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啊王皇后露出了些惆怅的神色,她低下头,双手不自觉得将瓢碗我在手里,没有染蔻却修剪整齐的指甲一下一下摸索着漆面,陛下这些日子都带着太子住在阳陵邑呢,都好久没有回宫了。

    她这话一出口,田蚡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他凑过来小声却急促地追问,陛下不在宫中?

    王皇后愣了愣,她皱起眉上下打量弟弟,你为何打听陛下所在?田蚡,你做了什么?

    被连名带姓叫唤的田蚡也怔了一下,忙摆手道:姐姐你瞎担心什么呢,我能做什么,我是担心你呀。你说说,陛下和太子去了,你留下宫里,这不是不正常吗?

    哪儿不正常?王娡皱着眉狐疑地打量了下他,见田蚡神情不变一如往昔,眉峰才稍稍松开些,阳陵邑是按着陛下喜好造的,去年住了一段时间后喜欢得不得了,不过我和太后都不喜欢那儿,那地方狭窄,不太舒坦。

    哎哟,我的好姐姐,你这着相了不是?田蚡颇有些懊恼和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王娡道,您是陛下明媒正娶记入家谱的妻,您和陛下还有殿下那是一家子,就合该在一块。陛下带着殿下去了哪儿,您不去照看着些,就让两个大老爷们在那,您也放心啊?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王娡笑着摇摇头,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了,你来看看这茶,等等走的时候我给你包上一些带回去。这茶呀是长沙王那儿送来的,据说用的是新的方法炮制,味道很是清香,只需要引泉水烹煮即可。

    田蚡张口欲言,然而王皇后的态度明显就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只能随着王皇后的话开始同她说道茶经。

    二人说了一会无营养话题之后,田蚡便起身告辞,王皇后态度不复先前热络,送行后还盯着弟弟的背影看了半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当此时,一宫人悄然入内凑在王皇后耳边道:娘娘,有官吏去查太子寝宫。

    是谁?!王娡双目圆瞪不敢置信地站起身,此时她就像是一只被偷走了幼崽的母狮,愤然说道,何人如此大胆!敢查我儿的寝宫?

    据说是陛下下令的,说要排查宫室下头水管通道宫人诺诺道。

    这是个借口,谁都清楚,说白了就是当皇帝的连儿子身边都不信任。王娡眉头紧紧锁了起来,她在原地站了一会,随后挪动着稍显沉重的步子坐在蒲团垫子上闭目沉思,无妨,太子身边的人我过了好几遍,太子平日里头除了和他那三个伴读走得亲近了些,旁的都不算亲近。

    太子宫内侍者都不得宠,应当也无碍。

    几个伴读都不算是正宗的宫里人,当然和王皇后没什么关系,她皱着眉头实在想不通陛下到底要干什么。最初她以为是有谁到陛下那儿告了状有人收了贿赂,陛下方才严查此事,但看情况来说并非如此。

    这样翻江倒海地找倒真有些像是在找奸细。

    是在找谁很重要吗?刘启泡在汤池子里头一下又一下让儿子拿小水枪往他身上喷水。

    刘彻拿着的小水枪是从中山国带来的改装版,一下子可以往老父亲身上喷三道水柱。别说,这高压水柱撞在背上还挺舒服的。

    就是时间短了些,据说中山国温汤池子现在有个新产品,人就躺在那儿,水会被引到天上然后透过小孔洞流下来,还能调节速度和大小,想想就觉得这一定很舒坦。

    奈何做皇帝的他有些口子不能开,就算儿子美滋滋地将制造方法和原理都告诉他也不能捣鼓。

    帝皇就是所有人的风向标,当皇帝的说要节俭,就算再不愿意他们也得压着,起码不敢明面上来。若是朕今日修了一个堂子,明日他们就敢上山引温汤水,后天就敢造别庄。所以啊,朕宁可自己苦一些,也不能开这个口子苦了天下人。

    刘启对问他为什么不照着造一个的儿子如此说道。

    老父亲一番话可把刘小猪感动坏了,当下举着双手表示虽然阿父不能造莲蓬头,但是儿子可以手工替爹爹按摩背。

    要是有人连这个都要妒忌,那就只能怪他们没生一个好儿子了。

    哪有人这么自夸的。刘启哼哼唧唧,他抹了一把脸继续说,有些事,你没必要同下头人说得太清楚太明白,把水搅浑浊了,无论是要晒太阳的青苗还是地下的淤泥都要浮上来,到时候咱们就拿着一个网往下头一撩。

    是好苗子的种上,是泥巴的就晒着,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小太子沉默了下,忽然放下水枪凑过去砰砰砰给老爹敲起背来,他这数年如一日的讨好动作刘启早就熟悉,当下撑住头道:怎么了?又有什么要求爹啊?

    他没想到刘彻说出了一句让自己意外的话,没事想求爹,就是想着父皇身体不好却被这些人利用嗯

    哟,儿子这是心疼老爹了。刘启笑了。

    他反手撸了把儿子的小脑袋,然后说道:爹身体不好,这事一时半会解决不了,要想帮爹你就快些长大,让你爹早些禅位好去享下清福。

    他这话一出口,刘彻就呆住了,还可以这样?

    看着小儿子一张脸上吃惊的表情,刘启哼哼笑了一声,你小子去中山国玩得挺开心啊,你爹也想要到处走走看看不行吗?你别说你爹这一辈子,还没出过长安城呢。

    一说到这个他倒还真有了几分向往起来,到时候爹就到处走走,去你几个兄长的封地看看,亲自检查他们到底做得如何。再去看看南边的的崇山峻岭,去看一看南越那儿河道有多崎岖,到底有多难打才几十年都拿不下。

    他一连说了好几处,说得刘彻整个人都沉默了,他从来不知道父亲还有这样一份梦想,小少年糯糯说道:父皇不能现在就到处走吗?

    刘启笑了,彻儿可知秦皇故事?

    小太子歪过头,彻儿将石渠阁记载全数看过了。

    你可知秦末年,缘何人尽数反也?

    刘彻一愣,刘启没有等他的回答,只是单手撑腮,你又可知,缘何我大汉此前诸多帝皇都不曾出行?

    小少年嘴巴动了动,喃喃道:是因为所耗巨大吗?

    刘启哼笑一声,帝王出行,旌旗千里、大驾八十一乘,何等威风。威风之余,劳民伤财扰民极重,我知你喜他,可你要记住,灭秦者,秦,非天下也。

    秦灭六国用了几年?被打散的六国余人灭秦又用了几年?便是连秦军最后都叛了秦,那南越的赵佗,当年可也是秦军。

    秦国人自己不以为自己是秦国人,秦国将领不以为自己是秦国将领,这才是秦灭亡的原因。

    各安其居,而乐其业,甘其食,而美其服。刘启微微一笑,自此可民心向也。而秦呢?秦皇将这一整个江山搅成一锅沸粥,人民就像里头的米粒一样在里头翻滚,永无宁日。

    会造成此结果,正是因秦皇耗费之巨,必须要民众无停息的供给所致。

    可父皇,若不出去走走,秦皇也看不到外头究竟是怎么样子,他就要被人蒙蔽了呀!刘彻皱着眉说。

    那他最后难道没有被蒙蔽吗?刘启淡淡问道,小太子顿时语塞。

    要说蒙蔽,岂不是说秦皇所做全无意义,若说没有被蒙蔽,那始皇那一项项绝对不能用正确二字的判断岂不是他自己的问题?

    遭遇到灵魂拷问的刘彻顿时一脑袋的蚊香圈,刘启见他这个模样哼笑两声。小儿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始皇粉,刘启知道。

    横扫八荒、叱咤风云,一个敢于推翻过去所有重新建立一种秩序,在其活着的时候无人胆敢反抗的帝皇多吸引少年人,从石渠阁藏书中的诸多杂记、本纪即可看出。这是一个大汉的开国皇帝都要说出大丈夫当如是的人。

    但是刘彻要想这样学习,绝对不行。

    秦聚六国之财富,在秦王朝建立初年极其富有,因而秦皇可以奢侈到打下一国便在咸阳将人家的王都照着模样造一个,将被灭国奢华的宫室、装修、美人全数搬入供其娱乐。

    最后,他觉得这些宫殿玩腻了,就想要推到了建一个拥有秦国特色的大型宫殿,将六国之奢靡和建筑特色融于一体,这就是阿旁宫。

    阿房宫有多美?多壮观?刘启不知道,书上没有记载,但他们的祖爷爷刘邦是亲眼见过阿房宫和秦皇宫的。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刘邦才在萧何建造未央宫后大怒,后又在建帝陵时屡次停工放归民众,修修停停阶段性建造,还就近使用秦皇宫没有被烧毁尚且可以利用的原材料,极其小心翼翼就为了防止伤民。

    大汉底子比秦要弱得多,秦传到秦皇手中已经积累了大量的资本,而大汉也就这两年才稍稍富有了些,若是儿子照着秦皇那样规格来几次巡幸,不用多久府库内的钱粮就要一空。

    刘启眯了眯眼,他忽而说道:父皇同你定个约定如何?

    刘彻疑惑抬头,刘启胸口一下尽数浸在水中,他双手后托靠在池壁上,以一个非常轻松的语气说道:彻儿你若是以后也想要巡狩或者拜谒泰山就得用少府的钱。

    刘彻眼睛顿时瞪圆,刘启在儿子震惊的视线中悠闲地将一块巾帕绞干,盖在额头,你从你阿兄那儿学了那么多赚钱的主意为父可是知道,你那小腰包里头可有不少钱哦。

    听到这句话的刘小彻条件反射性捂住自己钱囊所在,当然他什么都没摸到,此时他正光溜溜得坐在池子里,就听老父亲继续说道:父皇是存不够能以帝皇之姿巡天下的钱咯,可是你还小,怎么样,敢不敢应下这个挑战啊?

    激将法很低级,这种程度的激将法刘彻当然不会上当,他哼哼唧唧半天,但另一方面又觉得这挑战很刺激呀!

    先不提偶像巡狩天下是对是错,反正史书上和老爹的看法是反对的,因为始皇用的是大司农这里的钱,也就是天下的钱,那他如果用自己的钱想干什么人家劝阻时候就能叉腰说这是我的钱,我爱怎么花怎么花!想想就特别爽啊!

    儿臣敢!!刘彻跑去过和刘启勾了勾手指,一脑袋栽进了父亲挖的洞里面,还得意地蹬了蹬小短腿。

    但是刘彻也不是傻瓜,他一转眼珠子结合上下文就知道老父亲为什么会和他定下这个约定,进而知晓阿父在担心什么啦,于是一挥手十分大方地说道:阿父,你攒下来的钱彻儿不要,你自己花,彻儿的钱都能自己赚!

    哦哟!刘启哼笑一声,志气很大吗!

    刘彻挺起小胸脯,将胸脯拍得邦邦响,彻儿不仅以后自己要这么干,以后对彻儿的儿子也要这么要求。

    嗯?刘启没想到儿子玩得那么大,不过他想了想,觉得也挺好,就摆摆手表示儿子随意。于是一项让后世帝王们全身心脑壳疼的谕令就在澡堂子里面被说定啦!

    不过小半月以后,夏安然就收到了弟弟的求援信。

    刘彻回去想想觉得不对,他自己算了算帝皇出行的排场,再跑去问了下老父亲每年去上林苑时候的开支,脸都绿了。

    这个数字比他想象中要庞大许多。如果靠他自己攒,按照如今的少府收入可能要攒到老得走不动那时候他都走不动了还怎么出去玩!

    不不不!这太可怕啦!

    反悔是不可能反悔的,刘小彻是一个特别要面子的小孩,大话都放出来了,他当然不可能跑到老得面前去说他反悔了,所以刘彻只能选择另一条路写信找阿兄。

    这个世界上阿兄最棒了!阿兄一定能帮我想到赚钱的方法哒!

    刘彻对他哥特别有信心,而被他寄予厚望的夏安然收到信却是汗都下来了。

    刘小猪把自己的目标赚到多少钱都写在上头了,就差星星眼问咱们多久能达到这个目标了。夏安然默默看了眼上头的数字,冷笑一声将信折叠起来塞在箱子的最下头。

    然后,他默默回了六个字回去想致富,先修路。

    当哥哥的还没钱搞基建呢,弟弟居然敢来问他要多久才能赚到出去旅游的钱?这个弟弟怕是不能要了。

    虽然嘴上嫌弃,但夏安然还是暗戳戳得回信怂恿弟弟到老父亲身边敲边鼓,这是因为他有了一个新的计划需要老爹批准。

    作者有话要说:

    您的,刘,守财奴,自己挖坑自己跳,跳了还要坑后人,为了出去玩可以付出一切,包括脸皮,彻即将上线。

    阿房宫没有造好,只是出于建筑筹备打底状态,但是咸阳可不是只有一座宫殿,当年始皇爸爸打下一国就在咸阳造了对方王宫一比一缩小版,然后把人家的美人器具装饰品全都搬回来了,美滋滋得在里头晃悠。

    等收集了六颗星星后他觉得是时候召唤神龙了,就倒腾了阿房宫。

    除了这个之外,他嫌弃秦王宫不够气派,就拆了又修筑宫室,之后沉迷于建造宫室园林造了一个又一个。

    当年项羽火烧三月的可不仅仅是秦皇宫和阿房宫。

    但是我们看待历史人物不能用现代的角度来看待他,要把他放在当时的环境下。

    坦白说,我认为始皇爸爸功大于过,可以用瑕不掩瑜来评价。

    因为秦始皇是第一个皇帝,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做皇帝。

    这个不是洗地,是真的。

    看本文就知道,其实秦国就相当于中山国,秦王也就相当于中山王,这个国家就是你自己的,经营也好毁灭也好压榨也好没人会管你,这就是你的私家花园。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但是汉皇不能这样。

    秦国崇尚俭朴,始皇从小就是在这么个环境里面长大,知道不能压迫老秦人,当他猛然间灭了一国,踹了对方老巢之后拿回来一堆的黄金器具,你说他会干啥?

    家国天下,最可怕的就是天下=家这个概念。

    要我说,皇帝才是古代最苦逼的职业。你要当个明君你就得压制自己的欲望,你稍稍放纵一丢丢,就是往昏君的方向走。

    而始皇苦逼的就是这一点,没人给他做皇帝的经验,而且另一方面,人家说做皇帝要学习尧舜,偏偏始皇觉得自己特别牛逼没必要学这两人,我有我的节奏,于是就悲剧了。

    秦皇朝统一后全国人口是两千万还是三千万来着,我忘了,但是当时不在自家生产的人口(也就是从军、修长城、造皇陵、造宫殿等等)要占到十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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