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东骏把筷子递给阿姐,挤眉道:你肯定不知道,父亲方才与人比武,输了。

    比武输了?祝弈君拿筷子的动作一顿,脸上适时露出些许惊讶,父亲输给了谁?

    阿姐你猜猜看。祝东骏嘿嘿一笑,摸着脑袋继续道:你肯定猜不到。

    咚咚!

    哎哟,你打我作甚?

    祝弈君收回筷子,声音难掩倦意道:你都说我猜不到了,还叫我猜,快说,父亲输给了谁。

    是宁王!祝东骏揉着脑门,小声抱怨道:果然是嫁出去的阿姐泼出去的水。

    阿勉祝弈君愣了一下,他怎么会来?父亲可有生气?

    没有没有,父亲不知道多高兴。祝东骏抱怨归抱怨,但还是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昨晚你被父亲关在祠堂,我去求情,父亲又把我关了起来,我没办法只好找人去求宁王帮忙。

    说着,他酸溜溜的想,阿姐喜欢宁王,方才在厨房听到下人说父亲把珍藏多年的寒潭香拿出来待客,想来也是对宁王颇有好感,不然父亲怎舍得那坛陈年寒潭香?

    祝弈君愣愣地听完阿弟的话,心的就像是注入了一股暖流,又酥又甜,就连眉眼间的疲倦也跟着一扫而空。

    他捧着碗,余光瞥了眼给他揉腿的阿弟,旋即又垂下眼,抿唇偷笑起来。

    这头的镇南王从武功谈到兵法。

    宁致说他看过一孤本,是名为孙武的先人所著,名为《孙子兵法》。

    镇南王好奇,宁致也不吊他胃口,把详情娓娓道来。镇南王听的痴迷,连声赞好,听到妙处,大谈可惜,没与那等惊才绝艳之人处于一个时代。

    宁致有心结交一个人,便鲜少失手。

    之前的王清源是这般,现在的镇南王亦是如此。

    俩人这一顿酒,从旭日高升吃到红霞落山,颇有几分忘年之交的味道。

    不过酒量嘛

    宁致这具身体酒量不浅,但镇南王常驻边疆,边疆冬季干冷,就跟刀子似的,为御寒,常年酒不离身,练就一身海量。他架不住这般痛饮倒下后,镇南王畅怀大笑一番,随即吩咐下人去把大儿子放出来。

    心中又琢磨起了宁致之前说的兵法,不知不觉又喝了一坛,这才跟着倒了下去,把之前邀宁致来府内一叙的目的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醉酒的宁致被人搀扶去了厢房休息。

    依稀间,他察觉到似有人在喂他水,水清甜又不腻,还带着淡淡的药香味。

    翌日晌午,宁致还未起身,刚下朝的镇南王迫不及待的走来,子臻,昨日.你说你还知道一本《三十六计》,快来给本将军讲讲。

    爽朗的声音从院外传到还未睁开眼的宁致耳中。

    宁致猛地从床榻上坐起身来,身上清清爽爽,似被人收拾过,唇齿间还残留着一丝清甜,这感觉

    子臻,叫本将军说,你什么都好,唯独酒量不行。镇南王敲了门,站在门外道:叫本将军说,大丈夫当海量。

    子臻是宁致的字,一般为亲近之人称之。

    宁致轻笑了一声,拿起床榻边的衣衫穿戴起来,这镇南王,真当天下男儿皆如他那般,都是酒桶啊!

    宁致洗漱过后,随镇南王用过午膳,俩人便坐在了书房。

    镇南王被《三十六计》勾的心.痒难耐,奈何他终于想起昨日邀请宁王的目的,遂叹息道:喝酒误事啊!

    宁致手执茶盏,边拨着茶叶沫子,边道:将军此言差矣,昨日本王喝的畅快,将军也十分尽兴,这便足矣,至于私事,一码归一码。

    镇南王复杂的看了宁致一眼,摇头叹息道:子臻,你且与本将军说,你待我儿可是真心?

    自是当然。提及祝弈君一事,宁致放下茶盏,摆出晚辈姿态,伯父应当收到过皇兄即将为我与弈君赐婚的消息。

    弈儿他镇南王见宁王这副态度,心中明了宁王应是已知弈儿身份,便直言道:弈儿为我看中的世子人选,本将军曾想待边疆安定,便交付兵权于圣上,换取我儿欺君之罪,可你与弈儿一事

    伯父不必纠结,你想怎么安排便怎么安排,至于我与弈君之事宁致斟酌了一下,道:好南风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过是因为无法传宗接代罢了,只要不伤及无辜,能接受没有子嗣,又有何妨?再者,我本就不喜欢孩子,弈君他有弟弟,若是日后想要子嗣,可过继其弟子嗣来膝下承欢。

    古人重视后代,没有后代就相当于断子绝孙。

    宁致这番话可谓是特立独行,震得镇南王惊愕不已。

    这如果能行?

    有何不可?宁致反问道:你愿意我一边与弈君纠缠,一边娶妻生子?

    镇南王自然是不愿意的。

    但

    反之也一样,我也不愿意弈君娶妻生子。

    这

    真心相爱的人是容不下第三者的,我不愿叫弈君伤心,弈君肯定也舍不得我难过,此事就这么说定了,伯父你原先如何打算的就如何打算,至于我跟弈君的事儿,就由我们年轻人来操心,对了,你先前喊我说是想听《三十六计》吧,你且听我说来

    什么就这么说定了?

    尚未拐过弯来的镇南王就这么被宁致带到了兵法中,他后知后觉的想,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儿咦,这个暗渡陈仓当真是好计!

    祝弈君端来茶水,听到书房内父亲连连赞叹声,抿唇浅笑,他喜欢的男子,是世间最好的男子,不但有担当,有责任心,还很聪明,虽然玩心大了些,沉迷当和尚做道士,但那是俩人间的情趣。

    偷偷跟来的祝东骏见他阿姐站在门口笑的一脸荡漾,撇了撇嘴,真是的,就跟谁没媳妇似的。

    哼,阿姐有宁王又如何,他马上也有媳妇啊,等媳妇儿过门,他才不稀罕阿姐呢!

    临近年关,太后频频召宁致和祝弈君进宫陪伴。

    几次下来,镇南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在年底最后一天,带着虎符进宫面见了陛下。

    俩人在御书房待了两个时辰,镇南王走后,皇帝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第二天,太监总管带着流水般的赏赐和圣旨来到镇南王府,宣读圣旨,说镇南王赤胆忠心,为北萧殚精竭虑,现镇南王请辞,黄恩浩荡,可允镇南王爵位承袭三代。

    另外还有一旨,是封镇南王之子祝弈君为镇南王世子的。

    祝弈君被封为世子一事引发议论。

    不少人联想到了祝弈君出世之时的异象,但皇帝不计较,加之镇南王突然请辞,聪明人显然是懂得了这其中内.幕。

    上头没说话,大家也不敢把这事儿挑明,就说起了祝弈君和宁王的风流事。

    祝弈君和宁王的事在行宫时就没避讳过,有人看见再传出去实属正常。

    权欲心重的,瞧不上宁王,门户底的,只能眼热,现在一爆出祝弈君非女子,却与宁王关系亲密,大伙儿话题一下就被挑起来了。

    尤其是年后有人看到俩人并肩出行,游船泛舟,八卦心顿起。

    时人视南风为风雅之事。

    街头南风倌盛行,来往嫖.客数不胜数,但即便如此,也鲜少有人如宁王和祝世子这般毫不避讳。

    流言传到皇帝耳中。

    之前太后说的赐婚在封祝弈君为世子后便不了了之了。

    此时听闻这番言词,他怒召宁致进宫,质问此事。

    宁致一脸无辜的说:皇兄为何生气?当初是母后说要为臣弟与祝弈君赐婚的,说到这事儿,皇兄,赐婚的圣旨何时下?

    皇帝咬牙切齿道:休想!

    宁致指责道:皇兄你不讲理。

    你还敢怪朕不讲理,你说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祝弈君身为男子?枉费朕这般信任你,你竟联合外人来欺骗朕。皇帝气笑了。

    呃这个嘛,他长的好看,是男是女有何区别?

    皇帝无语道:你还真是算了,你去跟母后解释吧。

    第44章 世子他好南风

    与皇帝浮于表面的怒火不同。

    太后平静的过分, 仿若对外界流言浑然不知。

    宁致过来时,她正与老嬷嬷夸儿子孝顺。

    我儿孝心天地可鉴, 瞧哀家这手, 自打服用我儿送来的美颜丹,真真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老嬷嬷笑着说:说太后娘娘二八年华也不为过。

    走进来的宁致闻言嘴角一抽。

    不愧是最得太后宠爱的老嬷嬷,当真是人老成精,知道太后爱听什么就捡爱听的来说。

    果不其然,太后听了老嬷嬷的话, 脸都笑开了花, 嘴上还谦虚道:哀家这一把年纪了, 如何能与二八芳华的小姐比之, 麽麽不可胡说。

    宁致大步走进来, 在太后惊喜的神色下,凝神打量太后确实年轻了不少的脸,极为认真道:要叫儿臣来说,说母后是天上的仙女也使得。

    你这孩子, 尽胡说。太后一手掩唇轻笑, 一手戳了戳宁致的额头,道:今儿个怎地有空进宫来看哀家?

    宁致坐在太后身侧, 笑道:儿臣想母后了,便来看看母后。

    当真?

    自然是真的。宁致认真道。

    那你今儿个不许走,留下来陪哀家用晚膳。说罢,她神情愉悦地吩咐老麽麽去准备吃食。

    吩咐过后扭头感慨道:哀家还记得你出生时, 就这么小的一团。

    太后比划了一下,继续道:一眨眼,我儿都比母后高了。

    母后要是舍不得儿臣,那儿臣天天进宫来烦您。

    太后笑的合不拢嘴,好好好,那你就天天来烦哀家。

    宁致以为太后会大发雷霆,可太后只字不提祝弈君,反而跟他忆起了当年。

    母子俩一个说,一个听,气氛好不和谐。

    直到临出宫前,太后突然唤来一貌美宫女。

    她握着宁致的手,慈爱道:我儿回京有些时日了,身边无人伺候怎行,红绯,你随宁王殿下回去,好生伺候宁王殿下,知道吗?

    是,太后娘娘。红绯羞怯的瞄了宁致一眼,小声道:宁王殿下。

    宁致眉心一抽,母后,儿臣不需要人伺候。

    这怎么行,你这次回京,雪霜元宝他们也没跟来,身边无人照应,母后可不放心。说罢,她对红绯使了眼色。

    红绯收到太后的暗示,羞涩的走到宁致身边,正打算行礼,宁致飞快地抽回自己的手,道:母后,天色不早了,儿臣明日再来看您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跑出了宫殿。

    太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红绯恐慌地跪在地上,垂着头,不敢发出一句求饶。

    太后扭过头来,垂眸盯着跪在地上的红绯,良久,她揉着发疼的额角道:罢了,你先下去吧。

    老嬷嬷忧心地走过来搀扶太后,太后说:哀家看走了眼啊,当初只以为他是身子骨不好,才生的那般赢弱,不想竟是个男子,还勾得我儿与其搅合在一起,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那宁王殿下那边

    太后躺在软塌上,阖着眼喃喃道:容哀家想想好好想想对了,明日可是上元节?

    宁致出了皇宫,扭头看着身后的两扇朱红色的宫门,正长吁了口气,身后传到一道声音

    阿勉。

    宁致转过身来,就见宫门不远处停放着一辆马车,马车的车帘被人用手指挑开,里面着绯色衣袍的公子正眼眸含笑地凝视着自己。

    他心头一松,上前坐上马车,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啊。祝弈君优雅的端坐在宁致身侧,手臂从容地穿进宁致的胳膊肘,脑袋微微一偏,搭在宁致的肩头,轻声道:陛下可有斥责你?

    宁致摇了摇头,比起皇帝的几句斥责,太后才是笑里藏刀。

    祝弈君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宁致曲线流畅的下颌线,心动地仰起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随即坐入他的怀中,伸手环住宁致的脖子,额头相抵,呼吸交缠,低声道:是不是我叫你为难了?

    宁致舒展眉峰,笑道:若是如此,你待如何?

    祝弈君凝视着心悦之人微扬的薄唇,眸色一暗,张口含.住他的唇.瓣,含糊道:便是叫你为难,我也不打算放开你。说罢,便加深了这个吻。

    马车稳稳地停在宁王府,祝弈君松开宁致,红着脸微喘道:明日上元节,陛下在宫中设宴,届时我会以镇南王世子的身份进宫,你呢?可有安排?

    宁致整理衣衫的动作一顿,上元节?

    出宫时他还想着暂时先别进宫去触太后的霉头,不想明日便是上元节,这霉头怕是不触也的触了。

    思及此,他道:明日.你进宫,母后应当会召见你,若我得闲,便随你同去,若我不在,你且的小心些。

    祝弈君沉吟片刻,笑道:我知晓了。

    太后与镇南王不同。

    镇南王常年在边疆,与两个儿子聚少离多,对儿子的了解仅通过平时书信往来,加之府内缺少女主人,他便会下意识觉得儿子好南风,是受从小着红装又缺乏男性长辈引导导致的,心中有愧,便默认了此事。

    太后则不同,她的儿子是被皇帝和她纵着长大的,之前也没有好南风的苗头,她自然会把责任迁到祝弈君身上。

    事实也是如此。

    是日,祝弈君着世子装扮随镇南王进宫,迎来众人打探的目光,他毫不避讳,正待入座,便有太监凑上前来低声说太后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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