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之一边克制着想要干呕的欲望,一边艰难地开口:不,不用。说话时,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好像要崩裂了一般。

    快!快给她到点水!再有,老板有没有苹果,梨什么的,还有什么抗过敏药,都赶紧拿来!然后把她带去通风的地方!快!旁边的医学生眼尖地看见江慕之兜里的那半包烟,敏感地觉得大概问题就出来这烟上:她可能是醉烟,或者是香烟过敏了!

    不可能!唐绵反驳道:阿慕她从来不吸烟!

    谁知道江慕之却瞬间打了她的脸,从兜里掏出那包玉溪,啪地拍到了桌子上。

    阿,阿慕。唐绵傻眼了,又转头赶快声嘶力竭地喊道:快快快!水苹果梨!

    阿慕,阿慕,水!林谨言颤颤巍巍地递过来了一杯水,也被吓得不清。

    江慕之抬起了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急忙接过了水,只是手臂过于颤抖,递到嘴边的时候就已经洒了大半,可喝下去时,果真觉得身上舒服了不少。她踉踉跄跄地跑到那一大壶水旁边,举起来直接往喉咙里灌,水顺着她尖尖的下巴,淌湿了她的衣衫,哪里还有平时那个气质清华的江慕之的半分模样。

    里面的兵荒马乱也引起了外面的人的注意,容非瑾走进门,看见眼前的一幕,脸色忽然变得惨白,视线不小心落在了安静放在桌上的那包香烟,她的脑中像是炸裂开一般,九月天本是清风舒畅,容非瑾却觉得寒冷至极,胸腔里的心好像被谁拧了一圈,疼得她的嘴唇都跟着阵阵发抖:阿慕

    谨言,快过来搭把手。唐绵站在江慕之的左侧,准备把她送到通风的地方,招呼林谨言道。

    容非瑾一听,踉跄了一下,快步在林谨言之前走到有气无力的江慕之的右侧,搂着她的腰,架起她的手臂往门外走去。

    江慕之的腰间忽然被对方搂紧,手臂上源源不断地传来对方身上的温度,那纤纤细指白皙柔软,轻点在她的手腕上,江慕之目光晦涩地看着对方的侧脸,心好似被谁扔进了滋滋啦啦的油锅里,焦灼难耐的同时,还刺得她神经突突的疼。

    松开我。

    别靠近我。

    江慕之的眼眶含着眼泪,眼底的情绪却是决然的,可纵使这么想,她也没有力气去推开容非瑾。

    她在门外站了一会,果然如那个学生说的,身体好受了不少,视线停留在容非瑾的侧脸上难以移开,直到容非瑾也转过头来看她,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对视了许久。

    江慕之想,明明这个人在少年时对自己这般忍耐包容,可在后来却弃自己如敝履,满脸写满了嫌恶不耐。

    从前她问过容非瑾为什么对她这样好,她说是因为爱,可为什么,这爱这么脆弱,这么易碎,仅仅八年就已消失殆尽?

    究竟是怪你变心太快,还是怪我自己执念太深?当初说要永远在一起的,难道不是你么?

    半晌,江慕之终于忍不住虚弱地哼笑一声,笑意中满是自嘲,怪我,把不堪一击的情话当成誓言。然后推开了容非瑾的怀抱,苍白的嘴唇有气无力地嚅动,声音小到忽略不计,容非瑾听到却宛若在心底炸起了一颗惊雷:容非瑾,你但凡还念的我半分好。

    便不要再来招惹我了上辈子她被骗了一辈子,这辈子不会继续犯傻了。

    这句话轻易地被拂过的微风吹乱满地,却在容非瑾的耳边久久不散。

    不要招惹我

    容非瑾猛地一抬眸,瞳孔骤缩,心口一紧,哽了老半天喘不上气来,绞疼的心好似被荆棘纠缠,扭曲地疼。

    听到这句似曾相识的话,她觉得自己终于拨开了重重的迷雾,重见了天日,却牵扯着她一颗期待的心跟着四分五裂。

    上辈子的今日,她同样在雨幕中碰见了阿慕,可那时阿慕远不似今日神情肃穆,反而对她羞赧一笑,说要送没带伞的自己回寝室,可这一世,自己主动提出,却被那人决绝拒绝。

    再加上刚才那下意识挥开自己的动作,还有桌上的那包香烟,以及刚刚的那句话,容非瑾隐隐有些肯定,自己的猜想并没有出错。

    你容非瑾还想再说些什么,江慕之却已不再理睬她。

    阿谌呢?江慕之的唇逐渐有了血色,头也不像刚刚一直都是眩晕的,开始担心起刘谌,急忙和林谨言说:谨言,你快去看看阿谌,别让这家伙冲动了。

    放心吧,我没事,这里有阿绵呢!

    朋友十二年,江慕之对刘谌了解得不能再了解。

    这家伙,一直自诩讲义气,江慕之知道,那时唐绵死后,刘谌远走高飞,并不只是因为怪罪她,更多的其实是想惩罚自己,刘谌一直觉得,那时她明知唐绵去找江慕之,却不跟去,是她的错。若是那天是她开车,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车祸,阿绵也就不会死。却丝毫没有考虑过,自己去了,说不定也会和阿绵一样,长眠于地下。

    今日,纪宁忱泼了她一杯水,阿谌说不定真能为了她和纪宁忱起冲突,那就得不偿失了。

    她无法阻止两人的相恋,也没有资格阻止,她知阿谌对纪宁忱用情至深,可她不想阿谌和自己一样,日益沉默寡言,陷在那段爱情中走不出来,半生孑然一身,她想护对方一世天真,那就只能想方设法,利用自己多出来的这一段记忆,帮助两人不分手。

    好,好的。林谨言结结巴巴应道,今日把她吓坏了,好友一个比一个反常,阿慕刚刚还受了那么大的罪,此刻还有些惊魂未定,可还是担心好友的心理占了上风,强打着精神去找。

    而另一边。

    我凭什么向她道歉?纪宁忱冷笑:怎么?你们寝室的就都是宝,我们寝室的人就活该被你们欺骗玩弄?

    刘谌看着她那阴阳怪气的样子,恨得牙根直痒痒,只觉得自己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了她,皱起眉头,语气不虞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谁欺骗你们,玩弄你们了。

    嗤纪宁忱的嘴角讽刺地扬了一下,暗道,还能有谁,不就是你么。又反问她:你问我能不能好好说话?在一个人渣面前?

    也是她有眼无珠,纪宁忱想,不然怎么会喜欢上一个人渣?

    两人的想法竟诡异地达成了一致。

    我怎么就人渣了?刘谌不服气道:我是强了你,绿了你,还是怎么你了?纪宁忱,别忘了,之前是你拒绝我的!

    这句话刚好被前来寻她的林谨言听到,林谨言不禁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隐隐有些兴奋,阿谌胆子居然那么大,都告白了!

    可转念一想,觉得自己不应该高兴,毕竟阿谌虽然告白了,可是是被拒绝的那个。

    刘谌向纪宁忱告白时,是八月初,还在假期,那天她们高中同学聚会,她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虽然身体是不受控制的,脑袋是晕沉的,但是这样的时候,人的下意识却更加的清晰,因为不能控制,所以剥离了那些理智和压抑,心中那些不能抑制的想法就更清楚她想纪宁忱。

    那时她们的关系还很好,一聊天能聊一晚上,她不可抑制地打开了和纪宁忱的微信对话框:宁忱姐。

    怎么?对面秒回,还是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

    刘谌的脸上浮上几分羞赧,又有些甜蜜,这时的她是不计后果的,直接打上:我想你了。

    对话框上一直保持着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就在她失落地以为,那边不会回了的时候,她看见了一个字。

    嗯。随后又跟了三个字:我也是。

    刘谌的眼睛噌地亮了起来,欣喜若狂地把自己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拿了出来:宁忱姐,其实我喜欢你。

    却殊不知,自己这样,宛如把一颗重磅□□丢在纪宁忱心上,纪宁忱一下子心就慌了。

    那时她还从来没有想过刘谌对她是这样的情感,自己虽然觉得这个小孩长得好性格好人缘好嘴还甜,可她觉得自己只是把对方当妹妹,自己的妹妹喜欢自己,那不是德国骨科么?

    纪宁忱立刻就拒绝了:我只是把你当妹妹。

    第11章

    我只把你当妹妹。

    刘谌忽然就明白了被一瓢冷水当头泼下的滋味。

    直到今日,她也依旧记得那种心从天堂骤然跌落到地狱的感觉。

    纪宁忱,难道就因为你妹妹和别的女孩吃了一顿饭,你就觉得她是人渣么?刘谌直视着纪宁忱,讽刺地勾起唇角,一双炯炯的黑眸却藏着掩不去的苦涩与失望,心里的委屈就像是海边的浪花一般一浪翻过一浪,一浪更比一浪汹涌:难道就因为你妹妹和别人吃了一顿饭,你就要泼了她满脸的凉水么?

    纪宁忱,我不是你妹妹么?刘谌低敛住眉目,自嘲地轻声道。

    纪宁忱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觉得嘴里发苦,她自知那日的回复失了分寸,可当时自己又哪里知道自己对眼前这人的感情居然是这般的异于常人。

    她看着眼前自己心上的少女,一双冷目也失了棱角,逐渐变得柔和起来,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倏然黛眉皱紧,眼底好像藏着刀光血影。

    那你呢?你就是这样对你的姐姐?纪宁忱黑漆漆的眸子幽深而阴沉,嗤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反击:你那天不是有课么?又为什么会在那里吃饭?

    总不会是品鉴课吧。纪宁忱挑了下眉,讽刺道。

    她知道刘谌和自己一样,因为要考证券从业的证提前了几天来学校。

    从自己拒绝她过后,一直缠着自己说话,说我想你的少女不知所踪,她的心一日比一日慌乱,一日比一日钝痛,一想到可能刘谌从此在自己的生活中消失,她的心就像被撕裂一般得疼,她常常看着刘谌的微信发呆,想一些有的没的,就是再迟钝,也该看清楚自己真正的情感了。

    那天她鼓舞了勇气,在微信上约刘谌一起吃个饭,想把自己的心情告诉她,可是却被拒绝了。

    纪宁忱依然记得后来刺眼的那一幕。

    之前口口声声说晚上要去做家教,拒绝了她的邀约的刘谌,明眸善睐,坐在那灯光昏黄的餐馆,和面前的短发女孩有说有笑。

    她们离得很近,看起来极其暧昧,桌子上摆了一瓶红酒,已经空下了大半,刘谌的脸颊泛起了微红,在昏暗的灯光下愈发衬得她面若桃花,眸子里盈盈落着水光,看上去迷离而朦胧,嘴角却时时刻刻含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

    短发女孩看上去也有些动情,忍不住靠近,纤纤玉指抵在了刘谌的下巴上,刘谌并未躲闪,反而歪着头,慵懒地冲她一笑。

    纪宁忱看着她们靠的越来越近,脸越来越沉,到后来冷的几乎能掉冰碴子,直到短发女孩的手指点上了那人尖尖的下巴,脑仁仿佛一瞬间炸裂开,嫉妒和被欺骗的愤怒好像要冲破天灵盖。

    她完全失去了理智,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刘谌看见她,愣了一下:宁忱姐

    不等刘谌把话说完,她就举起了旁边的杯子,泼了刘谌一脸,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阿,阿谌!短发的女孩惊呆了,连忙抽出纸巾在刘谌的脸上擦拭,又转过头,怒气冲冲地瞪着她:你谁啊!

    这就是你说的家教?纪宁忱不理她,直接对上刘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声道:准备去床上教?

    刘谌的笑意顿时消弭在脸上,不悲不喜地定定看着她,轻声问道: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原来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水性杨花,滥情花心的人

    刘谌心寒的同时又觉得可笑,你都拒绝了我,我难不成还不能和别的女孩一起吃饭么?现在恼羞成怒,恐怕是觉得自己的东西就算是不要的,也不能被别人夺走吧

    刘谌忘不了那句,我把你当妹妹,也无法做到若无其事地继续与纪宁忱姐妹相称,她今晚拒绝了纪宁忱的邀约,除了眼前的女孩先约了自己,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无法面对纪宁忱,就只能选择逃避。

    纪宁忱想和她说,怎么会没有关系,我喜欢你,我爱你啊!可刘谌的态度又让她望而却步,她担心刘谌的喜欢只是说着玩的,况且眼前这一幕证明着她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话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了:我说了把你当妹妹看,这当然与我有关系!

    刘谌只嗤笑一声,悠悠地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现在回想起来,纪宁忱的心里依然忿忿不平。

    她只觉得刘谌口中的喜欢也就那么回事,只被自己拒绝了一次,就扭头和别人牵扯不清,明明说了喜欢自己,却和别人暧昧,还为了那个人骗了自己。这不是人渣是什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把你当姐姐的?刘谌反问:只是你一个人自作多情罢了。

    况且,我在那里吃饭怎么了?我没去家教又怎么了?这都与你无关,纪宁忱,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只是为了找一个借口拒绝你?刘谌一字一顿道。

    这是人之常情,难道你要我说:纪宁忱,我不想见到你,也不想和你吃饭,这样么?我不觉得我做的有什么不对的,也没觉得我自己是人渣,更没觉得阿慕有什么不对的。

    人渣当然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

    见纪宁忱就咬死了要把人渣这个标签贴给自己,刘谌也没办法,她觉得自己追出来属实是冲动了,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算了,随你怎么说吧,我要走了。

    却没有发现,在她转身的时刻,身后冷漠无俦的女子的黑眸瞬间黯淡了下来。

    谨言?刘谌还没走出几步,就看见了自己的好友,嘴角晕开了一抹尴尬的笑:你怎么在这。

    行啊,慎行。林谨言拍了拍她的肩膀,冲她挤眉弄眼:都告白了。

    听到这个别致的外号,刘谌也乐了,对于谨言听到了她与纪宁忱的事情也看开了,反正早晚也会告诉她们:走吧。

    谨言慎行,雪碧不倒,这是她们四个人的整个青春。曾经以为,无论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辛酸苦痛,都无法被打散的青春。

    *

    诶,阿谌,其实我觉得宁忱姐是喜欢你的。

    今天下午第一节 ,四个人正好都没课,此刻正躺在各自的床上四仰八叉,把床帘掀开聊天,刚刚出声的是林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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