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小皇帝跟着一点头:朕也是真心实意。

    皇后无奈,叹道:陛下可知大婚第二日晨起你摔下床榻之事?

    这是赵攸窘迫的事,打死都会记住。她点点头,恍惚间见皇后眸色一片落寞,犹如千年的古井水带着亘古不变的晦暗,她总觉得这个皇后背后有很多故事。

    皇后依旧浅笑:因为我左耳失去听觉。

    赵攸震惊,舌尖抵着牙齿,不自觉抚上自己的左耳,下意识道:这是温夫人弄的?

    不是,是首辅。皇后回身看着,唇角弯出美好的弧度,带着罕见的脆弱。她并未怨天尤人,见到赵攸眼中的震惊后,觉得面前十四岁尚未亲政的小皇帝与常人无异,她若竭力相助,必会有益处。

    皇后笑意清浅,眸色温柔。赵攸明白或许这位皇后并不凶,在无人处自己也会舔舐伤口。她跟着一笑:所以你对温轶没有感情?

    她虽笑着却也有些生气,软软的脸颊鼓着,她也讨厌不教养孩子的父母。

    小皇帝有些气恼,皇后笑道:陛下气什么,温轶与我不过是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无甚可计较,至于温夫人我从小至大都没有见过十次,谈不上感情好。

    赵攸心里的疑惑打消了,但是没有感情不代表会任由她算计,就软软地开口道:我想让温轶休妻。

    知晓皇后左耳不好后,她故意凑到皇后右耳处说话。小皇帝方才喝了牛乳,说话间气息带着奶香味,香香甜甜。

    皇后知她好意,心头蓦地软了下来,好久不曾有人这么迁就她了。她垂下眼帘,回道:我意与陛下相同。稍加思索后又添一句:留她一命即可。

    赵攸长叹一口气,她只是想给温轶找麻烦,至于温夫人的性命,她也做不了主。皇后对她坦诚,自己也不能骗她,就道:我无法左右的。

    皇后最知她眼下的情势,就佯装叹一口气:但凭天意。

    小皇帝这才释怀,将自己嘱咐安时舟的事一股脑都说了出来。这些事皇后都是知道的,从皇帝口中说出来又是不同的。

    她一面听一面说着自己的意见,两人商量许久后才定了下来。

    皇后心中藏着许多秘密,接触她许久的小皇帝也不能全部窥探出,但她心中起了疑惑。仔细回想原书上的内容,书上皇后身体健康的,与她眼前这个除了美貌外,再无相同之处。

    她在想是不是温轶换了皇后?

    猜想很美好,但是现实中没有证据。赵攸想让齐安姑母去查一查温府后院之事,温夫人两子一女,不可能这么不待见自己的嫡女,其中必有她不知晓的事。

    齐安与外臣不同,她是命妇,又是小皇帝的姑母,进宫探望陛下也是常事,温轶没有理由阻拦的。

    见到齐安后,皇后没有多待,依旧带着人出殿。

    大雪停了,天气还是十分寒冷,她撇开小皇帝去慈宁殿。陈氏没有提后宫权力,她也不去催。

    皇后冒着寒风去慈宁殿,陈太妃不淡定了,命人赐座后,静静等着皇后先说话。

    慈宁殿的茶是最好的,胜过崇政殿,皇后品了一口后,察觉陈氏的欲言又止后笑道:陛下受伤想必是时运不好,故而臣妾想去寺庙给陛下祈福。

    陈太妃松了一口气,现在她还没有做好准备交出权力,万幸皇后识趣,便答应下来。

    皇后得到答复后就退出慈宁殿。

    华殿的赵攸向齐安打听温府的事,左耳不好一事想必是秘密。皇后需母仪天下,温轶将身体有缺陷的女儿送入宫,是犯了欺君之罪。

    但赵攸现在不想计较这些,她本就是女子,不在意皇后是谁,只要让她没有后顾之忧就行。

    再者比起后宫中的妃嫔,她还是比较喜欢皇后。皇后最多只会抱着她睡觉,不会要求做其他的事,哪像季贵妃一见她,就不停地在她身上摸来摸去。

    再摸几下胸口,身份就会藏不住了。

    想到这里她忽而想起一件事,皇后左耳失聪还被送进宫是大罪,如果稍加威胁,她是女子的身份也可告诉皇后,让她帮着掩藏。

    她这里胡思乱想,齐安回道:皇后闺名温瑾,是温轶的掌上明珠,怎会像陛下说的那般不受宠。

    赵攸没有将话都说了出来,委婉道:恪亲王纳温沭为侧妃后,首辅来中宫打了皇后,这像是受宠的吗?

    齐安疑惑:为何打皇后?

    这是不可说的事,赵攸没有回答,反道:无论是何事,若是掌上明珠怎会动辄打人,丝毫不曾顾及皇后颜面。

    齐安膝下也有子女,自然是捧在手心里,不会轻易打骂,更何况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旁人家的人,又尊为皇后,更要掂量一二。

    难怪小皇帝觉得古怪,齐安自己也觉得哪里不对,哪有冲到旁人家里打女儿的事。她应下这件事:那姑母回去查一查,陛下安心养伤。

    中宫不能久待,说过几句话后就要离开。

    皇后在齐安公主离去后才回来,小皇帝依旧在殿内捧着书看,她勤奋好学,自然是好事。

    她一入殿,小皇帝就没有心思看书了,招招手示意皇后过来坐下。她带着憨笑,让人无法拒绝。

    这么多时日以来,皇后总将她当作不懂事的孩子,言语上也是逗弄、哄慰。她在道观里长大,观里也有许多小孩子。他们与赵攸不同的是整日里死气沉沉,观主又是个不正经的人,日日逗弄他们,时间久了觉得无趣,就日日过来寻她玩,压着她学医。

    他口口声声不愿自己这身衣钵浪费了去,就算她不学也得学。脾气非常古怪,吓得道观里的孩子都很害怕。

    赵攸第一次见她时就如同那群孩子见到观主那般,避之不及。

    她觉得赵攸有趣的是她的脾气不好,动不动就炸毛,是个带着人间烟火的孩子。

    皇后趋步走近后就在一旁坐下,小皇帝将书放在一旁,凝视皇后的左耳,试探道:要不给你找太医看看?

    赵攸眼睛也很好看,大大的眼睛漆黑分明,与她雪白的肤色相得益彰,许是她还小,带着淡淡的稚气。脱去故作老成的包袱,就如同寻常人家爱玩爱闹的孩子。

    皇后忽而想起一事,便道:明日去出宫给陛下祈福,陛下可愿前往?

    她避开问题不答,赵攸有些生气,但听到可以出宫就不计较了,她呆呆道:我可以出宫?

    陛下若想出宫可乔装成内侍,若是不同意就当作未发生此事。皇后眸色温柔,抬眼看去丝毫不像在逗弄孩子。

    小皇帝不知她在逗弄自己,沉吟了会,不知该不该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大灰狼,不能去。

    赵攸:媳妇不是大灰狼!!!

    第22章 女娃娃

    冬日的临安城寒冷,天气阴沉,时不时飘过几片雪,车銮出城后小皇帝揭开车帘看向外面。

    车外跟着禁军,皇后出行也算壮观,赵攸不敢探首,目光巡视一周后放下车帘。皇后这时将手炉递给她,车厢内暖意融融,她不自觉地眯了眯眼,十分享受。

    小皇帝对外面的事物充满好奇,困于四方天地多日,比待在学校里还要难受,她看着周遭环境,低声道:禁军是谁统领的,首辅一党?

    官道两旁的树光秃秃的,一眼看过去十分萧索,寒风吹过高处的树枝颤动,呼呼作响。

    皇后在旁拨弄着棋子,赵攸认了出来,这是从她这里诓去的,她抿了抿唇角。

    禁军本是在先帝手中,驾崩后归太后,眼下正在被首辅拉拢,陛下若想要的话自己当极力争取,晚了可就任人宰割了。皇后双手白皙,根根修长,手捏着漆黑的棋子,唇角勾起清浅的弧度。

    赵攸不知她在想什么,也伸手去摸棋子,两人的手恰好同一高度,陡然发现一件事她的手指与皇后相比较,不知短了多少。

    她迅速将手收回来,背在身后,对面的皇后轻轻笑了下,因为她也发现这件事。

    小皇帝还是那么喜爱比较!

    赵攸心中发虚就舔了舔自己的唇角,想着原书中的事,禁军统领是倾向于皇帝的,这点不用担心。她想了想就道:我试试。

    书中有计策的,她照例就可,无需太过担心。临安城内军队众多,不只禁军一处,温轶除去禁军外,还掌握着几处军队。

    做了皇帝后她就发觉军队在朝堂上最是重要,单看季荀敢与温轶叫板就可明白的。

    临安城寺庙众多,梵宇林立,太庙则是皇帝祭祀祖先的寺庙,皇后去的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庙宇,山中更为寒凉,与外间不同是带着点点绿意,并不是光秃秃的枝干。

    入寺后皇后与住持在前院交谈,取过平安符,小皇帝则被安置在禅房内,禁军留在外面,没有吩咐是进不来的。她可以大着胆子走出去看看的,庭院里落叶很多,踩着咯吱咯吱响。

    她身上穿得很厚,也不是名贵的华服,皇后特意给她换了常服,远远看过去就像是寻常的世家子弟。

    庭院里也没有人,皇后走来时就看到往日里容易炸毛的小皇帝在庭院里跺脚,一脚接着一脚踩着,发出树枝被踩断的咯吱声。

    白嫩的脸庞在寒风中泛着微微的红,笑得肆意而单纯,皇后停住脚步,手中捏着平安符,静静地看着,她陡然发觉小皇帝或许还是个喜怒无常的孩子。

    十四岁还未成年,孤立无援,肩上的担子却十分沉重。

    她停下脚步后,赵攸就发现有人走近,转眸看到皇后就双脚站在同一线上,带着微微窘迫道:你办好了?

    站好的同时手中飘下几片落叶,皇后见后弯了弯唇角,旋即就敛住笑意:隔壁道观风景不错,陛下可要去看看?

    她话中有意,赵攸打量几眼后就点头应下,不知皇后又要做什么。

    翻山越岭的事自然不是简单的活,皇后将自己身上华服退下,换作一身轻便的棉衣,发上珠钗步摇也退去不少,长长的乌发顺着肩膀滑下。

    淡淡的清香涌入一旁看着皇后梳妆的小皇帝鼻中,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皇后个子高,身材纤细,此时安安静静,像是悄然绽放的白莲。

    皇后察觉到小皇帝的目光,潋滟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小皇帝在发呆,她也就适应了,眼梢微微上扬,勾起几分媚意。

    恰好这一幕落在赵攸眼中,令她瞬息间就回神,皇后确实很美。

    皇后与常人是不同的,气质如华,这点恰恰符合皇后的标准,令人不会想到她在道观里待了很多年。

    通身的气质来自于前世里。前世是皇帝带她出道观,将她培养成一枚棋子。或许多年的道观生活令她清心寡欲,皇帝如何做也激不起她的胜负心。

    浑浑噩噩地在宫中偏隅一地里生活多年,她来不及还皇帝的恩情,宋朝便已亡国。

    她看着皇帝在殿内引火自焚,整座皇宫陷入一片火海中,而她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来不及做。

    于皇帝而言,她欠了一份恩情,带她出道观的恩。就算皇帝别有心计,也终究帮了她一下。

    皇后修长如玉的左手抚过耳畔,悠悠地起身。

    小皇帝不用更衣,立即站起身就追了过去,她觉得那座道观必然不简单,不然皇后不会以这样的名目大张旗鼓地出城。

    也不知皇后用了什么方法将随行的宫人瞥开,带着小皇帝从寺庙后面走出去。

    后面面对是另一侧山壁,山石陡峭,赵攸对下看了一眼就打起退堂鼓,皇后笑着讽刺道:陛下是男子,怎地就开始畏惧了?

    前些时日赵攸自己想通了,自己是女子就不用争着那些颜面,听到皇后的讽刺,她也没有气愤,反踏前一步看着那些山石。

    小皇帝鲜少有这么气馁馁地样子,皇后却弯了弯唇角,心情意外得很好。

    皇后朝着赵攸伸出手,时间不多,不能在这里消耗,道:我领着陛下。

    赵攸没有回应,她在想皇后直接将她从这里推出去的话,是不是自己穿书生涯就结束了,一觉醒过来明天就要高考了?

    然而她不敢去试探,犹豫了会,皇后又道:陛下放心,我不会推你下去的。

    皇后在笑,似是不畏严寒的红梅,开得十分娇艳。赵攸不情不愿地伸手,皇后的手很热,天然地暖宝宝,冬日里牵着也很暖人。

    赵攸勉强地适应了。

    山道上多是树木,树与树之间的间隔很小,仅容一人通过,幸好两人都很瘦,行走间阻碍很小。

    赵攸一直在观察周遭地形,起初能记得很清楚,走出树林后就认不出自己的地境。山上眼界宽阔,有一览众山小的豪气,她不想体会诗人这种豪气,只想知晓自己的处境。

    皇后没有给她机会,出了树林后领着一路往南走,接下来的路要好走许多,两人依旧十指紧握。

    不知走了多久,赵攸走不动了,口干舌燥,抿着唇角静静走着。

    翻过山后远远看到一处道观,几排简易的屋舍,灰白的墙面经过多年的风吹日晒,好像一场暴风雨来后就会倒塌。

    她跟着皇后向上爬去,不免觉得奇怪:这里的屋舍随时就会倒,皇后不怕砸到自己?

    小皇帝走得脸红气喘,皇后则是气息很轻,笑道:这里看似简陋,实则是块宝地。

    宝地?赵攸不明,难不成这里是世外桃源?

    皇后没有回答,领着她继续往前走。两人没有从道观正门进去,从侧门一处半开的木板门进去。

    一进入就看到许多绿油油的青草,赵攸觉得奇怪这里的草怎么没有枯败,莫不是假草?她狐疑地看过一眼,皇后先道:陛下觉得疑惑,不如先去辨别真假?

    赵攸信了,自己蹲下身子摸了摸,叶子是真的,她觉得奇怪,多摸几株,还没来得及撤手就听到一声咆哮:哪儿来的小子乱动我的草!

    平地一声呐喊,惊得赵攸慌忙站起身,不小心将手中草连根拔了出来。

    她有些懵

    不知哪里蹿出来一道士,直接冲到赵攸面前,皇后也是一惊,顺势将赵攸藏在自己身后,笑道:观主从哪里来的?

    声音温和让道士停了下来,心痛地看着赵攸手中的那株草,怒视皇后:你这娃娃不打招呼就离开,现在回来就拔了老道的草,你给我赔,这株灵芝我养了很多年。

    灵芝?赵攸将自己手中的草抬高,在自己眼前晃了晃,怪道:你这哪里是灵芝。

    这个道士准是碰瓷的。

    道士姓柳,全名柳钦,观里的人私下里喜欢唤他牛观主,因为他的脾气很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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