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然揽着弟弟入座。兄弟二人齐齐坐下后,夏安然向太傅行弟子礼后言道:太傅先前为我推荐的几本书,我已经看完了。他顿了顿,又说道,太傅可有旁的学派的著作?

    他压在小豆丁手上的手指微微紧了一下,然后说出了给自己增负的要求:我想要看看别家的学说。

    不是有那一句名言吗,通过实践而发现真理,又通过实践而证实真理和发

    展真理。

    总得先试试,不试试,谁知道结果呢?如果不行再像教改一样掰过来就是了。

    太傅满脸欣慰,当日就将自己的藏书送到了小国王的寝殿内。

    夏安然刚回屋就看到了堆得高高的竹简,还有竹简最上方的鸭屁股。

    虽然不知道多多鸭是怎么爬上去的,但是害怕这只讲究鸭一个没讲究弄脏竹简的夏安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鸭子搂在了手里。

    啾!!!小鸭子发出了尖锐的叫声,并且不停地用小翅膀拍打夏安然的手。鸭个子虽小,但它最近吃得好,小翅膀力气还挺大,夏安然的手被它拍得有些疼。

    阿兄,你的小鸭子不乖呀!

    跟在夏安然背后走进来的刘彘微微眯起了眼,对于哥哥的鸭子会定点便便的羡慕之情立刻被吹散。小豆丁随手撩起了自己背后的鸭子,展示给夏安然看,比起那边奋力挣扎的鸭,刘彘的这一只就乖巧多了。

    自出生以来就不曾受到过伤害的鸭子天不怕地不怕,它们吃得好玩得好,唯一的敌人就是兄弟们的指甲和翅膀,自然也不会有恐惧这种心态。

    更何况它们把刘彘当妈,被妈拎起来那有什么可怕的。多多就不一样啦,多多是一只吃过苦头的鸭。

    夏安然很认真地为自己挽尊。

    见鸭子挣扎得实在厉害,他便将鸭放在了一旁,然后在小鸭子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拉着刘彘来给他们老爹写信。

    多多鸭满心满眼都是困惑和震惊,啾啾啾!为什么这么快就放弃了,居然都不再来哄鸭了?难道我不是你最爱的鸭了吗?

    夏安然并不知道被抛弃的多多鸭的复杂心态,袁盎给他们兄弟两人带来了刘启的书信。

    给夏安然的那一封,刘启先解释了一下关于铜矿的事,也算是为袁盎解围,然后就着重询问了儿砸最近身体健康否,可有遇到问题否?如果有,老爹不介意给你解决,特别慈父。

    给刘彘的则更是零碎,从吃了什么到长高了没重了没,有没有想阿父啊?言辞更十分轻松,就和普通的老父亲似的。

    他爹不会是吃错药了吧?夏安然有些晕乎,最后只能归功于老爹心情太好的缘故。

    老父亲来信总不能不回,夏安然现在就拉着还不识字的弟弟给他们的老爹写回信呢。弟弟说一句他写一句,小少年的童言童语特别可爱,他还给自己久未逢面的亲爹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几只鸭鸭朋友,也不管他给鸭取名将军军衔会给他老爹带来怎样的心灵震撼。

    然后刘彘小朋友在夏安然的怂恿之下,抓着毛笔让哥哥带着他在纸张上画了火柴人简笔画。

    既然名为彘儿的一家,当然少不了鸭子们,就在代表刘彘的火柴人下头还画了一大三小的小圆圈,那就是小鸭子,夏安然的火柴人下头也画了一个圆圈,那是多多。

    这份满载刘小猪的记忆和爱的画作被夏安然套了三四层蜡纸防水防污快马送去了长安。

    先不提刘启看到儿子的大作之后是怎样的心情,几日后,夏安然便等来了代郡前来交接广昌县事务的官员。

    对于从他们手里挖地的中山国国主,这个官员表现出极其耿直的不快之情,但是夏安然完全不在意。

    他心情飞扬到都想要吹口哨啦!=w=

    此时,小国王的全副心思都被铜矿勾去了心神,第一车铜矿运抵卢奴的时候他还亲自去看了热闹。

    然后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围观群众的神态都有些复杂,不是说欢喜与否,而是有些凝重?

    这样的态度引起了他的注意,夏安然直觉其中一定有问题。

    小少年换了一身更朴素些的衣裳,然后也没带弟弟就独子溜了出去。他坐在了消息最流通的茶馆里头听了一下午,再回去后心情便不复之前的欢快了。

    民众们既期待,又有些恐慌。

    期待小国王在得了巨大的收益后能减轻民众压力,但是也恐慌于富余的铜钱冲击他们的生活。

    无论在哪个时代,允许民间造币的最终结果都是劣币驱逐良币,而受到创伤最重的也永远是底层劳动人民

    中山国由于本身是隶属中央管控的各大郡县挖出来组成的一个藩王国,现在使用的货币是大汉的官方货币,重量材质均是符合标准并不缺斤少两。

    景帝年间使用的是半两钱为主,当然,名字叫半两,实际上它是四铢重,比武帝改制后的西汉五铢轻了一点,但都不如它们名字所代表的含义重,半两实际上应当是十二铢。

    这是文帝在位时便开始推行的货币,在货币一道上,刚即位没多久的景帝还来不及修改。又因为文帝期间诸侯国造币频繁,汉半两的运转量已经足够,他又没收了邓通的钱款,自然也不急这事。

    自汉代立国以来,因为家里有矿,靠着制币变成大财主者数不胜数。

    比如邓通,这位文帝的男宠便是因为得了一座铜山,别的什么都不做,就靠着印钱便富可敌国。

    比如吴王刘濞,这位是富到属国百姓全部可以享受免税。刘濞本身从造币、商业、铁器、盐业售卖等方面获得的利润已经足够大,不需要再占百姓们这点小利。故而吴地的百姓非常爱戴他,刘濞兵败后百姓们也依然全力支持他。

    但值得说道的一点便是,他们是受到官方允许铸币的,这两人造出的钱全不参假,质量非常可观,甚至于邓通半两的重量还要稍多一些,据说是邓通的家人感怀于文帝的恩情,所以其父兄均表示钱币绝不能参假。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文帝送给邓通的铜矿质量太好的缘故,毕竟这个矿到了现代都在进行开采,亦是后世武帝铸币主要的采矿点。

    但是,私人铸币情况就不一样了,那种假币实则称量便知,但是就和现代一样,谁能在忙碌的工作中还随身带个小称一一称重这不显示。

    若是拿了假币,国人也只能自认倒霉。

    现在中山国拥有制币权就意味着他只需要付出人力开采冶炼,便可获得大量的金钱。而于藩国来说,此地的成年男性都有服役的义务在,一人一个月的服役时间基本能够保证矿藏的开垦,人力极是廉价,如果再算上奴隶、战俘、番人基本是无本生意。

    而这些钱则会在藩国内进行流通,也可以去别的州府郡县内购买货物。于官府来说,他们用钱买来的货物其实也等同于是白送的。货物大量堆积后再卖给别的州郡,这样积累财富的速度简直就是开挂级别。

    对于国王来说是富有了,但是对于百姓们来说呢?

    如今百姓们担忧的就是这个。

    即便小国王像自己的叔叔一样免除全国赋税,让百姓能够自由生产,毫无负担。但很快,大肆购入的粮草布匹便会快速冲击中山国国内市场,对于国内百姓来说渐渐地他们会发现,钱越来越不值钱。

    粮食卖不出去,布匹也卖不出去,中山国本地人不想买本地货,宁可去买进口货,对于本地的工商农业打击将会是极其巨大的。

    夏安然觉得这个问题确实非常严肃,他必须要好好考虑。

    于是他便召集群臣开了一次严肃的会议。虽然现在应当是下班时间,但是汉代的上班族都是寄宿制,十二时辰轮流转那种。

    他们虽做五休一,但是这五天都要在工作场合随时待命,不能回家,以保证随叫随到。若是遇到了工作狂领导,那真是非常的惨。

    夏安然之前知道这个制度的时候都惊呆了,但他也没敢擅自改制,只是尽量不在晚上骚扰诸位臣子,这次是他第一次在夜里开会。

    灯影阑珊之下,小国王面色沉肃,缓缓道:本王今日去街市转上了一圈,得知了些事,辗转之下夜实在不能寐,故而邀请诸位前来相商。

    小国王面上少有的沉重模样令台下臣子亦是跟着肃了颜色,看向他的眼神极其专注,哪怕他们直至如今还没弄明白小国王想说什么。

    在等人来之前他已经在心里打了腹稿,此时说起来自然极其顺畅。

    他将今日听到的话说了,也说了自己的隐忧:若是民手中之钱可轻易采买粮食其价格还廉价于辛苦耕种,那么,农人还会种粮吗?

    郅都作为丞相,国王的问题自然由他首答。

    殿下,国有法令,良田不可不栽,粮收亦不可少。他安抚道,于农户们来说,即便种了一年的田地比不上拿钱去外地买粮来的合算,但是出于法令要求,他们还是不得不种,也不敢不种。

    以法律约束的意义便在此。

    不料夏安然听了后却摇了摇头。

    正所谓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老百姓不愿意这么干了,就算你有政令又有何用?这天下难道真的能够有一点空子都钻不了的法律吗?

    人遵从法律,是因为他们认可这种法在约束自己的同时也能够约束别人,而这种约束之下的大环境是适合人生活生存的。

    但是一旦法律近乎不公正地侵犯到个人利益,那么他们就会团结起来寻找其中的空隙。

    人力有尽时,以一人之智想要去对扛千万人之智,这行为实在是太愚蠢了。而如今看来,在场官员中也没有人意识到这其中的风险。

    如果田地所产售出后,反而比外地的便宜,那么就会农人们便会去外地购买廉价的粮食,而选择在本地栽种更为昂贵的作物,譬如经济作物。

    那么自己的税务和监察怎么办?

    简单,用出售经济作物的钱去购买外地的米粮上缴,差价便是纯盈利。

    他将道理说了,然后在官员们惊愕的表情中缓缓问道:我中山国,并未规定土地必须种植稻谷吧?

    当然没有。

    在场的臣子鸦雀无声,谁会规定这个?帝王崇尚黄老垂拱,除了关键的点被掐着,别的基本上是随意着来的。

    毕竟民众也不傻,什么粮食好种、收益高自然种什么,官府只要管控最低值就可以了。在多劳多得的引诱下,民众会自发寻找种得好的种子。

    大司农于此道更熟悉,他沉吟片刻后道:禀殿下,臣以为确有此可能,然臣以为,此事乃民愿,不当强之。

    这事便是强也强不来,夏安然苦笑了下,他指了指桌案上的灯烛,若是强迫他们必须要种植水稻,这些农人便会想法子将田地卖了,然后用这笔钱去做别的活计。

    汉代抑商,但是可不是没有取巧的路子。店铺的主事为商籍,干活的可不需要,高阳县找了一个绝户来顶商籍之事绝非个案。

    他们可以,中山国别的人家自然也可以。

    这个话题一出臣子们立时皱了眉,他们很想说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但是细细想来,越想越觉得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夏安然看到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他有些苦恼。

    没钱的时候愁钱,现在突然有钱了,又害怕城市改变的速度太快拉不住,民众直接奔往商业去了。

    按照规定商人地位卑贱,但是架不住他们有钱能过好日子呐!

    更何况商人的日子过得好不好,看的不还是诸侯王的意见。如果家里的孩子们真的要经商,他这个当君父的难道还真的会把人踩到尘埃里头去啊?

    夏安然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到时候他们真这么干自己找什么对策了。无外乎找一个外地的农业对口城市,由那里专业供粮给中山国。同时中山国的农田也必须保有栽种量,届时从私人经济改为农庄经济罢了。

    即便是在物流方便的现代,大型城市无论怎么高速发展,其本身一定会留有一定数量的农田,这些农田便是用来应对紧急情况的。同时他们会将大型商业城市和农业产区进行绑定,方便保存的米粮在各地区都有粮库,而不便保存的副食则建立一对一的方式保证供给。

    问题是,他这个诸侯王能这么做,但等过十来年景帝削减藩王权利之后,继任者未必可以这么做啊。就算继任者照做了,这无疑是将中山国孤立在外,后患、危险都极大。

    他沉思片刻后说道:诸君可知晓春秋时期,齐到楚买鹿的故事?

    这件事比较小众,出自《管子》。

    但由于《管子》由后人编写,谁也不知道其真假,因为在史书中并无记载的缘故,加上如今修习法家的人多是韩非商鞅流,知晓管仲的法家流的人却不多,故而下头臣子纷纷表示不知。

    夏安然默默看了眼沉默不语的瞿邑,后者微笑了一下后低下头,夏安然便知其是想要给自己表现机会的意思。

    他领下这份心意,整理了下言辞道:昔齐国有楚为强敌,桓公问策于管子,何以制敌。

    管子重金自楚购鹿,因其财诱惑,楚地人民放弃耕种、桑织,满山遍野地抓鹿。

    于此同时,齐在楚国民间购粮,待到齐储粮五倍,楚藏钱五倍后。

    齐伐楚,楚不能敌。

    这样类得的故事还有三个,均是管仲以经济手段控制他国经济,进而控制他国内政的典型事件,但因为这样的手法使用太过频繁,后世人认为这应当是伪造的。

    但即便伪造,也应当有其事实依据在,事实上这样的贸易、经济战,在世界史上屡见不鲜。

    夏安然对上臣子们一双双带着惊色和沉重的眸子道:农为立国之本,若得铜山而失其本,本王绝不容许,故而还要烦扰诸位想出两全之策,

    若实无两全法,本王愿请陛下收回此矿。小少年这一番话可谓振聋发聩,竟引得满堂臣子均都雅雀无声。

    片刻后太傅瞿邑先一步起身,他款款行至堂中冲着小国王揖首:臣等自当竭尽全力,定会想得两全之策。

    在他之后,三公齐齐唱喏。

    作者有话要说:

    搓搓手,最近好烧脑子呀,作者君虽然有营养液灌溉但是还是有些tu咳。

    我,我应该木有写得很枯燥把!搓搓手!

    不知道为什么写着写着就会把剧情拗掉了,有了铜矿难道不是疯狂买买买吗?不是应该脱贫致富走向新时代吗?(撞头)啊啊啊感觉我自己给我自己找了个难题!

    好像有一只也在掉毛的夏喵正在对我发射死亡凝视!!

    算了春天了一摸一手毛很正常。

    咳咳。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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