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们啊。

    室内的青年淡淡想,手上淡青色的血管凸起,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指不自觉捏在了一起,却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

    他眼睛从猫眼里往外看。

    却看到那许久未见的女孩瑟缩着,似乎身体被雨水淋湿,微微抖了一下,打了个喷嚏。

    沉星把衣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那动作熟稔又亲昵,自然得像是雨落在树梢,风吹过林叶,仿佛他们天生就该如此亲密。

    手指从门把上落下,拳头攥紧又松开。

    他转过身,背贴在门后,无声地狂笑起来。

    直到嘴里尝到咸苦的味道,他才伸手捞了一把不知不觉间跌落到脸颊边的泪水,神色惊奇,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还能有如此丰沛的感情似的。

    是的呀,这样颓靡地过了这么久,人早已经虚到没有了任何力气,他怎么还有力气,因为沉星而难过。

    他有什么资格嫉妒。

    cut!

    非常好!非常好!非秦狂喜地挥着手,不吝惜自己的表扬,小柏今天表现太好了!中午盒饭你先挑。他开了个玩笑,可是本来应该立刻笑着说好的小演员并没有搭腔。

    小柏?非秦抬头,却见柏栩川依然靠在门边保持那个姿势没有动,脸上一片冰凉的眼泪,神情黯淡,唇角上扬着,眼里却一片冰冷。

    导演心里一个咯噔,正想从高脚凳上跳下去安抚一番,但有个人反应比他还快。

    贺衍之大步几步跨过去,站定:怎么了?

    他手里捏着一摞从助理手上抢过来的纸巾,枉顾助理一脸刚刚是什么东西飘过去了的神情,忧虑地把青年的脸扳起来,微微粗糙的指尖擦了擦眼角刚掉下来的那颗眼泪。

    柏栩川脸一侧想躲过去,然而下巴被牢牢扣住了,躲也躲不过。他只能用带着哭音的腔调说:

    众人茫然,他在说什么?

    非秦盯着并没有关掉的显示器。

    根据放大的口型,他猜测,那几个字是

    我没有不让你管。

    哈?

    非秦立刻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沈河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话。

    剧本里可没有这句。

    他的神情立刻复杂起来,小柏这是出不了戏?

    贺衍之也很快明白过来,他对着青年黑白分明、带着悲怆的眼睛,知道这一刻他应该他说小川,这是在演戏,然后帮他洗把脸,让他冷静一下。

    可是他说不出口。

    那一刻好像是沈河在看着他,沈河在质问他,你为什么可以丢下我。

    你为什么不能爱我?

    非秦刚想说把小柏扶到那边歇歇,话愣是堵在嗓子眼没说出来

    贺衍之什么也没说,他只是仔细擦了擦柏栩川脸上的眼泪,然后微微俯身,把肩膀颤抖的人拥进自己怀里。

    柏栩川心里一片茫然,好像不能动作一样,困惑地以一个别扭的姿势靠着对方的肩膀,眼帘微微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围观众人一阵沉默。

    黎惠:。

    非秦:?

    他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不禁问身边的副导演:衍之在干嘛?

    大概副导演一脸为难,在帮小柏出、出戏?

    他也不确定了,因为看起来对方做的分明是相反的行为。

    非秦摇摇头,喃喃:他哪是在帮小柏出戏,我看他是被小柏带入戏了还差不多。

    他和编剧曹媛女士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读到了相同的情绪:我们按剧本拍,怎么有一种强行拆散他俩的恶人既视感?这种淡淡的抱歉感又是怎么回事?

    一分钟过去了。

    三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那两个人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点要理他的意思都没有。

    非秦轻咳一声,贺衍之背朝他举起三根手指。

    他要冷静半个小时。

    非秦只得挥了挥手让大家都歇一歇,自己也迈着蹒跚的步伐出去透透气了。

    他年纪也才五十来岁,怎么也不至于走路拌蒜,可见着实是受了刺激。

    *

    半个小时之后,柏栩川眼睛红肿,不好意思地给大家鞠躬:对不起,都是我耽搁了进度。

    非秦大方一挥手:不是你的错,你今天戏已经拍完了,耽搁进度的是你旁边这位。

    贺衍之刚要表示自己的歉意,柏栩川却接过话,连连道:不不不,衍哥是因为照顾我才耽误的进度,算起来还是我的错,我给大家赔不是。

    他暗暗下定决心,明天就让老扎订很多吃的喝的送过来,当慰问品给大家赔罪。

    青年垂着脑袋,一脸歉意的样子,实在没有人忍心怪他。何况耽误的这半个小时本来也不是他要拍的戏份,他又是因为太入戏才这样,当下都说没事。

    非秦瞅了眼贺衍之,他又跟柏栩川说了句什么,然后青年点了点头。

    贺衍之和黎惠有一场外景戏。距离不远,剧组集体开大车去,柏栩川是不用跟组的,他今天余下的时间可以放假。但是他二话不说跟着道具组一起上了车,自称要去学习观摩剧组的一切流程。

    开大货车搬设备的司机师傅开玩笑:您这是为以后自己当导演做准备啊?

    柏栩川嘿嘿一笑,打了个哈哈,心里却转了一圈念头,觉得这个主意也未尝不可。

    当导演呀。

    衍之不是也自己自导自演么?

    想了想非秦坐在高脚椅上挥斥方遒的样子,平常也觉得没有什么,可是如果把那个人换成衍之的话,想一想就觉得很酷。

    他也想那么酷。

    半小时后,集体开到了外景地,那是一片建到一半的施工工地,鳞次栉比的高楼灰扑扑的,还架着脚手架铁丝网,天空都被灰尘遮得灰暗了。

    非秦他们拍戏,柏栩川在旁边自动充当助理,搬设备架梯子忙得不亦乐乎。几位真助理同志面面相觑,战战兢兢劝他好几遍让他去歇着,他乐呵呵答应着,转头就开始帮忙发矿泉水。

    最后真没有什么可忙的了,他就搬了个小马扎坐一边安静地看他们拍。

    这一场,是小怡和沉星的和好戏。

    两个年轻人当初因为梦想不同,一个留在家乡,一个去了首都。沈河本以为小怡从此和他们会渐行渐远,没有想到的是,不出一年的时间,小怡也来到了首都打工。她虽然说自己是因为受到朋友的影响,想感受一下大城市的繁华,过几年就回去。她说自己来首都不是为的沉星,但看他的眼神分明还和从前一样憧憬。

    沈河懂那个眼神,因为他一直就是那样看同一个人的。

    离他坐的位置不远处,几名剧组工作人员在小声兴奋地议论。

    男神和女神好般配啊!

    他们关系一直很好吧?有没有可能

    你看衍哥那眼神,我去好深邃啊。

    柏栩川耳朵支棱了一下,把他们说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衍之和黎惠吗?

    不可能,不可能的,柏栩川自信地想。他们都认识那么多年了,要在一起早在一起了,还用等到现在玩什么因戏生情吗?再说了,真要因戏生情,那也是他和衍之生,他们俩的对手戏可比衍之和黎惠的要多多了。

    他才不吃醋,一点都不吃醋。

    他不吃醋

    人忍不住蹭过去,朝非秦显示器里看了眼。

    啊,男神和女神优越的外形在先进的拍摄技术下简直一览无余。这两个人的五官轮廓都有点偏西式,黎惠是典型的艳丽型的美女,跟贺衍之站一起简直不能更搭了。非秦显然是十分之满意这个镜头,下巴上的小胡子都颤巍巍翘了起来。

    是真的很搭。

    柏栩川比较了一下,些微有一点点失去自信。

    cut!非秦看着刚刚那一条片子,说,很好,休息半小时,吃完饭我们再来一条。

    条件受限,今天只能在工地搭个棚子吃饭。凳子不够,柏栩川之前已经吃过了,他干脆站起来让演职人员们坐,自己准备上车上歇一会,估计吃完饭再来两个小时就能回去了。

    大货车两边车门开着通风,柏栩川跟司机唠着嗑,一边拿本自己当封面的杂志当扇子扇风,一边听司机侃大山。

    眼睛却老往外面瞟。

    却见贺衍之吃着饭,吃两口,就伸手挥两下。

    起初柏栩川没明白他在干什么,观察了一会才恍然大悟哦,他在赶蚊子。

    十一月怎么还有蚊子?柏栩川看了一会,转头问司机:师傅,车上有蚊香么?

    师傅想了想,跟他一起去后面翻,这车一直帮各个剧组拉道具的,很多东西备的挺齐全,没一会还真被他翻出来一个。

    谢谢啦。柏栩川拿着打火机和蚊香就朝剧组的棚子走过去,司机在后面啧了一声,心想这年头的小鲜肉还有这么能吃苦的,真把自己当助理了。

    他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接地气的大明星。

    柏栩川猫着腰,几乎无声无息地干着他的活。

    他那盒蚊香是加量版的,除了每张桌子边上放一个还有得多,看着一直打蚊子打不着脸色不大好看的贺衍之,柏栩川蹲着挪过去,把剩下的六盘蚊香全点着了,沿着桌子放了一圈。

    贺衍之一低头,就看见一个团子蹲在地上,由于不熟悉这个角度的柏栩川,他愣是看了五秒才分辨出来是谁,诧异道:小川?你怎么在这,你干嘛呢?

    他还不知道柏栩川跟车跑过来了,以为他在酒店休息呢。

    柏栩川低头打了个喷嚏,连着点这么多盘蚊香真的有些呛,他转头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朝他晃了晃打火机:我点蚊香呢。

    有人已经吃完了去调试机器,贺衍之起身给他搬了张凳子过来:坐。你吃饭没?

    柏栩川腿长,屈着腿蹲久了腿有点麻,站起来跺了跺脚:我已经吃过了。

    黎惠从桌子对面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贺衍之看了看黎惠,又看了看柏栩川,明白了什么,笑道:你怎么还兼职上助理了,谁让你点蚊香的?还点了六盘在这,摆阵呢。

    柏栩川认真说:我觉得你好像很烦这些蚊子,而且你们两个是主演,衣服穿得少,容易被蚊子叮,所以我多点一点总没事。

    他想了想,拍手道:等会你们重新开拍,就把这些蚊香挪到取景那边去,反正拍不到全身,省得被蚊子骚扰。

    黎惠笑起来:你太贴心了。连跟着自己几年的助理都没有发现她一直在被蚊子咬,柏栩川却发现衍之在赶蚊子?这孩子心这么细呢?

    贺衍之也笑,习惯性宠溺地揉了揉青年的发顶,却听柏栩川一声低呼,牢牢抱住了头不给他摸。

    我这头发,早上特地抹了很多油。他一脸惨不忍睹,特别有偶像包袱的说,早上不是要拍我死宅两个月吗,造型师给我抹了好多不知道怎么形容的东西,现在不能摸

    贺衍之没说什么,对面的黎惠表情却更加一眼难尽了起来。这两个人的对话,这气氛,这空气,为什么有一种她走错了地方的既视感。

    她默默快速扒了两口饭,把肉都吃了,很淑女地笑了一下:我吃好了,衍之你慢慢吃。

    就遁了。

    *

    晚上柏栩川躺在床上刷手机,这次他久违地登进了自己追星小号,暗中观察了一下贺衍之的粉丝动态。

    贺衍之家粉很佛系,每天的日常就是刷刷美图,唠唠电影,谈谈养生什么的。不过这一次,柏栩川敏感地发现他的粉圈文化好像有一点变化。

    【xxx微博需要500人点赞】

    【xxxx帖子过来控评!】

    【xxxx点亮第xx楼】

    柏栩川沉思,贺衍之什么时候有了战斗粉。

    以前贺衍之只有影迷,哪里有这些会做数据、控评的粉丝。

    他潜伏了一会,摸索到他们控评的那些社区,惊讶地发现贺衍之不仅有了战斗粉,他还有了黑粉!

    一个著名黑粉在某论坛上蹿下跳大放厥词,称贺衍之是恐同深柜,自己是同性恋还看不起同性恋,对多年不离不弃的男友始乱终弃,不承认不给名分,曝光之后还使用暴力控评,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柏栩川很生气,他正好有以前注册的这个社区的账号,立刻登上去跟这个黑粉大战三百回合。

    【lz凭什么说贺衍之恐同深柜?他分明是温柔直男!他对同性恋的态度非常好!他一点也不恐同!lz是无锤造谣!】

    【如果他暴力控评,lz不是早就被删了吗,还能在这里蹦跶?】

    【伪君子什么的更是人身攻击,请你向贺衍之道歉!】

    那楼主立刻就回复了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是直男?你不是村通网吧,还是十年前穿过来的?死忠粉感天动地,学会上网第一件事就是帮hyz掐架。】

    【无锤?看到锤你是不是就死心了?】

    柏栩川眉头皱紧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对方私信弹过来一个网址。

    【帮你认清偶像的真面目,不用谢。在你帮他掐架的时候,被他抛弃的小男朋友搞不好正偷偷在被窝里哭泣!吃人血馒头的你,有想过他玩弄过的那些小男生们有多惨吗?】

    柏栩川皱着眉头,点开了这个网址。

    网页加载得很慢,在等待页面显示全的过程中,柏栩川心里闪过了很多念头。

    他相信贺衍之的人品,首先他绝不会恐同,同时对他至少现在还是个直男这一点也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确认。但是这个人的语气太笃定,还一口咬定有锤,一再提到贺衍之始乱终弃的小男友,言语间对那个人十分同情的样子,又并不似作伪。

    柏栩川心里七上八下,非常忐忑。

    仔细想来,关于贺衍之的很多事情,就是他的臆测,不管是单身还是直男,衍之都没有亲口确认过。

    难道,他真的有一个神秘男友?

    但是,衍之绝不是会始乱终弃的那种人,他明明那么

    正低落地胡思乱想的柏栩川喝了口水,仰头的时候余光扫过屏幕,那加载出来的标题显示出来:劲爆!贺衍之性向终曝光,深夜携秘密男友现身爱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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