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动作依旧呆滞,她木讷地开口道:快跑,他们回来了。

    风擷辰睁大眼睛:谁?

    女人道:妖怪。

    风擷辰道:我也是妖怪。

    女人的眉头缓缓皱起:你不一样,快带着你的朋友走。

    风擷辰摸不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只是一个普通人类,为什么要帮我。

    女人的眉目舒展开,她缓缓抬手,指着风擷辰腰间的白色短刀:那是你母亲的东西,她是个好妖怪,我带你走,走了就不要回来。

    风擷辰展开神识,在二百里外感受到了蛇族的气息,他抱起昏睡中的苏玉辛:那麻烦您给我带路了。

    女人僵硬地点头道:随我来。

    审讯室外,晁应龙搬了个躺椅坐在过道里,端着新搪瓷缸子喝茶,搪瓷缸子上印了红红的几个大字:为人民服务。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那个老年专用大字手表,奇了怪了,风擷辰说出去送个钱就回来审讯,怎么过去了半个小时还没回来?

    他啜了口茶,眯着眼睛在摇椅上晃了两下:算啦,还是得我老将出马。

    说罢拿起腰间别着的手机:小明啊,你两先把资料的事情放一放,过来在审讯室门口守着,我怕这家伙跑出来。

    小明丢下排的满满当当Excel表格,抱着一杯咖啡冲了出来:谢谢晁处长,我已经一晚上没睡了,谢谢您给我休息的机会

    晁应龙耸了耸肩:因为我是个好老板。

    小明欲哭无泪:那我能明天再交上个月的报表吗?

    晁应龙把滑下去的背心往上拽了拽:不行,今天必须弄出来。你在外边守着,我喊你你就进来,别睡着了。

    这个七月,妖管处人人怨声载道,八月份妖管处招新,七月份必须解决所有工作,为招新挪出时间来。

    毕竟妖管处还兼任着药材公司的名号,订单处理公司报表是少不了的,算上仓库和发货的后勤人员,整个妖管处一共十只妖精,人手严重不足。

    晁应龙从摇椅上下来,顺便活动了两下胳膊腿,眯着眼睛拿起自己破了个洞的蒲扇,走进审讯室里。他前脚刚走,后脚小明就躺到了躺椅上补觉。

    为了迎接毕方这个已经成魔的妖,审讯室里临时用几根毛线隔开,毛线上贴了许多鬼画符做结界,全是李鳌的杰作。

    李鳌作为一只在纯阳观水池子里长大的千年老鳖,除了画符这种基本修行,他也就跟着剑修们学了如何爆气修插下的气场结界,因此被晁应龙纳入麾下,成为爆破组一员大将。

    晁应龙喊他来布下结界,他还特不乐意,觉得这有悖于他的爆破才能。

    毛线隔开的另一边,毕方被一个捆妖大阵束缚着,这个捆妖阵外形上颇似浑天仪,四方为金龙雕塑支柱,晁应龙在四条支柱里都融了一些自身妖力,而上方环绕着的几道金环,又是用纯金打造,因此整个捆妖大阵看起来金光闪闪,流光溢彩。

    缩小了许多倍的毕方此时就在捆妖阵中央,它转着脑袋看从头顶上划过的圆环,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醒啦?晁应龙笑眯眯地搬着凳子,拉开那几根毛线钻了过去。

    毕方一看是他,顿时开始厉声鸣叫,毕方毕方的声音顿时不绝于耳。

    晁应龙笑眯眯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给他看刚刚塞进去的棉花团:叫吧,叫破喉咙也没用,反正我也听不见。我记得你会说人话,你要是愿意好好说话就点点头,我就把棉花摘了,不然你就耗着吧。

    毕方看了看他手里的茶缸子,喉咙动了动。他的封印解除后就一直燃烧,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被晁应龙他们抓了回来,现在口渴的不行。

    晁应龙不怕熬,他拿着茶缸子吸溜,发出满足的声音,用手机在工作群里发了今天工作任务,又玩了会象棋,再抬起头时看见毕方拼命冲他点头,好像还在说着什么。

    给我水,我要渴死了。怪鸟嘶哑着声音道。

    晁应龙嘿嘿一笑:在我保温杯里还没喝够?

    毕方愣了一下,随即不敢相信地喊道:你那杯子里哪有水,都被你喝光了,里边热的跟沙漠一样,是人待的吗?!不对,是鸟待得地方吗!

    晁应龙把茶缸子里的水往鸟头上一浇:那是保温杯,是你太热了,温度散不出去,里边就越来越热越来越热今天茶水管够,你还想吃啥,我让他们买给你。

    毕方贪婪地喝着自己的洗头水,喝完了打了个饱嗝:没想到你下手挺狠,人倒是还行,我在地底下岩浆里呆了几千年,光想喝水了。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你说说你们为啥抓我吧。

    晁应龙没想到审讯进行的如此顺利,他看着捆妖阵里的毕方道:你看,现在人间已经变样了,我们妖精不能随便兴风作浪,否则会遭到天罚,我们抓你是因为你烧了森林,现在森林特别珍贵,不能随便烧了。

    毕方用仅有的一只脚抓了抓脑袋上的毛:不能烧森林,那我烧房子行吗?

    晁应龙想了想:烧房子也不行,一切对人不好的事儿都不能干,但是你可以去烧锅炉,这个活适合你。

    毕方在锁灵阵里翻了个身:我跟人又没怨没仇,害他们干啥,烧东西是我的天性,要是能干点好事也不是不行。

    晁应龙笑眯眯道:那现在你能说说你是怎么醒的,又为什么成魔了?

    毕方竹筒倒豆子一般道:哇,一说这个事情我必须跟你讲,三千年前女娲娘娘消散之前把我们这些上古凶兽全都给封印了。

    我就在岩浆里躺了三千年,实在太热了我就睡着了,你知道成魔只是我们妖怪修行的结果,封印我的地方其实特契合我的修行,我就莫名其妙成魔了。

    但是这几年总是地震,就把我震醒了,这几年封印我的力量一直在减弱,那天刚好彻底消失,我就出来了。

    晁应龙点点头:所以你也不想成魔?

    毕方打了个滚:我是凶兽耶!当然是无法像你一样成神,修为到了只能成魔。

    说罢他想起了个事情:说起来我被封印的时候就有传言,三千年后天要再次裂开,娲皇后人将炼石补天,我算着日子快到了,女娲后人还没出现。看在你给我水的份上,咱们要不要一起去避个难?

    晁应龙还有个问题:那为什么成魔的是你,不是别人?

    毕方理直气壮:别人不争气能怪我吗?

    晁应龙用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距离毕方这种火炉子太近了,就算是条龙也受不了:你应该跟苏玉辛很有共同语言。

    作者有话要说:

    风撷辰:她不是我的母亲

    苏玉辛:【拿手绢擦了擦眼泪】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风撷辰:你知道滚字怎么写吗?

    第三十七章

    毕方担忧道:那个石头精被我撞了好几下, 他没事吧?

    他刚说完, 晁应龙的腰间手机就响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有事,事儿还挺大的。

    风擷辰发了条消息:苏玉辛昏迷了,快来我家, 急。

    毕方担忧道:那我是不是要负责?

    晁应龙无言,半晌才道:那你下手还那么狠?

    毕方两小翅膀一张:不怪我,他们先动的手, 别人打我我还不能还手吗?

    晁应龙叹了口气:他情况不太好,等我把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就放你出来,你也没犯什么错,到时候你在我们妖管处挂个名, 做个武打顾问。

    毕方好像还有很多疑问, 晁应龙一挥手:我把外边那个在睡觉的给你喊进来,有啥不懂的你问他就行。

    晁应龙开车赶往风擷辰家,心中满是焦急。

    如果苏玉辛因受重伤而不能进入妖管处,对妖管处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他原本只想让苏玉辛给蛇族一个教训,没想到却被对面摆了一道。

    晁应龙越想越气,狠狠踩下了油门踏板, 老年代步车发出呜呜的声音, 速度飚到了四十迈,在车流里穿行。

    等待红灯时他看眼手机, 下一张图片令他更加愤怒。

    风擷辰的轿车引擎盖下,在发动机的隐蔽缝隙里, 贴着一个圆形的黑色发信器。

    晁应龙匆匆冲进风擷辰的公寓,没见着苏玉辛,只看见风擷辰在客厅焦虑地走来走去。

    人呢?晁应龙焦急的问道。

    在卧室。风擷辰说着,两道剑眉蹙在一起:老蛇王为了报复他,用了木灵珠,下了一个致命的木灵阵,他还中了蛇毒。现在昏迷不醒,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风擷辰打开卧室门,苏玉辛平躺在那张素净的大床上,脸颊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晁应龙抓过他的手腕按了片刻:没现出原型说明没啥大事,蛇毒也被你喂下的药解决了。但是我看到他本体有损伤,看样子还失去了一些修为,应该一会就醒了,但内伤需要静养几年才能恢复。

    还有,我想问您,为什么苏玉辛他能算卦?风擷辰皱着眉道:人有人修,妖有妖道,苏玉辛动用人类与天道沟通的方式,为什么会不受惩罚?

    这种事情晁应龙也是第一次听说,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给出了一个不太确定的答案:我只能讲讲我的猜测,苏玉辛身上与娲皇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提,他本身也不在六道之中,毕竟他是非生物修炼成妖,也许这一点就能逃脱天道惩罚。

    风擷辰仍是不解,但他不打算深究,点点头道:我们能逃脱出来,全凭老蛇王突然要化形。他说着张开手掌:我还在蛇宫里发现了这个。

    一个黑色的小仪器静静地躺在风擷辰手心:我刚才试过了,对应的波段和我车上的发信器波段一致,除了监视我以外,这个接收器还有另一个频道接口。

    晁应龙摆了摆手:我听不懂这些高科技名词,你就说什么意思吧。

    风擷辰道:是蛇族在我车上装的发信器,而且另一个发信器,很有可能在您附近。

    晁应龙微微眯起了眼:我知道了,我也有新消息要告诉你。

    很多年前我和老风喝酒的时候听他说过,蛇族一直有个传言,天要破,得有女娲后人补天。我那时一直把这当笑话,但今天审讯毕方的时候,毕方也说了一样的话。晁应龙一边说一边把茶缸子往风擷辰面前一递,示意他给自己倒水。

    等风擷辰给他加好了水他才继续问:毕方现世的原因也很有意思,他说封印它的力量在这几年间慢慢减弱,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风擷辰略一思索:您认为有人故意为之?

    晁应龙的表情十分严肃,你答的很对,小风同志。现在是特殊时期,接下来我要给你下达两条命令,请你务必遵守。

    风擷辰站直了身子:请讲。

    第一条,请你立刻前往天地交界,查看娲皇补天处的情况,并以书面形式向我汇报。这项任务需要你在下班时间完成,务必对妖管处所有工作人员保密。

    第二条,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苏玉辛并使妖管处工作照常进行,七月只剩十来天,额外的任务也不能影响我们的招新工作。

    风擷辰道:是!但您要去哪里?

    晁应龙眯起金色的瞳孔:蛇族既然能来我妖管处闹,作为妖管处的处长,我去给他们一个警告又如何?

    如果苏玉辛醒着,他一定和晁应龙勾肩搭背,然后拍一下晁处长的马屁,最后嬉皮笑脸地和晁应龙一起去大闹蛇宫。

    可是他睡着了。

    风擷辰回头看了眼沉睡的苏玉辛,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晁应龙对他下完命令后便化作金龙,向西南方向游去,途中电闪雷鸣瓢泼大雨,风擷辰知道,晁应龙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他自己何尝不是,与苏玉辛误打误撞看清了蛇族真正的嘴脸,老蛇王爱子心切,竟然可以不讲道理,他被蛇族欺辱这么多年,蛇族居然隐瞒他母亲死亡的真相。

    风擷辰坐在沙发上,点燃了一根香烟,狠狠吸了一大口。

    他想着,抽完这根眼就去天地交界处看看,把今天的任务完成,回来给苏玉辛带个小蛋糕,就当他苏醒的礼物。

    烟雾萦绕中,卧室门打开了。

    苏玉辛呆呆地立在那里揉了揉脑袋:风鞋子?我们不是在蛇宫吗,现在怎么在你家?

    风擷辰怔了怔,不自觉地唇角上扬,他将香烟在烟灰缸里按灭,拍了拍身边的沙发:醒了?过来坐。

    苏玉辛打着哈欠走过去:我睡了多久,现在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突然大叫道:啊!七点了,啊我是不是要上班迟到了?

    风擷辰翻了个白眼,这个家伙的体力还真是好,睡一觉之后就这么有活力,大喊大叫的干嘛,现在是晚上七点,你睡了三个小时,我怎么都喊不醒你,你还

    他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嘴角上挑,似笑非笑的看着苏玉辛。

    苏玉辛不以为然,我怎么了?难道说梦话了?

    风擷辰,你在梦里一直在喊一个名字,你还记得是什么吗?

    苏玉辛:?!

    风擷辰见他丝毫没有紧张之意,想起自己之前总是被这个家伙捉弄,顿时玩心大起:你一直在喊我的名字,梦里梦到我了么?

    苏玉辛听后愣了一下,随后暗自的松了口气:能梦到这么风副处长这么优秀的妖,是我的荣幸。

    他摸了摸脑袋,自己真的有喊风鞋子的名字吗?怎么完全不记得。

    你昏迷刚醒,还这么油嘴滑舌。风擷辰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要出门一趟,你在我家修养几天,顺便准备一下妖管处的考试。

    苏玉辛突然来了精神,你现在出门干嘛?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出门为什么不带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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