爱同学。
    对嘛!周文康欣慰一笑,又征求意见,傅予寒,你看呢?
    傅予寒:
    去你妈的,虚伪。
    人的气场是个很微妙的东西。
    前座的孙文瑞向后一靠,背贴着课桌,低声道:傅哥,我怎么觉得他看起来有点逼呢?
    说明你还没瞎。
    傅予寒说完,提高了点声音:行,那就来坐吧,只要某些人别后悔。
    第一节就是班主任的化学课,安排完座位,周文康便打开ppt准备开始过知识点。闻煜拖着他那个小箱子,骨碌碌地走到最后,在傅予寒身边坐下。
    傅予寒斜了他一眼,发现那箱子里全是学完的高中课本。
    课本不用书包装用行李箱拖,真的浮夸。
    有病。
    傅予寒收回视线。
    清晨的课叫人昏昏欲睡,复杂的化学式子也在催眠,往日这时候,傅予寒大概早就进入梦乡了,但今天,最讨厌的人坐在身边,他愣是死撑着听了一节课。
    下课铃终于响起,六班教室里压抑着的兴奋便陡然沸腾起来。
    喂,新生。等周文康走出去了,徐倩怡马上回过头来,朗声问道,你有女朋友了吗?
    闻煜愣了愣,而后笑了。
    周围人的反应很有意思,他们似乎很好奇,但对徐倩怡的举动并没有表现出诧异,甚至还有不少人在看傅予寒。
    没有。闻煜决定看看情况。
    哦,徐倩怡说,那我可以追你吗?
    这下,闻煜发现看傅予寒的人更多了。
    可以是可以,这是你的自由。闻煜说,但我个人认为,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很不划算。
    没事,我不在意。你不觉得打扰,那我就下手啦。徐倩怡笑眯眯地说完,把头转了回去。
    孙文瑞幽幽地转过头:傅哥,采访一下你的感想。
    我能有什么感想。傅予寒冷嗤了一声。
    教室里微妙的气氛和昨天听见过的对话突然对上了,闻煜伸手拍了孙文瑞一下,问道:不好意思,请问刚才这个女生,是你昨天说过的班花吗?
    是啊。孙文瑞笑得有点嘲讽,恭喜您,我们班花前阵子还在追傅哥呢。可怜我傅哥,高中两年了,居然一个对象都没谈过。
    闻煜估计傅予寒是不会因为这种事觉得自己可怜的。
    不过他还是笑了,伸手拉过那个一直没打开过的书包,从里面摸出一个东西来。
    这样啊,闻煜笑得眼睛都眯了,声线柔和又轻快,仿佛他真是什么和善小天使似的,那我得跟傅予寒道个歉,就拿这个补偿好了。
    他把一团紫色的东西放在了傅予寒的桌上。
    是他昨天没带走的绒毛玩偶鬼斯通。
    傅予寒视线垂下来,很快又移动到对方脸上,声音掐在齿缝间:闻煜。
    嗯?
    找事就这么让你快乐吗?
    闻煜装作思考的样子:体验还可以。
    杨帆不在这里,你就别装什么温良恭俭让了,活着累不累。
    这句话傅予寒说得很轻,除了他自己,可能只有坐在旁边的闻煜听清楚了。说完,他从抽屉里抽出一个大本子,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新同桌:操场对面有个空楼你知道吗?
    他这个动作、表情、语气,任谁看了都是一副大战即将爆发的样子,没来得及走出教室的同学们纷纷将视线投过来。
    闻煜半点不怵他,微笑着点点头:现在知道了。
    放学后我在那边等你。傅予寒说,咱们打一架吧。
    他是为了那根pocky,也或许是为了从前许多次的明掐暗斗。
    但到了下午,整个高三都知道了六班两大帅哥为了班花徐倩怡准备约架的事情。
    闻煜总算明白了傅予寒究竟哪来的绯闻。
    就三中这群人以讹传讹的消息传播方式,不去做娱记实在是太可惜了。
    第5章
    大戏男主之一对此毫不知情。
    何燕女士今日不知又起了什么兴致,一大早起来打扫卫生,完事给傅予寒发了张照片过来。
    虽然现在回去可能晚了但傅予寒还是穿过操场来到了空楼这里。
    空楼是没建完的实验楼毛坯,后方的围墙连着学校的建筑工地,没装电网,是整座学校唯一有机会翻墙出入的地方。傅予寒刚从围墙上跳下,迎面就撞见几个眼熟的长工,又逃课啊?
    回家拿点东西。傅予寒垂下眼,一脸不想多说的样子。
    上回你们哪个主任都跑到我们这里来骂人了,几个长工面有菜色,你下次能不能挑我们不在的时候出来?再这样工头要扣我们钱了。
    我也不想。
    可是何女士发疯又不会挑时间。
    傅予寒抿了下唇,绕过工人,拔腿往工地外跑去。
    妈!
    五分钟之后,傅予寒闯进了家里,妈?
    何燕不在客厅里,傅予寒先闯进了自己房间,把床单掀起来看了眼,脸顿时就白了。他推开主卧看了看,没人,又往外跑:妈!
    干什么干什么,叫魂呐?吓到你妹妹我跟你没完!何燕千呼万唤始出来,终于进了楼道,打一楼就开始喊,傅予寒你这个小兔崽子!大白天的不在学校上课怎么又回来了,我供你读点书容易吗?你就这么糟蹋学费!
    妈,傅予寒跑到楼道口停下,抿着唇喘气,开口时声音微颤,你把我床底下的箱子弄哪儿去了?
    他像是气,又像是怒,一米八的大高个往楼梯口一戳,居高临下往下看还有几分吓人。
    卖了呀,卖了50块钱。何燕愣了愣,你就为这事特意跑回来的?要死了你。你那几箱子废纸几年都没动过,放着也是落灰,还不如卖了换钱,床底下也好弄干净一点还杵在这里干嘛?
    傅予寒攥了下拳头,压着声音:我不是说过不用帮我打扫吗?
    哦,我花了一个早上辛辛苦苦给你搞卫生,卖你几箱废纸就要跟我发脾气啊?什么态度。何燕冷笑一声,你逃学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喉头滚动了一下,傅予寒咬着牙,尽可能平静地问:你把我的箱子卖到哪里去了?
    楼下喊的收废品的啊。
    傅予寒穿过何燕,一跨三档楼梯往下跳。何燕在后面说:人早都走了!
    傅予寒充耳不闻,执着地出了单元楼,直到将前后几个路口都跑遍了,才终于意识到那三个箱子确实是追不回来了。
    呼啸的风在耳边猎猎作响。
    失望么?好像也不是。
    从看见那条短信,知道他妈进了他房间搞卫生的那一刻起,潜意识好像就明白会失去什么了。
    三箱旧画,的确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失去。
    但还是难受。
    楼上传来开门的声音,他妈进了屋,没多久又跑了出来,在楼道里嚷嚷:傅予寒!你个小兔崽子进过家门了?你妹妹在休息你知不知道!你吵醒她了!
    我又没去开妹妹的房门。
    傅予寒垂着眼,盯着单元楼门口的一块小石头看了半分钟,最后踢了一脚,没进楼,转身走了。
    转学生引起的骚动并没有持续太久。
    究其原因,可能是这个转学生太过规矩了,上课时安安静静,下课也坐在座位上看书,哪儿都没去。
    中途班长葛然来找他说过话,无非是有困难可以找我这样的内容,完事她指着闻煜身边那个空位问了一句:他一直不在吗?
    闻煜放下笔,朝空荡荡的座椅看了眼,接着点了点头:嗯。
    他的这位同桌始终没有回来,最神奇的是,无论是前排的同学,还是讲台上的老师,谁也没对这个空位说过什么话。
    葛然啧了一声:又开始了还等他出板报呢。
    闻煜适时露出一点疑惑。
    没事,葛然笑了下,我到厕所去给他打个电话吧。
    连班长都这个反应,闻煜突然意识到傅予寒估计是经常逃课。
    就这样还能在三中的重点班里混得好好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人还挺厉害的。
    但是怎么说呢
    跟想象中不太一样。
    前两年,他们总共见过五次,因为一直明里暗里地相互挤兑,其实也没好好说过几句话。
    闻煜对傅予寒所有的了解,除了自己看到的粗浅印象之外,几乎都来自杨帆。
    在杨帆口中,他的这位竹马是个讲文明、懂礼貌、心思细腻、乐于助人的小天使。
    然后闻煜跟他一见面,发现是个BKing。
    当时就觉得落差大。
    不过也没现在这么大比如说,他从来没想过,三中重点班里能有学生一跷课就是一整天。比起BKing,这样的行动几乎像个职高出来的差生。
    就那种从来不好好学习,大多数时间花在抽烟喝酒烫头把妹上,碌碌终日,全身上下写满了茫然的差生。
    或者说,社会青年。
    要真是这样的话
    闻煜把视线落在傅予寒桌上。
    真是这样的话,他这学转得似乎少了很多乐趣。
    葛然的电话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直到临近放学,傅予寒的位置都是空的。
    新发下来的试卷凌乱地摊在桌上,几乎淹没了原本放在那里的课本,闻煜整理书包的工夫,往他桌上看了三次,终于还是没忍住,伸手打算帮他整理一下。
    带着三分不情愿的手被一只从前排伸过来的手按住,孙文瑞一脸戒备地转过脸:你干嘛?
    整理。闻煜抬眼盯着他,嘴角挂了点笑,不可以吗?
    孙文瑞将信将疑地把手松开,我警告你啊,别想趁傅哥不在就做什么小动作。
    他满脸写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把闻煜看笑了。
    男生浓密纤长的睫毛向下一垂,蜻蜓点水似的颤了一下,而后笑意便像湖面的水波那样漾开:几张卷子而已,我能干什么?
    理是这么个理。
    孙文瑞似乎还想说什么,嗫嚅几下,又没说出来。
    他想了想说:反正你别动他东西。
    哦,那他约了我打架,我顺路把卷子带给他也不行了?闻煜扯着书包站起来,指尖用了点力,愣是把那叠试卷抽了出来。
    硬挺的白纸因此多了几道褶皱。
    你不同意我也要带,他眯眼笑,早上周老师特意嘱咐我,一定要友、爱、同、学。
    闻煜带着一叠卷子出了教室门。
    孙文瑞愣了好久,才低声骂了一句:操,BKing。
    本来闻煜没打算赴约的,这么一来,他的脚步倒是自动往操场走了过去。
    夕阳的余晖照在塑胶跑道上,那栋灰色的毛坯楼在逆光中黑成了一团。
    上午大课间集体做操的时候他曾经观察过这栋楼,寒酸得连扇玻璃窗都没有,一眼望过去全是空荡荡的洞。
    他真不太明白傅予寒为什么要约在这种四面都漏风的地方打架。
    闻煜腿长,步子很大,走起来衣袂带风,没多久就靠近了空楼。他脑子里还在想着原因,就看见空楼一楼的某个窗台上坐着个人。
    少年人一条长腿挂着,另一条长腿搁着,背靠在窗框上,手里抱着本A4大小的册子写写画画,时不时眺望远处。
    窗台有点高,一旦走近,闻煜就必须仰头看他。
    我还以为你去哪儿了呢,他下意识地带了点笑容,态度熟稔,一天都在这儿?
    傅予寒垂眸看了他一眼,冷淡的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朝楼内歪了下脑袋:入口在后面,你绕进来。
    他说完,拿着笔的右手又兀自在本册上动起来。
    我进去干嘛,你跳下来不就行了。闻煜说。
    傅予寒重新抬眼,似乎有点无语:你站的地方监控能拍到你知道吗?
    里面没有?
    没有,傅予寒说,这栋楼还有后面这一片都没来得及装。
    这样。
    难怪傅予寒要约这里。
    旷课了一整天的人约地方居然还会考虑监控能不能拍到,实在有些荒诞。闻煜低头闷闷地笑了一声,提着那叠卷子晃悠悠地往空楼后面走。
    硬挺的纸张哗啦哗啦的,被风吹得凌乱。
    闻煜走过阴影处,在空楼后面猝不及防地邂逅了一片金灿灿的余晖。
    他蓦地一愣。
    愣了几秒钟,闻煜才重新抬腿上台阶。
    空楼里果然和外面一样什么都没有,墙面地面皆是灰扑扑的水泥原色,预埋的电线从墙面大洞里露出线头,没装灯,也没有开关。
    而阳光则从毫无遮挡的窗口照进来,将半边地面染上橙黄色。闻煜踩着光走进去,一边笑道:你选的这地方风景倒是不错。
    学校外面都是水泥楼房,不错什么。傅予寒头也不回。
    至少这片夕阳不错。闻煜低头看了眼自己沐浴在阳光中的鞋子。
    那朝阳也很不错。不错的是太阳,不是这个地方。傅予寒轻声说,等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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